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啟倫拎著兩桶滿滿的水,從自家的前院經(jīng)過,準備將水放在屋后。
從屋子的前窗他可以看見,安父已經(jīng)回來了,而且連同他的小叔也一起來到了家里。
怎么回事?安啟倫清晰的記得小叔來家里的次數(shù),除了每年過年必來一次外,小叔來家里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
安啟倫將木桶放好,并用蓋子蓋住,從舊木桶里拿出一些清水簡單地擦拭額頭上的汗水,慢悠悠地從后門走入屋子。
“阿倫,是你回來了吧,來客廳一下。”客廳里傳來他爸爸的聲音。
“知道了。”安啟倫說,真麻煩,他就是因為不想面對親戚才從后門進屋的。
聽他爸爸吹噓他有多么乖巧,幾歲幾歲就懂得幫父母分擔家務(wù),會為他們做一頓美味的正餐,這樣多尷尬,只是一副乖寶寶的樣子端正的坐在椅子上。
其實他的內(nèi)心十分討厭“懂事”這兩個字,這意味著他無論努力付出多少,在他們的眼中都是應(yīng)該的,當然他們會嘴上表揚著,你真懂事。而一些懶的人,比如他的哥哥,被他們嘴上碎說兩句你真懶之后,就任由他們的懶。
懂事的人做得更多的活而無人問津,而懶的人就繼續(xù)懶下去。
勤勞的人偶爾出一些小差錯,就被人苛責,而懶的人心血來潮幫忙一下,就被表揚,這真是一個奇怪的現(xiàn)實。
走入客廳,安啟倫發(fā)現(xiàn),不僅是小叔來了,小叔的妻子和一對兒女全都來了,這是開家族會議?
禮貌的打完招呼后,安啟倫按照大家位置的排列,默默地坐在末位,家族里,他是年齡輩分最小的一位。
“既然全部人都到齊了,那話題可以開始了?!卑哺傅纳ひ魤旱煤艿?,大家勉強只能聽到。
特意的召開這次家族會議,特意放低的聲音,看來這次的會議的內(nèi)容估計挺嚴重的,安啟倫不禁收起笑容,嚴肅起來,雖然事情可能與他關(guān)系不大,但與大家做出同仇敵愾的樣子更能受到大家的認同。
“因為今年的農(nóng)作物不好賣,所以我和阿才想要去外鎮(zhèn)尋找其它銷路。但是我們沒能夠出去。”安父說,眼神還有一些茫然,“無論我們走都走不出去?!?p> 走不出去,這算什么?安啟倫疑惑,看來只是小題大做而已,但臉上嚴肅的表情不變。
其他人的臉上有些疑惑和好笑,基本都是和安啟倫抱有同樣的想法。
“爸,小叔,你們該不會是老眼昏花了吧。”安格斯無奈地呼出一口氣,嚴肅的表情松懈下來。
“沒有,昨天我們的確走不出去。”小叔輕呼出一口氣,單手捏著眉間,“我也想只是眼花而已?!?p> “我也知道我們的話沒有多少說服力,所以我想這一次人所有人一起去在試一下,親身體驗這種感覺。”安父說。
在安父和小叔經(jīng)過的一番激烈的討論后,商議待會出去之后要注意的事宜。其他人的表情都是不在乎的表情。
安父領(lǐng)導(dǎo)著大家盡量沿著無人的房屋的路線走到了鎮(zhèn)邊,鎮(zhèn)邊有一道簡易的木欄圍著,起不了什么作用,木欄只是告訴人們小鎮(zhèn)的范圍。
跨過這道木欄,安啟倫眺目遠望著這座小鎮(zhèn),小鎮(zhèn)很美麗,一座座別墅型的木屋有序的排列,與這片嫩綠的草地十分融洽。
“阿倫,剛剛馬丁哭著說你欺負他。”納森擠眉弄眼的說,他是小叔的兒子,比安啟倫大一歲。
“是啊,我剛才威脅他,說要送他入土?!卑矄惡苷J真的回答。
“沒意思?!奔{森只當安啟倫在開玩笑,一個乖小孩哪里會這么做,他想看的是堂弟在像個老古董一樣的訓斥別人。
