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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吳西風(fēng)起

第二十二章 齊國

東吳西風(fēng)起 藍色百路 4183 2019-09-20 15:46:05

  自那日被濁酒清歌聯(lián)手打得毫無招架之力后,顧也便一直悶悶不樂。他本道自己已學(xué)會了游吟神功和青鸞行,又差不多領(lǐng)悟了自在劍法,加上得到吳如來和白涼的悉心指點,自以為自己就算達不到名劍的實力也是超一流的高手了。結(jié)果,現(xiàn)實是在面對真正的強敵之時,只能把這蓋世輕功青鸞行用于逃跑,實在是有愧于楊碧水。他再想起來那日為蕭十七強出頭要去戰(zhàn)秋夜白,不由得羞愧難當(dāng),自己那日僥幸勝了黑袍老頭和裴劫,自鳴得意,要不是這秋夜白看在師傅面上饒過了自己,恐怕是一招也接不住。

  其他人也許比較粗心,姜桐卻把顧也的失意落寞全都看在眼里,記在心里。她明明白白地知道顧也這些天來臉上擠出的笑容不過刻意為了不讓其他人擔(dān)心罷了,所以一路上姜桐盡量把話題往輕松的方面引,好讓顧也在抵達南大湖之前,能夠略微放松一下心情。

  自朔州往南,雪慢慢退了下去,不過已經(jīng)是冬季,這路上的風(fēng)依舊凜冽的像刀子,幸好瘦弱的姜桐和年紀尚小的余風(fēng)在馬車里,倒也沒因這嚴冬而出什么亂子。白涼在安州特地買了一批貨物,又向當(dāng)?shù)氐呐笥岩藥讐K商人戶的腰牌,掛在腰上,以此來不讓路人起疑。

  顧也半年前同姜桐與蕭十七一同北上尋找吳如來時,特地挑人少的偏僻路走,住店食宿也盡量不與閑人交談,而這白涼卻不同,刻意帶著他們從大陸走,用他的話說這樣才像商人的樣子,普天之下南來北往數(shù)百萬商人,隨大流便不會被人注意,反而是過于小心謹慎會引起別人的懷疑。若是八道司再像當(dāng)初那樣一下來個四五個人,恐怕還是有點難纏的。

  也正因為如此,白涼提議出了北境七州以后,不再取道岳州雍州,而是從齊國走直通吳國,畢竟八道司的人是沒有權(quán)力進四大王爺?shù)姆獾氐摹?p>  “可是白大哥,這大順已經(jīng)沒有吳王府了。”顧也自己把這話講出來,好過別人提出。他已注意到在白涼提到四大王爺之時,姜桐與吳如來神態(tài)皆有變化,顯然都是想提醒白涼說話注意顧也的感受又不好開口明說。與其讓他們?yōu)殡y,不如自己主動開口講。

  “這點我想到了,不過八道司在其他州盤根已久,就算吳王府出了事,滿打滿算不過一年,比起其他州八道司的層層布局,總是好一點的?!卑讻鲂Φ?,絲毫不在顧也面前避諱吳王府,這卻不是他粗心大意,而是有意為之,他與顧也接觸半年,早已看出這小子雖然天資甚高,然而過于善良,甚至稱的上脆弱。吳如來是吳王摯友,又好歹算是顧也的師傅,姜桐為顧也所救,又是姑娘家,這二人自是處處為顧也著想,生怕他傷心。而白涼卻了然,若顧也真要在這江湖上立足,絕非過人的武功就足夠的,胸懷氣度,心態(tài)意志,他還差得遠。

  “那行,我們便連穿二國,爭取早日到南大湖吧?!鳖櫼舱f道,這幾日他日夜所想的便是盡快趕到吳如來口中連船夫都有七大名劍實力的南大湖,期待能得到指點使自己再上一層樓。

  大約日夜兼程了十五天左右,顧也一行人邁入了齊國屬地。對于齊國,顧也陌生的很,就連齊王田允,也不過是偶爾在京城碰面之時按規(guī)矩喊一聲叔父罷了,除此之外,可謂是毫無交集。

  此次入齊,那守城的士兵把顧也等五人代表商戶的木制腰牌翻來覆去看了好幾回,才放他們過關(guān)。顧也生平頭一次到這齊國,經(jīng)這守關(guān)士兵這么一提醒,這才注意到這齊國百姓,人人都佩戴腰牌,不由得大為不解。

