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修行者都注意到那些異國人的言語,但他們顯然不怕別人聽去,似乎故意要這般做的。
的確,那四個異國人修為最高的不過也才冥玄初期,若真的有棕烈妖獸,僅僅他們四人是啃不下來的,還不如透露消息,攪得混亂些,自己也有可能渾水摸些好處。
吃晚飯,段相生和邱清水往樓上走,周銳則坐在那里沒動。也對,樓上沒有他的房,他說了今夜不睡的。
段相生對邱清水道了句“晚上睡好”就興致很高地回了房,邱清水在自己房門佇立了一會,然后還是轉(zhuǎn)身下了樓。
周銳已經(jīng)沒在桌邊坐著,邱清水想他該回馬車了就走了出去。
今日月色不好,云層遮蓋住了月亮,看不太清路,空氣很濕潤。
邱清水看到他們的那輛馬車亮著蠟燭,慢慢走了過去。
“周大哥?!鼻袂逅崎_簾子,喊了一聲。
周銳正拿著一本醫(yī)術(shù)看著,聽見了邱清水的聲,偏頭看著她,愣了一下,然后道:“嗯?”
顯然對她來到這馬車內(nèi)有些吃驚。
邱清水上了馬車,坐在周銳正對面,道:“你白日也沒怎么睡,晚上吃得也不多,有些擔心你。”
周銳一怔,放下醫(yī)書道:“我是醫(yī)師,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沒什么可擔心的?!?p> “醫(yī)者不自醫(yī),”邱清水道,“況且你這幾日低沉沉的,有心事?”
周銳盯著她,燭火照在他臉上顯了一絲柔和。
邱清水看著他,其實,周銳長得也挺俊美的,五官端正,因著傷疤的原因沒人想仔細看著他的臉,把他那份俊給遮擋了下去。
周銳看了她很久,除了擔憂沒從她臉上看出別的什么情緒,他低下頭,有些慚愧。
對于邱清水,他真的想和她交朋友的,交知心朋友,但由于五皇子司徒毅的事,這幾日弄得身心疲憊。
司徒毅是他的朋友,他也是司徒毅的第一個朋友,這次去溧南采藥大多也為了他。
心思本來就波動的他與邱清水和段相生同行時,發(fā)現(xiàn)段相生與她的關(guān)系很好,日常打趣開玩笑,覺得自己是個多余的,覺得邱清水知道了某些事,比如他過去的家怎么樣,比如他的臉是怎么劃傷的。
但現(xiàn)在看來,邱清水或許并不知道,或許知道了并不在意,或許她是真的已經(jīng)把自己當朋友了。
周銳沉默了,他想找些事情做,然后看著越燃越亮的燭火,他一手拿起燭臺一手拿起剪刀剪著過長的燈心。
他剪完后也緊握著燭臺,很糾結(jié),他記得司徒毅拿他當朋友時就時常對他述說內(nèi)心的煩悶,他道:“其實,我有話想對你說,我……”
周銳醞釀了好久,卻被邱清水一聲打斷。
周銳一愣,不明所以,但看著她的手心左手心閃爍著亮光。
“有狂魔人?!鼻袂逅⒓蠢氖?,燭臺落下,燈火撲騰兩下熄滅,周圍一片黑暗,只有她的手上還閃著亮光,越來越亮。
最后,周銳也感覺到了一股濁氣,狂魔人的氣息。
“轟隆”一聲,車廂被擊碎,旁邊栓著的馬兒受驚一長聲嘶鳴,邱清水和周銳翻滾著摔倒在地,堪堪躲過了一擊。
為躲那一擊,邱清水用了魔力,她手中還纏繞著魔氣,周銳有些吃驚,眼瞳晦暗不明。
邱清水也感覺到了周銳使用了玄力,但他的玄力等級只在圣玄期,不足以與這狂魔人對打。
青歌她隨身帶著的,看這情況,若想勉強躲過去魔修和笛子都要暴露。
這周圍住宿的大多都是修煉者,就算不是修煉者,也該被這動靜給震醒了。
房內(nèi)燭火星星點點地點燃,窸窸窣窣的穿衣走動動靜還有怒罵聲傳來。
狂魔人一擊不成,它遲疑了。額頭上的咒文透過黑氣都在閃爍著。
也就在此時,一聲粗曠的聲音傳來,“狂魔人拿命來!”
是龍虎大將軍秦諾,邱清水收了手上的魔氣,看著秦諾與狂魔人對打,秦諾冥玄巔峰的修為,但這次狂魔人的行動遲緩了好多,他也能和它對打。
接著,邱清水在人群中看到了顧新懌,他走上前來道:“你們沒事吧?”
