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西文教授的手稿上，只記錄了兩件事。
第一件，是葉沈如鉈中毒檢測結果的詳細記錄。
中毒的兩個高峰，分別在葉沈如入住第五醫(yī)院和協(xié)和醫(yī)院的前夕。
并且第二次的中毒劑量十分的大，超出常人身體劑量的幾十倍。
還記錄了鉈中毒之后的種種癥狀，尤其是全身疼痛難忍，恨不得咬舌自盡這幾個字，被楊西文教授用紅色的鋼筆圈了出來，并且標注了，排除自殺這幾個字。
是啊，那樣疼……比分娩時候的痛楚還要強烈?guī)资?，還不如直接跳樓自殺來的痛快，任誰也不會選擇這種方式自殺。
這件事，倒是與宋志的描述沒有什么太大的出入。
第二件，也是一起鉈中毒的案子。
在藥廠做技術顧問的王正輝曾出現過輕微的雙腿疼痛、麻痹、脫發(fā)的現象，于病發(fā)第三天前往協(xié)和醫(yī)院檢查，被當時血液科的主任邵華以“鉈中毒檢測”的理由推薦到職業(yè)病防治衛(wèi)生所來，也是由楊西文教授為他做的檢測。
并于第二天服用普魯士藍解毒，半個月后便徹底痊愈。
這件事，楊西文教授只做了客觀的描述，其余的，并未多加贅言。
可其中深意，卻不言而喻。
王正輝的鉈中毒案件，發(fā)生在1993年。
葉沈如的鉈中毒，發(fā)生在1995年。
之間相差不過兩年，而且，主治醫(yī)師，也都是這個叫做邵華的人。
但是，那樣輕微的中毒癥狀，他們尚且能聯(lián)想到鉈中毒，并負責任的推薦患者到楊西文這里做檢查，很快，就給人家解了毒，前前后后，不過花了十幾塊錢。
奈何，到了葉沈如那里，就什么都看不出來了。
看來，這醫(yī)生，也是會越學越回去的！
所以說，看病要趁早！
虧她還以為，協(xié)和就是一堆草包廢物……誰知道，是連草包廢物都不如的狗東西。
合上發(fā)黃發(fā)舊的筆記本，宴歡嘴角的冷笑就再也彎不下去了。
總覺得王正輝這個名字，有點耳熟是怎么回事？
這時，客廳玄關處響起少女清脆的一聲宋叔叔，頓了片刻，宴歡就聽到宋志那低沉又穩(wěn)重的聲音：“寧寧，寒假玩的還開心嗎？”
原來楊西文的孫女女叫寧寧……宴歡正思忖著，就聽到她歡欣雀躍的笑道：“還好啦，宋叔叔，你那么忙，怎么有空到這里來啊？你是來看爺爺的嗎？”
跟剛剛面對著她時的戒備和成熟一點也不同……這樣嬌憨又活潑的語氣，看來，楊家跟宋志走的很近，只是不知道，這種“近”，是宋志在維持還是楊西文在維持。
宴歡收拾了一下自己臉上的表情，推開書房的門走了出去。
腳踩在軟趴趴的地毯上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響，可宋志和寧寧還是不約而同的轉身看向她。
寧寧略帶驚訝：“沈阿姨你好了嗎？”
宋志則是一臉的如釋重負。
只是眉眼間，沒有一點兒的驚訝：“沒想到您真的到這里來了！我打電話到家里去，接的卻是一個陌生女人，當時，真的把我嚇了一跳……我就想著您會不會一個人到清溪這邊來……就抱著試試看的想法，來到楊教授家看一看……”
寧寧就尖叫了起來：“好啊，宋叔叔，你這個人真是壞的很呢！原來不是來看我爺爺的，是來找沈阿姨的！那我剛剛問你，你怎么不說？！”
宋志笑著在寧寧的腦袋上敲了一下，無奈的道：“好了，大人說話你這個小孩子就不要插嘴了！那里有給你帶的禮物，去拿吧！”
寧寧對著他和宴歡看了又看，笑著去拿宋志說的禮物了。
看著寧寧臥室的門被關上，宋志臉上的表情就凝重起來，他緊緊盯著宴歡，似乎想從她臉上看到點什么不一樣的表情，可后者只擺出滿臉禮貌的微笑，讓他一丁點東西都窺探不到。
隱約間，宋志就覺得，她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失望的嘆了口氣，他才慢慢的道：“能找的人我都找了……愿意見面的，我也都聯(lián)系好了。就看阿姨您什么時候方便，本來我是打算帶著這些人到您那里去的，順便也讓他們探望探望沈如，沒想到您卻來了清溪……不過這樣也好，不用再生什么波折！”
“有你這樣好的同學，真是沈如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宴歡笑的親切又坦誠，嘴角的笑容多了幾分暖意：“旁的話，阿姨也就不多說了……我想知道的是，沈如的三個室友….應該不會同意來和我見面吧？”
宋志臉上的表情不易察覺的緊繃了起來。
望著宴歡，他苦笑著搖了搖頭：“阿姨真是料事如神……她們不肯來！”
葉沈如當初住的是四人寢。
還有三個室友，一個便是那個被警方傳訊的趙令，現在改名為趙釋顏，在寸土寸金的清溪市坐擁著幾套房產，嫁了一個外國人，現在膝下有兩個孩子，個個活潑健康。自己的公司也開的風生水起，可謂是事業(yè)家庭雙豐收。
第二個叫金維婭，B大博士畢業(yè)之后，便一直從事生物化學工程的工作，近幾年來，被國外一家公司高薪挖走，正式拿到綠卡，定居在旁人削尖了腦袋都想去的地方……
第三個，叫王琪，雖不如另外兩個室友在化學領域數一數二的名聲響亮，但比起這個成了廢人的葉沈如，倒是滋潤的無與倫比。
三十年過去了，這三個人從來未在葉家露過面。
宴歡覺得這是一件非常神奇的事情。
就算是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堵住天下悠悠眾口，也不該這樣不露面的。
宴歡把沈婧那雙皸裂出縫隙的手攤在自己的眼前，細細的摩挲著掌心的紋路，假如法律不肯還葉家公道，那她不介意自己來動手……只是讓她來動手的話，未免也太殘忍了些。
想了想，宴歡就對著宋志道：“你放心，她們會來的?！?p> 宋志愣了愣，一時間沒能明白宴歡的意思。
在心里思索來思索去，只覺得是宴歡年紀大了，說話難免顛三倒四的，也沒往心里去，尤其是這次，她一聲不吭的跑到清溪市來……真是把人嚇得魂都要丟了。
就笑著安撫宴歡：“阿姨，我一定盡力，您就放心吧！”
宴歡抬起眼角，似笑非笑的看著宋志，“是嗎？”
電光火石的一個念頭劃過心尖……
宴歡想起那個叫做王正輝的人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