安啟倫聳聳肩,現(xiàn)實就是這樣,哪怕你說的是實話,只要不符合你的形象,沒人會相信的。
可憐的馬丁,是沒人會相信他的,兩人的形象相差太大了。
在安啟倫這里感到了無趣,納森走前與安格斯和姐姐莎拉走在一起。
隊伍的排列是大人,孩子,然后是安啟倫。
經(jīng)常被人當成隔壁家乖孩子的安啟倫自然而然的被懶孩子排斥,雖然這種排斥只是對內(nèi),對外還是一致,但這也讓人很不愉快,不是嗎。
“懂事”的安啟倫配合他們的心理,走慢幾步。
晚睡又早起,倦意逐漸升起,安啟倫打了一個哈欠,眼眶有些晶瑩,真是無聊的外出,好像回去宅在家里。
一家子的人沿著溪流緩緩地一直前行著。
那低聲的談話聲中忽然消失了,安啟倫警覺地抬起頭,前面一片嫩綠的草地,晴空藍兮,視線的盡頭是一片白色,他不自覺地往前走多了兩步。
哥哥姐姐們在眼前低語嬉笑,大人們都在嚴肅觀察周圍,安啟倫的目光與安母對上,媽媽點點頭,就繼續(xù)觀察周圍。
幻覺?看來昨天睡得太少了,安啟倫閉上眼睛揉按著太陽穴。
安啟倫不小心撞在哥哥安格斯的背上,安格斯往前踉蹌了一下。
“不好意思?!卑矄愙s快扶穩(wěn)安格斯,可他沒有任何反應(yīng),只是呆呆的望著前面,臉色蒼白,眼睛睜的很大,瞳孔縮小。
安啟倫順著哥哥的視線看去,一座座別墅型木屋有序的排列著,與這片嫩綠的草地十分融洽。
這是,他們居住的小鎮(zhèn)。
難道剛剛的不是錯覺,安啟倫萌生了這樣的想法。
“事實就是這樣,無論是往前或者往后,最后還是會回到小鎮(zhèn)?!卑哺妇従彽氖稣f。
“會不會是有一個和我們鎮(zhèn)一模一樣的小鎮(zhèn)?”納森說。
“我們昨天也是這樣想的,所以就進去了?!毙∈鍝u頭,臉上有藏不住的迷茫,和對未知的恐懼。
“你昨天看見我之后又跑了,然后晚上回家又叨念著問我這件事,就是這個原因?!卑材阁@呼,望著安父。
安父點點頭,他的臉色并不自然,拳頭握得緊緊的,關(guān)節(jié)處有些發(fā)白。
小嬸也是同樣的驚問小叔。
大人們驚慌的表情感染了兒女們,一股無言的恐懼蔓延在他們的心上。
“這難道是無盡的小鎮(zhèn)怪圈?!?p> 安啟倫不知道是誰說出的這句話,但他覺得并不貼切,如果之前的不是幻覺,那并不是無盡的怪圈。
而是一座走不出去的樊籠。
“回去吧,我們原路回去。”安父說,“我始終是對前面的小鎮(zhèn)有點怵,有點陌生。”
說完,他自己也笑了起來,原來自己是這么膽小,從妻子的口中已經(jīng)得知,這就是自己生活的小鎮(zhèn),往前與原路回去沒有區(qū)別,但如果不那么做,內(nèi)心始終是感到不安。
往返的過程大家都比較沉默,每個人都是在警惕的觀察四周的環(huán)境,想借籍破解這無盡小鎮(zhèn)的謎團。
安啟倫依舊走在隊伍的最后,不時地轉(zhuǎn)頭望向小鎮(zhèn),小鎮(zhèn)沒有突然的消失,很正常的在視線中越來越小,直到看不見。
他本來還猶豫著要不要說出來,但通過這一路上的觀察,這只是錯覺而已,所以沒必要說出口了。
走在前頭的納森轉(zhuǎn)身伸出手,“阿倫,借你的水袋來,我忘記帶了,現(xiàn)在很口渴?!?p> “堂哥,吶。”安啟倫將腰間的水袋遞給他。
“謝了?!奔{森毫不客氣地將水袋的水嘴打開,一飲而盡,將水袋拋回給安啟倫。
安啟倫望著水嘴上的水跡,眉頭微皺,看了一眼旁邊的潺潺的溪流,還是不要污染它了,蓋好水嘴后掛在腰間。
大概花費了2小時的時間,大家原路回到了小鎮(zhèn)。
安啟倫的家里,一家族的人按照之前的排列,坐在椅子上,氣氛有點沉悶。
