第九十二章 煙雨花魁落誰家
人都是虛偽的。
與其說這是一項為人處世的經(jīng)驗,還不如說這就是生而為人的本能,是天性,更是人性。
小喬一直都十分信奉這一點,只是沒人知道罷了,畢竟虛偽這種事兒,最忌諱的就是被人給瞧出來。就拿大喬,也就是自己的那位同胞姐姐來說,講道理她應(yīng)該是自己在這個世上最親近的人了,可她也不知道,這一點兒,小喬非常確信。
銅雀春深鎖二喬,在這煙雨城,二喬的名頭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可畢竟武無第二,這煙雨樓的花魁畢竟只有一個,但二喬卻是兩個人。
從小到大,小喬總是被拿來與大喬做比較。這很正常,就好像那每一次考試都高居全班第二的優(yōu)等生,又有何用,畢竟二比一還要差了一橫不是。
琴棋書畫,吹拉彈唱,老天爺似乎也在遵循順序的原則,大喬那就是大喬總要比小喬快上那么一點兒,好上那么一絲。人啊,最頭痛的不是別人比你有天分,而是,比你有天分的家伙竟然比你更加努力。
連銅雀夫人都說過,大喬,當(dāng)?shù)钠鸾窈笫隇t湘館的頭牌。
那我呢?
這個問題一直都在困擾著小喬,從早到晚,從小到大。
為什么不能等一年?
就一年。
這煙雨樓的花魁什么時候還能是兩個人了?
沒有,也不會有。
既然大喬如此優(yōu)秀,為何還要她來做這個雙保險,讓鮮花做綠葉,這真是天底下最可笑的事兒了不是?
所以。
所以四樓一試,就該做個了斷。
小喬壓根就不后悔自己的決定,現(xiàn)在不會,將來也不會,就算以后去了陰曹地府見了她,大喬,她的眉頭依然不會皺上哪怕一絲。
因為。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的道理自古至今,都能講得。
可……
小喬看著身前不遠處那位錦瑟姑娘的背影,悵然若失。
錦瑟?
哪里來的小賤人!
直到開春還從未聽說過她的名字。
可今日竟然就這樣奪了自己花魁的名頭。
可悲啊,可嘆啊,還有……
可恨。
這五樓的裝潢可真是漂亮,隨便暼上一眼,都是千金難買有價無市的寶貝。
可怎么看上去就那么不順眼呢?
小喬自嘲的一笑,兩只玉手輕輕抬起,梳理著自己傾倒眾生的發(fā)髻。
真是漂亮啊,是昨夜拜托館里的姐姐給打理的,為了保持完美,小喬可是一夜未曾合眼。
但沒人知道,在出門之前,她偷偷的藏了一把削尖的簪子在里面。
這原本是留給大喬的,但沒有上。
那個姐姐呦,自己就那么輕輕一推,連尖叫聲都沒來得及發(fā)出,她就摔了下去。
該死,真是該死,誰叫她那般脆弱不是,這種人要是能得了花魁,那煙雨樓的含金量也忒低了些。
“姐姐好生厲害呢!”
小喬將那簪子橫握在手中,腳步輕啟,朝著那位錦瑟姑娘走了過去,身形婀娜,步步生蓮。
朝著她的頭,就這么一下,對,就像平日里自己一遍又一遍地扎那個布娃娃似的。很簡單,更何況,只要她死了,這煙雨樓還能不選花魁了?
不說話?
好大的架子!
小喬越發(fā)覺得自己的選擇沒有錯。
目中無人,還沒花魁一榜天下鳴呢,就這般倨傲,該死!
想著,只見她的雙眼刷的一下變成了紅色,猩紅色,猩紅如血。
那自打她們登上四樓就沒變過的琴音似乎都變得快了一些呢。
靠近,再靠近。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氣息,那胭脂味掩蓋下的女人香,當(dāng)真臭得很!
抬手。
鋒利的簪子尾尖就像花間馬蜂挺起的尖刺。
噌——
琴音終于停了下來。
戛然而止后的余音繞梁而鳴久久不能停歇。
她死了。
小喬死了。
沒有想象中的血泊。
只有額頭處那一把翠綠精致的簪子。
簪花搖曳,借著窗外投進的光閃爍著異樣的顏色。
錦瑟姑娘低著頭,看著躺在腳下的那一具體溫尚在的艷麗軀體,她的眼中似乎還有千般不甘萬般不愿,可又有什么用呢?
“為什么?”
錦瑟搖了搖頭,望向身前那個人。
“壞了規(guī)矩,該死。”
“什么規(guī)矩?”
“煙雨樓的?!?p> “不覺得可惜?”
“何惜之有?”
錦瑟姑娘不再說話,轉(zhuǎn)過身,死人有什么好看的不是?
“錦瑟?”
“嗯?”
“康姑娘?”
沒了琴音的五樓寂靜得可怕,連呼吸聲仿佛都沒有了一般。
煙雨樓外。
對于那張空蕩蕩的榜單。
所有人都是一愣,無話可說。
一試三登樓,花魁問空榜。
這煙雨城的奇怪事兒,今兒個,怕是又要再加一樁咯!
“我們走吧?!?p> 王沐搖了搖頭,這煙雨城,這煙雨樓,關(guān)他何事?
王思云點了點頭,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那小下面,壓著那個人親手寫給她的那句詞。
得而不可得,失而不算失。
今兒這一遭,沒有白來。
“沐哥哥,我餓了!”
倒是王思雨一臉的天真,捂著自己的小肚子,可憐巴巴地望著王沐。
“這好辦啊,安排!”
王沐說著,朝一旁的朱有容打了個響指。
“安排,安排,醉仙樓走起啊!”
“真的?”
“反正有時間!”
王沐點了點頭,走在了隊伍的最后面。
好像有人,不希望自己離開。
尚梁今日可算是郁悶到姥姥家了。
樓試吃癟,現(xiàn)在看著那群打了自己手下的家伙就這么離開,他娘的,晚上說什么也得再破幾個瓜才是。
“爺,咱也回去吧,具體的說法煙雨樓會給咱送上門的?!?p> “呸!柔兒,這幾個小癟三我就真動不得?”
柔兒沒有說話,輕輕搖了搖頭。
“大爺?shù)倪@是煙雨城!”
“就是因為在煙雨城,爺,咱真沒必要為了這個生氣?!?p> “那今晚?”
尚梁伸出的手到底還是縮了回來,畢竟柔兒那眼神他見過,每次都得死幾個人才是。
“罷了罷了,回頭找?guī)讉€水靈的!”
“好嘞,爺!”
瀟湘館這邊。
銅雀夫人嘆了口氣,她已經(jīng)有些站不穩(wěn)了。還好有柳三在,不然還真的出丑不行。
“走了?”
“嗯?!?p> “那小丫頭不錯,不考慮考慮?”
“考慮?便縱有,千種風(fēng)情,更與何人說?”
“……”
銅雀夫人瞇了瞇眼,嗔怒道:
“罷了罷了,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晚陪我喝幾杯?!?p> “為何?”
“喝一杯就少一杯,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fēng)云變化龍,你啊,呵呵呵。”
柳三沒有說話,扶著銅雀夫人,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