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余光漸漸消散,天色慢慢暗了下來,望著遠(yuǎn)處變成一團(tuán)團(tuán)墨色的起伏山巒,周瑜皺了皺眉頭,低聲吩咐胡車兒道:“告訴前邊的兄弟們,減速行軍,讓他們都謹(jǐn)慎點,把保命的家伙什都拿緊了?!?p> 胡車兒點了點頭,他直覺過人,如今天色已晚,正是伏擊的大好時候。
得到了吩咐的步卒們雖不動神色,繼續(xù)前行,但速度卻慢了下來,一個個繃緊了神經(jīng),長刀和大盾都放到了最順手的位置,以保證遇到伏擊時能夠第一時間做好防護(hù)。漸漸地,整個隊伍慢慢安靜了下來,每個人都是沉默著向前方走去,誰也不知道敵人的襲擊會在哪一刻開始。
剛越過一道山丘,就聽得從山丘兩側(cè)的密林中,傳來一陣急促的梆子響。
剎那間,只見萬箭齊發(fā),來了!
“敵襲!舉盾!舉盾!”一名什長一邊舉盾遮攔羽箭,一邊扯著嗓子嘶吼道,聲音凄厲。
伴隨著刺耳的尖嘯聲,只見一道烏光閃過,嘶吼聲戛然而止,這名什長雙目圓瞪,看著自己心窩上插著的弩矢,緩緩倒了下去。
“周君,是三石弩,麻煩了!”鄧當(dāng)跟著孫堅作戰(zhàn)時日不短,稱得上是弓馬嫻熟的老手,要不然也不會被派來當(dāng)孫堅的親衛(wèi)首領(lǐng),聽著箭矢的尖嘯聲,便基本上知道這些伏兵大部分都是用的三石的硬弓,只有寥寥幾個用的是弩。
“結(jié)陣,結(jié)圓陣,盾手在外,弓手在內(nèi),準(zhǔn)備……”話音未落,敵人的第二輪羽箭又呼嘯而至,其中有一小半朝著周瑜所在處射來。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胡車兒一聲不響的跑到周瑜身前,把手中的混鐵棒舞成一團(tuán)烏芒,邊拼命格擋著飛來的箭矢,邊低聲吼道:“少主公,下馬,往后退!”
一旁的鄧當(dāng)單手持著半人高的木盾左遮右擋,在周瑜面前豎起了最后一道屏障。
箭矢漸漸變得稀疏下來,對方已經(jīng)把囊中的弓箭射的差不多了。
鄧當(dāng)覷得機(jī)會,猛地把手中的木盾往地上一插,一旁的呂蒙眼尖,忙把自己手中的弓箭遞了過去。鄧當(dāng)接過弓,從背后拽出一根長箭,彎弓搭箭,循著剛剛記憶的方向,瞧也不瞧,就是一箭射去。頓時對面密林中發(fā)出一聲慘嚎,倒下了一人。
兩輪箭雨過后,小山坡上,孫堅軍留下了百多具尸體,盾陣也變得有些稀薄。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zhǔn)?,就是李凌手中的五十名弩手,他們至少殺傷了孫堅軍兩倍于自身人數(shù)的傷亡。
周瑜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根本沒料到,對方手中還握有這等大殺器。幸好與對方的距離超過了一百步,不算太近,否則自身的傷亡可能還會往上升,但單單這樣,周瑜已經(jīng)心痛到了極點。
而此時,埋伏在密林中的李凌則舉起了手中的長槍。
“殺!”
吶喊聲中,李家的部曲紛紛丟掉弓箭,拿起刀槍,沖出藏身的密林,如潮水般向著周瑜他們殺將過來。
周瑜麾下的將士們早已嚴(yán)陣以待,圓陣中心的弓箭手們以平生最快的速度,瘋狂地向?qū)Ψ絻A瀉著箭矢。
百余步,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眨眼間,李凌便率著部曲們頂著箭雨,沖進(jìn)了陣中,頓時兩軍陷入了混戰(zhàn)之中。
李凌的武藝也算不錯,在部曲的配合下,頓時將陣勢撕開了一個大口子。
周瑜一劍捅進(jìn)了一名敵軍的肚子里,而后狠狠一攪,對方哀嚎著倒了下去。顧不得擦拭濺在臉上的鮮血,周瑜抬頭看了一眼戰(zhàn)場,臉色一變。對方的那員武將武藝不賴,竟然把自己的陣勢突得狼狽不堪,幾名都伯,甚至一名軍侯都死在了他的槍下。
周瑜目呲欲裂,吼道:“胡車兒,帶著家將們,給我纏住對面那個將軍。老鄧,發(fā)響箭,告訴伯符他們,行動的時候到了!”
胡車兒看了周瑜一眼,周瑜點了點頭。胡車兒憨厚的臉上升起了一抹嗜血的笑容,掄起渾鐵棒將周圍的小兵們砸的吐血后退,吼了一聲,帶著十幾個藝高人膽大的家將們,朝著李凌所在的方向撲了過去。
鄧當(dāng)聽到周瑜的吼聲,手起一刀將對面的士卒砍翻在地,而后彎弓搭箭,一箭朝天空射去,刺耳的尖嘯聲響徹云霄。
一支穿云箭,千軍萬馬來相見!
離周瑜不到兩里的一處山坡上,兩百名騎士靜靜地矗立在那里,沒有發(fā)出一絲聲響。只有胯下戰(zhàn)馬偶爾打了個響鼻,方打破了這沉寂的夜。
聞得響箭的嘯聲,孫策提矟上馬,朝孫輔努了努嘴,示意孫輔跟上,然后輕踢了胯下卷毛兒幾下。卷毛兒的靈性與他的母親赤兔相比,也是不遑多讓,頓時明白了孫策的意思,開始慢慢加速起來。等到下了山坡,速度已經(jīng)被提到了最高。
孫輔高舉長槍,緊隨其后。兩百名騎士沉默不語,無聲的跟了上去,震耳的馬蹄聲漸漸遠(yuǎn)去。
孫策身體前傾,靜靜地貼在卷毛兒的背上,感受著夜風(fēng)吹過的清涼感,興奮的心情逐漸褪去,腦海中冷靜的宛如一塊萬年不化的寒冰,手中的長矟慢慢端起,做好沖鋒的準(zhǔn)備。
震耳欲聾的馬蹄聲如同夏夜的雷聲一般,讓人感到無比的壓抑。李凌望著從遠(yuǎn)處殺入戰(zhàn)場的騎軍,又驚又懼,臉色蒼白,驚的是辛佐治真的猜中了,孫堅軍真的有后手;懼的是,這后手竟然是騎兵!
在看見孫策帶著騎兵襲來的瞬間,李家部曲的士氣頓時跌到了冰點,一個個轉(zhuǎn)頭就跑,那模樣,就好像只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似的。
原本形勢大好的局面,轉(zhuǎn)眼間變成了一邊倒的局勢。
不待李凌反應(yīng)過來,孫策孫輔兩人已帶著騎兵殺到了他的面前。
李凌奮力舉槍擋住了孫輔居高臨下的一刀,自己卻被戰(zhàn)馬那巨大的沖擊力給帶得重心不穩(wěn),不住后退,緊跟著孫策的那一矟是再也擋不下來,眼睜睜看著自己被一矟穿心而過,甩到了一旁,最后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碗口大小的馬蹄。
我,這是……死了嗎……李凌眼中漸漸失去了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