“那接下來是該怎么辦?!卑哺袼雇虬哺概c小叔,他們這些小輩只能提建議,最終拍板的是他們。
他們兩人沒有回答,因為這件事情已經(jīng)出乎他們的能力范圍。
“不如告訴老爺子,讓全鎮(zhèn)的人都來解決這個問題?”納森舉起手。
“這個建議挺不錯的。”莎拉附和。
“我心里也是這么想的,被你先說出來了?!卑哺袼褂魫灥恼f,明明他也想到了這方法。
“不行?!卑哺敢慌淖雷?,砰的一聲巨響,讓場面禁止了下來。
“大哥,你不用這么兇,他們還只是孩子,不懂這么多?!毙∈遢p聲說,“孩子們,你們的想法要成熟一點,假如全鎮(zhèn)的人都知道這些事情,會造成什么后果嗎?一個難以解決的問題會帶來什么樣的恐慌,我對你們很失望,最小的阿倫在今天都已經(jīng)成年了,為什么你們就不能全面一點的考慮問題?!?p> ……
安啟倫只是靜靜端正好坐姿,看著這場家族會議,沒有發(fā)言的想法。
反正他的想法沒有什么出奇的地方,他能想到,哥哥姐姐也一樣能想到,不需要特別的去發(fā)言。
安啟倫眼神呆滯,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下午1點多了,肚子好餓,什么時候能吃飯,飯后來睡一個午覺是最舒服的。
外面的風景也許值得憧憬,但過于麻煩的事情還是一早放棄比較好。安啟倫對自己是很了解的,沒有什么特別的毅力,就好像他從來不會嘗試煙的滋味,一旦嘗試過后他覺得自己會很容易上癮,還不如聞著那股煙臭味,保持著討厭的態(tài)度更好。
反正在他的人生計劃中,并沒有關(guān)于小鎮(zhèn)外的內(nèi)容,無論能不能找到鎮(zhèn)外的路,對他影響不大,所以并不抱有期待,找到了就算是一個驚喜,找不到也無所謂。
安啟倫知道自己的想法也許不太積極,但這樣的想法令他自己很滿意,沒想著去改變的意思。
篤篤,篤篤。
敲門聲有節(jié)奏的響起,很舒緩。
安啟倫主動地走去開門,會議上只有他沒有作用,不能影響他們討論的進程。
門開,是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人,臉上的皺紋如樹皮一般。
安啟倫有些驚訝,他還以為是隔壁的鄰居,“老爺子,您好,請進。”
老爺子拄著一根黑色的拐杖,一步一步地走進了客廳。
“老爺子,您好?!?p> 客廳的人看到老爺子后,紛紛起身禮貌而恭敬的問好,小鎮(zhèn)里的人都是這么稱呼老爺子。
安父作為輩分最大的一位,連忙走來攙扶老爺子,“您小心一點,請坐?!?p> “不用?!崩蠣斪拥氖直圯p輕一掙,“我還沒老到需要人攙扶的地方,我有我的老伙計就行。”
老爺子手上的拐杖在地上一點一點,發(fā)出沉沉的聲響。
老爺子理所當然的坐上了主位,他是小鎮(zhèn)最有威望的人,也是最年齡最大的人,當然是有這樣的資格。
其他人也各自坐下,老爺子沒有說話,其他人也不敢出聲。
看來午餐時間的時間會繼續(xù)延后,安啟倫對這些事并不在意,心中掛念的是什么時候可以開始午飯了。
沉吟了一會,安父開門見山的說:“您親自過來是因為小鎮(zhèn)之外的事情嗎?”
安格斯,納森和莎拉睜大了眼睛,他們之所以被苛責不就是因為提出把消息傳給小鎮(zhèn)嗎,為什么大人能若無其事的采用他們的方法而又批評他們,這就是大人的世界?
小叔緊張的望著老爺子。
“你說得沒錯,我就是因為這件事而來的。”老爺子說完之后,將鼻梁上一副嚴重磨損的眼鏡摘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