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聲和人聲完美的配合,王質完全進入音樂中。
他好像看見,一場激烈的廝殺沖鋒之后,被鮮血染紅的草地,堆積著上千人的尸體。活著的士兵,在地上掙扎爬行。馬車烈焰焚燒,時不時有爆炸聲音響起。
“春香,你唱的那場戰(zhàn)爭我經歷過?!标愋N靖锌f著,他轉頭看著王質:“他們不懂死亡,我懂。你不愿讓人死,我更明了?!?p> 醫(yī)館重新開業(yè),王質開始坐堂,站豬一直沒有出現。
王質已經熟記《赤腳醫(yī)生手冊》,時處夏日,得病多為腸胃不適之人,王質開的中藥是藿香、大腹皮、陳皮、白術、厚樸、白芷、神曲、紫蘇等,讓病人自己去藥材店買藥。
開藥方,使用毛筆還不太習慣,很多繁體字也記不清楚,就用簡體代替。醫(yī)生的筆跡奇怪,病人見怪不怪。
兩天過去了,陳校尉到醫(yī)館,憂心忡忡說到:“馮德遐明天就要到松州,衙門眾人打掃庭院,準備迎接。我派的眼線蹲守在司馬門口,一直沒有瞧見站豬和鳳娘。在衙門中遇到司馬,他躲著我走。這樣行事,好憋屈,還不如將他們全部抓起來?!?p> “不能抓起來,也不能讓他們得手!”
“唉,三百士兵我從城們到衙門的路上全都布防好了,爭取萬無一失吧!我花些錢,從酒館西突厥細作那里買到消息,你聽到別吃驚?!?p> “現在聽到什么消息我都不會吃驚!”王質心里發(fā)煩。
“站豬,你的好兄弟,的確是大食國的細作。站豬和鳳娘相好,可不是男女相好那樣簡單。他們的國家也私下交好,背著大唐?!标愋N镜目谥写笫硣透呔潲悋缓茫袷峭登橐话?。
“大食國和高句麗國交好,實屬正常。何必需要大唐知曉?!?p> “他們可是相距萬里的國家,疆土不相連。一旦結盟,肯定對大唐東西夾擊,情況不妙,你還是趕緊通報太子知曉?!?p> “我們還是顧一下眼前,國與國的事,不在一朝一夕?!蓖踬|安慰陳校尉。
稟報太子?王質心里苦笑兩聲,還真把我當成太子的人。
馮使節(jié)如期上任,松州各級官吏在城門簡單歡迎之后,車隊在士兵的簇擁下,直接到松州衙門。
王質松一口氣。雖然不是松州官吏,他也在歡迎的隊伍中。
馮使節(jié)在大廳落座,環(huán)顧眾人。
馮德遐看到王質,笑著說到:“法師,征路又相逢。您還記得我們在翼針縣城郊外的對話嗎?”
王質臉上露出慚愧的神情,他說到:“馮使節(jié)……不對,馮刺史,當時想幫助你,和你一起去長安。我失言了?!?p> “您沒有失言,”馮使節(jié)趕緊走過來,拉著王質的手,“那天,暢敘言未盡,不辭而別,我心里郁悶。回到長安,您預料的事情都發(fā)生了。圣人見到吐蕃求親的使團,很不高興,拒絕求親的要求。然后我按照您的指點,去找了魏國公房玄齡,魏國公左右周旋,將劉刺史調往長安,然后將我派到松州。按說,我和魏國公素來無交情,這次卻熱情的得很?!?p> 看來,馮使節(jié)成為馮刺史,心里還是很滿意。
電子書里對這段歷史有記載,吐蕃求親不成之后,松贊干布國王一怒之下攻打大唐。
“吐蕃使團已經回去了?”王質問到,話音未落,聽見外面有嘈雜的聲音傳來。
“發(fā)生什么事情?”馮德遐高聲問到。
回答他的是一聲爆炸,門口的守衛(wèi)被氣浪沖到天空。
爆炸的煙霧彌漫。
一只箭刺穿了王質身邊士兵的喉嚨,鮮血從那人嘴巴里面汩汩冒出來。
陳校尉拔出腰間的刀,沖出去,迎接他的是更大爆炸,衙門柱子傾斜,上面瓦開始往下掉,更多的箭從煙霧中射進來。
馮德遐踉蹌幾步。
王質扶起他,看著后院,趕緊說到:“快跑,不能硬抗,外面不知道有多少弓箭手!”