  “怎么?這齊王可沒有吳王爺那么好說話。”白涼注意到騎在馬上的顧也時不時低頭看自己腰間的牌子,知道他所想,便主動說道。

  “佩戴腰牌是大順祖制,這個我知道,不過我這么多年在京城與東吳,都未見到人人佩戴?!鳖櫼惨苫蟮?。

  “工戶,農(nóng)戶,商戶在大多數(shù)地方都可以默認不需要佩戴,只有這齊王轄地,不戴腰牌是重罪,我這才特意問人要了這些腰牌?!卑讻稣f道。

  正當(dāng)二人討論之時,卻聽到前方似乎有官兵怒吼的聲音,顧也一行人往前看去,卻是兩個身著官服手拿鞭子的官兵,正押解著一隊衣著單薄的漢子,嘴巴里罵罵咧咧的,是在嫌那些漢子走得太慢。

  正值隆冬,盡管已練得游吟神功,穿著薄棉襖的顧也還是被風(fēng)吹得渾身寒冷,正想在齊國青州城里買上幾件厚衣服。而這隊漢子,不過是普通人而已,穿的衣服卻單薄的可憐,一層布遮羞而已。那倆官兵佩戴銅質(zhì)腰牌,說明他們的先祖是百年前大順軍中最底層的士兵,也不過是能當(dāng)差的人中最底層的,但是他們的皮鞭抽在這些帶著腳鐐手銬,目光呆滯的漢子身上之時,卻威風(fēng)無比。

  “這些人是誰?”顧也與白涼把馬騎到一旁,吳如來也跟著駕著馬車讓到了路旁。

  “大順最底層的‘?!?,前朝貴族的后裔,活著還不如不活著?!苯┫崎_馬車簾子,看著眼前的這一幕,止不住發(fā)抖,臉色慘白地說道。

  “桐兒,你怎么出來了。”顧也回頭,見姜桐神態(tài)不對,關(guān)心地問道。他只以為姜桐是為眼前的這一幕難過,畢竟當(dāng)初她與其兄姜梧被歹人圍住欺負之時,神態(tài)也沒有如此難過。

  “我見馬車停住了,風(fēng)兒還睡著,我便出來看看?!苯┮庾R到自己有點失態(tài),勉強擠了一個笑容說道。

  “我只聽說過,從前在我們吳國,還沒有見過‘?!??!鳖櫼矇旱土寺曇?,說道。

  “那是因為豐朝貴族大多都來自現(xiàn)在的齊國三州,豐亡順立之后,當(dāng)然也是這齊國的‘?!疃?,活得最為凄慘。吳王宅心仁厚,轄地內(nèi)本就不多的‘牛’都找個理由升作了平民,公子自然沒見過?!苯┖藓薜卣f道。

  顧也十分詫異,那日在雍州救姜桐兄妹之時,得知他們是來自云州,她一個姑娘家家怎么會對齊國吳國關(guān)于‘牛’的情況如此了解。不過顧也沒有明問,他并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習(xí)慣,也并不認為姜桐知道這件事有什么不妥。

  “挺可憐的?!眳侨鐏碚f道:“一百年前的事與他們有什么關(guān)系,至于如此對待么?!?p>  “連翻身的機會都不給。”姜桐的眼神黯淡下去,幾乎是用顫音說的。

  要是一年前的顧也,此時定當(dāng)亮出自己的翡翠腰牌,橫到路中間,問責(zé)那兩個蠻橫囂張的官兵,即便那時的他不過會點三腳貓粗淺的功夫。而此時,縱使他武功算得上高強,浮光劍在手,身旁又有大順兩位劍圣陪伴,可他依舊無法上前暴揍那倆官兵為這一隊牛民出氣。這是個悲慘的現(xiàn)實,他的武藝在某些時候并不如他從前的身份好用。

  “走吧!白涼說道,這大順還有成千上萬的牛民,你管不過來的。”白涼嘆了一口氣,拍了拍顧也的肩膀,示意他離開,畢竟早日到達南大湖才是他們的首要目標。

  “讓開!讓開!都給我讓開,別擋著王爺?shù)能嚒!闭?dāng)顧也正打算和白涼一道從路邊上悄悄離開之時,卻突然聽到遠處有馬蹄飛奔的聲音,并伴隨著尖銳的嗓音不斷喊道。

  那正在路中間的兩名手持鞭子的官兵聽到聲音,慌忙命令這一隊牛民趕緊到路旁邊跪下,動作稍慢一點的就是一頓亂抽。這天氣還十分寒冷,可想而知那冰冷的鞭子抽在身上是有多疼,也許是實在挨不住了,牛民中一位最為瘦小的“咚”的一聲倒在了地上,由于他們腳鏈相連,其余的自然也一同被帶倒,全都倒在了路中間。

