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氏和周子健進(jìn)了秋實(shí)院,見禮落座后,老太太略帶歉意道:“親家夫人,實(shí)在對不住,郗哥兒那剛有客人來訪,暫時不便,還勞煩親家夫人稍等會兒。”
呂氏神情有些不豫,“有客人?不是說外甥身體……”
周子健趕緊插話道:“表弟好些了么?”他怕自家娘親一時不忿,說出有失輕重的話來。
老太太嘆了一口氣道:“哪兒好呢,他是剛回到家,所以太醫(yī)念他長途跋涉,所以讓他先修養(yǎng)兩日,若非是秦王殿下前來探望,恐還在臥床中呢。”
呂氏忙問道:“是二皇子么?”
見老太太點(diǎn)頭應(yīng)是,呂氏眼里有了一絲熱切之意,還是京城好,同是侯府,可看人家往來的都是皇子權(quán)貴,哪像自家,門庭冷落的都沒幾只小貓上門。思及此,心里對把女兒嫁到京城就更堅(jiān)定幾分。
老太太也沒晾著呂氏,聊了兩句,就讓丫鬟去通知方郗,平陽侯府的親戚來看他了,問他那邊現(xiàn)在方不方便。
呂氏聽到輕飄飄的“親戚”一詞,隱隱有些不滿,但在老太太面前不敢作狀,只能壓在心底。
老太太淡淡掃過一眼,了然的嘴角勾了勾,種什么因,得什么果,該受且受著吧。
沒一會兒,丫鬟便回來稟報。
“回稟老太太,侯爺說親戚遠(yuǎn)道而來,不好讓人久等,故請客人稍候片刻,容他和殿下告聲罪后,就過來拜會。”
老太太忽得就站了起來,嗔道:“這孩子,胡亂折騰什么,等我們過去就是了?!?p> 丫鬟道:“侯爺說有殿下在他那兒,恐親戚們不自在,還是他過來便宜些?!?p> 老太太緩緩坐下,眼帶著幾分擔(dān)憂,嘆了一口氣對呂氏道,“郗哥兒這孩子,一向是替別人想的周全,這樣好也不好,讓我們這些做長輩的,又喜又憂?!?p> 呂氏哪能說什么,只好應(yīng)和著,“是這樣說呢。”
未過片時,廳門口處進(jìn)來一個身穿天青色夾棉長衫,外披白色狐裘大氅的年青男子。
呂氏定睛細(xì)看,見他雖滿面病容,形態(tài)消瘦,但絲毫未損其沉靜清雅的風(fēng)姿。
方郗走進(jìn)廳內(nèi),先給老太太行禮,“祖母?!?p> 老太太關(guān)切道:“怎么就你一人?”
方郗道:“老楊陪著呢,他先在院外等著?!?p> “殿下那呢?”
“柏升先幫孫兒招待著?!?p> 老太太這才放了心,笑道:“來,快來見見平陽侯府的舅夫人?!?p> 方郗朝呂氏行了一禮,微微一笑道:“方郗見過夫人,因身體原因,未能前去拜見,還勞您親自過來探望,失禮之處,還望見諒。”
呂氏聽方郗只稱呼她夫人,眸光閃了閃,隨即用帕子按按眼角,略帶哽咽道:“郗哥兒都這么大了,這眉眼還長得真像你母親。我那可憐的妹妹若還在世,該不知會如何欣喜,唉,她真夠狠心的,怎么就拋下幼小的你自個走了呢?!?p> 方郗淡淡道:“想必我母親不會覺得自己可憐,與父親同生共死是她所愿,即已如愿,必是含笑九泉。”
他頓了下,又道:“至于我,母親知道自會有祖父祖母,伯父伯娘這些親人疼著護(hù)著,她也沒什么可不放心的地方?!?p> 呂氏噎了一下,訕訕然道:“難為你這樣理解你母親……”
方郗淺淺的笑了下,沒再駁她,終究是長輩,只要不拿母親作伐,他就不會懟她。
見方郗沒說話,周子健暗暗松了一口氣,可他這口氣還沒松完又聽呂氏問道:“不知外甥是生何疾,竟是這般畏寒?”
周子健暗暗叫苦,娘親啊,您不知君子有所言有所不言,有所問有所不問嗎?您先前話里話外的意思,老太太不是都避開了嗎,現(xiàn)在您還再問,真的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他有心插話轉(zhuǎn)移話題,可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偷偷瞥著方表弟,果然見他的笑容越發(fā)淺淡。
算了,就這樣子吧,該怎么著就怎么著吧。
方郗還沒開口,倒是老太太說話了,“郗哥兒七月早產(chǎn),生來就比常人體弱,他又不住家愛往外跑,這不,這次也不知又去了多遠(yuǎn),許是累狠了,回來路上沒熬住,幾樣一并兒發(fā)作,就成這模樣了。”
緊接著又道:“郗哥兒,顧掌院可囑咐了,你現(xiàn)在千萬不能累著,趕緊回自個院里歇著去吧,再說殿下還在呢,可不好讓貴人等久了?!?p> 方郗站了起來,應(yīng)了聲是,又對呂氏和周子健道了歉之后,就走出廳門,剛到院里,便把楊江接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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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后,泰寧侯府閉門謝客,寧國公府的護(hù)衛(wèi)把守在府門外,泰寧侯府的護(hù)衛(wèi)則將上善院圍住,除了極少數(shù)的幾人外,其他任何人不得進(jìn)出。
臨近午時,老太太、寧國公、李清和陳柏升皆坐在外間,神情凝重。顧格鶴從內(nèi)室中走出,正色道:“馬上要開始行針,我再重申一次,一旦行針,就不能停下來,不能被打擾,否則前功盡棄不說,且郗小子命將危矣。所以等會兒無論里面是什么情況,幾位都不可出聲,不能發(fā)出任何動靜,尤其是您,”他轉(zhuǎn)身對老太太道:“再怎么心疼,都得忍著,能不能做到?若沒把握的話,您先暫時避一避?!?p> 老太太鄭重道:“顧掌院盡管放心,事關(guān)郗哥兒性命,老身懂得如何做?!?p> 午時時分,內(nèi)室中,方郗盤膝坐在榻上,上衣半褪,楊江以同樣姿式坐于方郗對面,兩人雙掌相抵。
顧格鶴站在方郗背后,手持金針,神情肅穆。當(dāng)正午陽氣最盛時,他開始下針,手速極快,不過片時,方郗后背上的膀胱經(jīng)和督脈的重要穴位上扎滿了金針,然后手指輕輕逐一輕彈,金針微微振動,等最后一根金針開始振動的那一瞬,顧格鶴輕喝一聲:“開始?!?p> 楊江立即發(fā)\功,將真氣從手心緩緩輸進(jìn)方郗體內(nèi),極為小心的在他經(jīng)脈中運(yùn)行游走,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驅(qū)逐寒毒。
方郗背上的金針發(fā)出嗡嗡聲響,振動越來越大,越來越急,一縷縷細(xì)若游絲,森寒陰冷的白氣從金針尾端中空處冒出,冉冉而起,室內(nèi)溫度陡然下降。
方郗面色青白,雙目緊閉,牙關(guān)緊咬,身體微微顫抖,樣子極為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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