“我要死了!”馮德遐哀鳴一聲。
轟地一聲巨響,衙門大廳的木窗全部震壞。墻壁顫抖起來,王質感到了腳下的震撼。
王質將縮著的馮德遐拉起來,往后院跑去。他的小腿一陣疼痛,低頭一看,一只箭插進腿肚子。
不管那么多了,繼續(xù)往后院跑去。
剛出來,看見站豬像個鐵塔一樣站在他們面前,手中拿著一把橫刀。
王質絕望了,今天絕對是鳳娘和站豬所為。
馮德遐喊道:“站,救我!”
“主人,”站豬將刀扔在地上,“小巷有馬車等著,趕緊進去。”
站豬快步上前,抱著全身顫栗,已經沒有力氣跑動的馮德遐,大步跨過后院低矮的門。
王質跟在后面,身后回蕩著大喊大叫的廝殺聲。
“站豬,你們畢竟還是下手了!”王質吼叫的聲音淹沒在爆炸聲中。
“和尚,”站豬已經將馮德遐放進馬車,回頭拽著王質的胳膊,迅速將他拉進馬車:“保命要緊,少說話!”
站豬吆喝著打馬,在馬車中,王質看到鳳娘。
鳳娘對著馮德遐拱手行禮,頭上的細銀簪子顫動:“久仰站豬的主子馮刺史,今日在狹小的車篷里相見,幸會幸會?!?p> 馮德遐捂著胸口,臉色慘白,只顧大口的喘氣,沒來得及回答。
“鳳娘,”王質氣憤地吼道,“我說過,不能對馮刺史下手。沒想到,今天你們變本加厲,居然攻擊衙門,你們是細作,不是士兵,這樣明目張膽,哪里是暗殺,簡直是屠殺。這樣,對你們國家有何好處?將大唐置于何處?”
鳳娘冷笑幾聲:“和尚,今日我和站豬好心來救你們,卻被你說成殺手。好心不得好報!”
“不是你們,攻擊衙門的還有誰?”
“和尚,細作不會明目張膽的攻打衙門,今日要馮德遐死的不是我們,是另有其人?!?p> 馬車駛到岷江河邊,王質一瘸一拐下車,看著遠處衙門濃煙滾滾,不由長嘆一聲,說到:“陳校尉勇猛,提著刀就沖出去,怕是活不了?!?p> 站豬拿著水囊,去河邊打水。
馮德遐還躺在馬車上,驚魂未定。
岷江河邊的風很大,鳳娘揉著眼睛。
“你是在擔心陳校尉吧?”王質眼睛遠望著河邊的站豬。
“風大,帶著沙子吹進眼中!”鳳娘不愿意承認。
站豬從河邊上來,用水打濕毛巾,敷在馮德遐的臉上,輕輕揉著他的太陽穴。
“你們口口聲聲說要殺死馮刺史,今日為何相救?”
“和尚,你將我們的魂收到盒子里,我們不敢讓馮德遐死去,也不敢讓你死去。”
“今天究竟是何人所為?”
“我們不知道,但是肯定不是高句麗國的人和大食國的人所為。其實,現在對于我們來說,殺不殺馮德遐都已經無所謂。謝天恩地,我的使命已經完成?!?p> “你的使命已經完成?”
“是的,吐蕃求親使節(jié)被大唐羞辱,已經回到邏些。松贊干布國王正在向全國征兵,要不了兩月,吐蕃鐵騎就會踏破吐谷渾、黨項、白蘭羌,直抵松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