  而齊王的馬車剎那間已經(jīng)到了跟前,顧也撇過頭去,盡管自己留了胡子改了裝束,還是以防萬一被齊王認出。在馬車前開路的那位齊王府管家眼見著一堆牛民擋了齊王爺?shù)穆罚鸬溃骸岸几墒裁茨??路都不會走了?快點滾開?!?p>  “官,官爺,他死了?!币晃慌榔饋淼摹芭!痹嚵嗽嚪讲诺沟氐哪菨h子的呼吸,卻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死了,怔怔說道,并無表情變化。

  那當(dāng)差的官兵聽聞有人死了,竟同時面露喜色,其中較高的那一位上前跟那齊王府管家說道:“有一牛民不堪風(fēng)寒暴斃了?!彼麄冏匀粺o所謂這群最底層的人的死活,反而是這位只有編號沒有姓名的“?!钡乃溃屗邶R王面前有了開脫的理由。

  “死了?好端端的怎么死了,晦氣,快挪開去埋了,別讓王爺看到,臟了眼睛?!蹦枪芗覞M臉鄙夷地說道。

  “好端端的,這么冷的天這么薄的衣服,怎么就是好端端的了?!鳖櫼苍诼放月牭?,攥緊了拳頭小聲低估。

  而與此同時,齊王爺緩緩拉開了車簾,粗聲問道:“什么事?”

  “回王爺,有一腌臜的‘?!涝诹寺分虚g,小人已經(jīng)讓他們挪到一旁埋了去?!蹦球T著馬的管家慌忙翻身下馬,滿臉堆笑得說道,他自然不敢在馬上和齊王爺面對面說話。

  “死在了路中間?真晦氣?!饼R王爺怒道,又問那已經(jīng)跪在地上的官兵:“你們這一隊人是要帶到哪里去的?”

  “回…回王爺,是要給青州知府趙大人家修墓的?!蹦枪俦婟R王爺親自問話,顫巍巍說道,生怕自己一句話說錯,丟了這差,那他這銀腰牌便和底層百姓的鐵牌毫無區(qū)別了。

  “這么晦氣的人能給趙大人家修墓?可別壞了他家的風(fēng)水,哈,你們,去開運河去吧,也當(dāng)為我齊國做做貢獻嘛!至于修墓的事情,換隊人去吧。”齊王又轉(zhuǎn)身冷笑道:“不急,路中間那‘牛’慢慢挪開就好了,本王不過去聽個曲罷了。”說完便回身進了馬車,完全沒有注意到路旁的顧也。

  修墓,已經(jīng)算是牛民能分到的最好的差,畢竟大人物的墓工期長,又大多迷信,伙食上不會虧待做苦工的牛民,萬一餓死了一兩個晦氣不說,再向上面要人也是個有點麻煩的事。而開河就大不一樣了,開河需要人手眾多,牛民只能去做最苦最重的活,冬天寒風(fēng)似劍刃,夏日烈日似炭盆,無數(shù)的牛民在開河的途中丟了性命。

  而齊王爺隨口的一句話就改變了眼前這十幾個人的命運,當(dāng)然,對于這位高高在上的王爺,這算不得什么,不過是尋個樂子罷了,尋一個這種掌控別人生死的樂子。而那十幾個牛民,聽到齊王的命令,竟都是麻木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依舊是默默地把他們已經(jīng)死在地上的同伴的尸體挪開。長期的沒有任何尊嚴與欲望的奴隸生活,自出生起就認命的牛民們不配在這種時候有情緒上的變化。

  白涼眼見著顧也額頭青筋暴露,拳頭攥得很緊,趕緊和吳如來一道在兩旁按住了他,輕聲說道:“你能殺了齊王不成?救王爺要緊!”

  而姜桐抹了把溢出眼眶的眼淚,重重地放下了簾子,大口呼吸以平復(fù)自己的情緒,她極力控制自己,以免讓自己的不平靜影響到顧也。她恨透了眼前的事情,可是她沒有能力去改變這樣的情況,如今她唯一希望的便是顧也能夠早日救出吳王顧懷,至于她自己的愿望,則只能暫時放下了。

  那群牛民拖著沉重的腳鏈把那已經(jīng)沒了呼吸的年輕漢子抬到了路邊,再一同齊刷刷地跪在路旁,頭也不抬,默默地恭送這位齊王爺離開,而那剛才還在齊王面前卑微陪笑的王府管家,此時又收起了自己的卑微,抬著頭瞥了一樣路旁的牛民,嘴角不屑地冷笑了一聲,便又駕著馬帶著齊王的馬車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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