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shù)家協(xié)會“跳舞的房子”一樓，能容納一支樂團和幾十位觀眾的小禮堂外，十幾位穿著或棕或黑的粗布短上衣的年輕男子在幾位身著灰藍兩色女仆裙的宮廷女仆的指揮下，將一尊尊用作裝飾的小雕塑、擺件擺放在各處。
一陣忙亂后，戴著紋章的女仆長對站在一旁擔(dān)任監(jiān)工的藝術(shù)家協(xié)會雜務(wù)主管耳語了幾句。
這個禿頂?shù)呐肿恿ⅠR點頭哈腰了一陣，然后咳嗽一聲，拍了拍手把眾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他的身上。
很是享受這種備受矚目的感覺，他故意慢條斯理地說道：
“小伙子們干的不錯，做得很快，你們的報酬我已經(jīng)提前付給了威爾森先生，不過鑒于你們在午餐前就做完了全部清潔，那我就不提供午餐了……”
感受到一群壯小伙子憤怒的目光，他又輕咳一聲，將一只手背在背后：
“每人多加兩個銅費爾，你們可以回商行吃……”
“??？憑什么嘛！”人群里的喬治率先叫了起來，“你不講信用！”
“就是就是！”
原本在簽訂契約的時候，總管曾經(jīng)許諾提供一頓豐盛而免費的午餐，犒勞犒勞來幫工的伙計和雜役。
家境都不富裕，只能算是溫飽的雜役伙計們都鼓噪了起來，畢竟掙錢謀生不容易，尤其是這種賣力氣的行當(dāng)，怎么能忍受被人?；ㄕ锌域_？
“我怎么就不講信用了呢？我和威爾森訂立雇傭契約的時候可是沒確定提供午餐的形式?。刻峁┮环菽銈兩绦械奈绮途筒皇俏绮屠玻俊?p> 主管捏了捏八字胡，似乎有點被這個陣勢嚇住了，但他嘴上不愿讓步，還在狡辯。
“……”
這話一出來，有些人就頓時語塞了一下，大家都知道自己肯定被主管坑了，畢竟正常在外面的酒館里吃一頓帶肉的簡單午飯，起碼也要八個銅費爾，可是主管的話又不好反駁。
正當(dāng)眾人面面相覷的時候，史蒂芬排開人群擠了出來，他清了清嗓子，同樣慢條斯理地開口了：
“主管先生，我覺得您是不是搞錯了一件事情？”
“怎么？”
“您剛才決定把免費提供午餐換成一人多給兩個銅費爾的報酬，是臨時起意吧？”
他摸了摸下巴，顯得胸有成竹，“那就可以當(dāng)成您想和我們所有人簽訂一個口頭協(xié)議，修改之前您和凡特·威爾森先生簽訂的正式契約是吧？”
他看向一旁的宮廷女仆長，“您看到的是這樣的吧，夫人？”他微微躬身，詢問道。
“是的，年輕人?！蹦觊L的女仆長輕輕點頭，似乎一直饒有興致地看著這幾幕發(fā)生。
“有什么問題嗎？”
雜務(wù)主管有些莫名其妙：事實就是這樣，我身為雇主，提要求修改要求不是很平常的嗎？
“或許您覺得沒什么問題，但在法律上來說，您這樣的行為有很大的問題?！?p> “我們偉大的‘智者’威廉二世在最新修訂的《七法全書》里重申了契約的神圣性與嚴肅性，強調(diào)了商業(yè)契約的修改如果沒有意外狀況，應(yīng)該要原簽訂雙方做書面聲明，并且在市政法庭里留下檔案……
據(jù)我所知，凡特先生前幾天確實去了一趟法庭，留下了原版的記錄?！?p> “這也就意味著，王國的法律與神圣的主所認可的是修改之前的契約，您剛才私底下單方面口頭修改契約的行為不僅無效，而且非法！
如果我們這些低賤的雜役想要去市政法院起訴您，您覺得公正的法官大人會不會認為您的行為是正確的？”
“而且前不久卡諾莎公主殿下才呼吁要保護勞工雜役的權(quán)利。
我看過幾個宣判的案例，那些惡意盤剝窮苦雜役的人不僅被處以巨額罰款，還被上流社會鄙夷地稱之為‘吸血鬼’……
我想您應(yīng)該不會想讓藝術(shù)家協(xié)會背上這樣的惡名吧？”他走上前了一步，與胖總管對視。
然后他話鋒一轉(zhuǎn)，開始給對方臺階下：
“再說了，我相信您也不是那么吝嗇的人，我們這些窮苦的雜役想要的不過是一餐美味的飽飯，讓藝術(shù)家協(xié)會的餐廳多做十個人的仆人餐能多花您幾個錢呢？”
胖總管的臉色變化了幾次，但一想到史蒂芬剛才說的那么嚴重的后果，他又有些冒冷汗。
雖然不知道后果到底會不會這么嚴重，但他也聽聞過傳言，市政法庭和公主那次演講中關(guān)于關(guān)愛貧民的呼吁都是雄心勃勃的王國改革的一部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自己也不是什么大貴族，還要為藝術(shù)家協(xié)會打工……
“……說的……說的也是，那就這樣吧……”
他語氣虛弱、有氣無力的回答道，伸手擦了擦額角淌下的汗水。
“我這就去通知廚房，十二點準時開飯，餐廳出門左轉(zhuǎn)，注意不要沖撞到尊貴的藝術(shù)家們，別怪我沒提醒你們！”
胖總管退讓后，連忙尋了個借口匆匆離開。
“太棒了！史蒂芬你真行！”
看到總管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年輕人群里爆發(fā)了一陣熱烈的歡呼，不少人直接圍上來，拍肩膀的拍肩膀，擁抱的擁抱，喬治還捶了他一拳。
“你剛才講的真是太棒了，我都給你唬住了！那些都是真的嗎？我們貧民的生活真的能改善嗎？”
“也許吧……反正這樣的大方向是沒錯的，國王和公主都是關(guān)心人民疾苦的，就看能不能真正推進，落實下去……”
史蒂芬也露出了笑容，摸了摸鼻子，“哎，學(xué)點這些東西果然能派上用場，還是要多看書……”他小小地在心中雀躍了一把。
“年輕人，你讓我很驚訝。”
一直站在一旁的女仆長輕輕鼓了鼓掌，露出微笑，她對著史蒂芬說，語氣里隱含稱贊。
看到周圍的同伴紛紛“知趣”地散開，史蒂芬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夫人謬贊了，我只是維護自己的利益罷了?！?p> “維護自己的利益很正常，但你們這個年齡段的小伙子更加傾向于用拳頭和武力，你能善于運用法律，很好?！?p> 史蒂芬呵呵一笑：
“我這副身板打不贏多少人，還是神圣的法律更有用，當(dāng)然，我必須得感謝國王陛下和公主殿下，沒有他們的大力推動，法律也很難落到實處?！?p> “贊美他們，贊美主！”他在胸前輕輕地畫了個十字，前半句的語氣相當(dāng)真誠。
“這也歸功于你有文化，樂于學(xué)習(xí)，年輕人太過謙虛會找不到女朋友的！”女仆長打趣了一句，轉(zhuǎn)而問道：“你在哪學(xué)到的這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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