“沒事?!鼻袂逅馈?p> “清水?”剛才黑暗看不清人,認為他們只是普通受波及的路人,聽了她的聲音再仔細看她才發(fā)現(xiàn)真的是她,天露閣暗道中雖沒怎么說過話但李灝都特殊對待的人他對她印象也深刻。
“你怎么到溧南來了?溧南不太安定??!”顧新懌在感覺她并無修為后道。
“找藥?!鼻袂逅惶敢夂退f,移了兩步看著秦諾與狂魔人對打。
顧新懌也覺著自己這樣問多管閑事了,轉(zhuǎn)頭也看著他們的打斗。
顧新懌皺眉,片刻后,也加入了打斗中。
段相生注意到這動靜在發(fā)現(xiàn)邱清水房里沒人后,也急匆匆地下來,看到旁邊站著的完好無傷的邱清水,松了口氣,快走到她身邊慰問了幾句。
不少修士圍了過來,舉著燭臺舉著火把,但都在旁圍觀,沒有動手,邱清水打眼一看,竟然看到了鄭以霆。
他穿著一身暗色緊身衣,與上次喜宴上見他時的樣子相比又消瘦了一些,他目光深沉站在人群旁側(cè)看著打斗。
邱清水也把目光收回放在打斗上。
秦諾和顧新懌能微微壓制著狂魔人打,若這般打下去,狂魔人會被制服,但也同上次一樣,就在打得難舍難分之時,狂魔人額頭上咒文一閃,蔓延到了整張臉,它一個橫擊,把秦諾和顧新懌逼退,往后一閃消失在了茫茫山野之中。
追不上了。
秦諾一臉憤怒,在這三個月里,他經(jīng)歷了被狂魔人直接打暈,尋找月隱無果,這次又讓狂魔人跑了,自己有些惱意,臉面上過不去,直接氣沖沖走了。
那些圍觀的修士立即給秦諾讓了一條路。
顧新懌看了邱清水一眼,勉強對她一笑,然后去追秦諾了,鄭以霆也在秦諾走后消失在了人群里。
打斗結(jié)束,各修士談?wù)?,有人認出那兩人是秦諾與顧新懌,交談著他們的修為,有人則交談側(cè)重狂魔人的。
邱清水他們上了樓,茜茜在門外等著。她本來是想出手的,但秦諾的顧新懌已經(jīng)與狂魔人打斗起來,她便收了手,且她現(xiàn)在也不好暴露,她還要照顧司寇煦。
司寇煦吃了藥這動靜沒鬧醒他,茜茜才安心站在外面等著他們。
“進屋談吧。”段相生先說了話。
茜茜沒動看著周銳,邱清水想著樂姑說的他可以信任,便道:“沒事?!?p> 一行人這才進入了段相生所在的那件客房。
“這狂魔人不太正常?!避畿缦鹊?。
“的確,”段相生道,“我看到了狂魔人頭上的豢養(yǎng)咒文了,只有巫蓮教教眾才可能會這種咒文?!?p> 說這話的時候,段相生拿著扇子看了茜茜好幾眼。
“……是,”茜茜沉默了一會兒道,“但那狂魔人也與尋?;筐B(yǎng)的不同,那豢養(yǎng)咒文沒有完全控制它以致狂魔人有些失控。且給它下豢養(yǎng)咒文的那個人本愿似乎不是讓它出來為禍人間。我與它交手過兩次,豢養(yǎng)咒文一直在束縛它,未讓它徹底暴走?!?p> 茜茜最終還是沒把胡華的事說出來,或許這里面真有隱情。
“一成狂魔人五感全失,只剩貪婪和殺欲,但那狂魔人并沒有完全失去意識,我看到過她痛苦的樣子……”茜茜接著道。
一時間鴉雀無言,沒有暴走的都這么厲害,那么它真正暴走的時候呢?
不敢想,到時候幾座城都不夠屠的。
一種壓抑的氣氛,段相生也沒問茜茜怎么和它交手過兩次,看到她痛苦的樣子。
“既然有豢養(yǎng)咒文那豢養(yǎng)它的人也在附近,從臨曦城到溧南城,有什么目的呢?”段相生把玩著折扇,沒有展開。
“尋藥,”周銳抬頭說著,“我了解過狂魔人以及豢養(yǎng)咒文,它額頭咒文布滿整張臉,只有以心頭血施以咒術(shù)才會達到那種效果,但那般用必定會遭到反噬,且很嚴重。溧南有一種藥草叫月華草,恰好可以抑制反噬?!?p> 月華草,姑姑也讓她找月華草。邱清水想。
茜茜一顫,不到五日,那個咒文裂開已經(jīng)看到過兩次,胡華傷得絕對不輕。
邱清水沉默了,感覺像抓住了一條線。萬花樓被毀,狂魔人為她獻祭,歡歌失蹤,現(xiàn)在這個強得爆炸的狂魔人多半是歡歌。
一切的源頭是最初出現(xiàn)的那狂魔人,亦或是……她自己。
這個想法一閃,邱清水打了個寒顫,忙搖了搖頭,道:“其實,我知道那狂魔人原本是誰……”
邱清水把狂魔人是歡歌的事徐徐道來,但隱瞞了獻祭的事。
四周都沉默了,隨后都去猜測毀萬花樓的那狂魔人的背景,完全沒有把懷疑把問題打在她身上。
邱清水覺著有些煩躁,不再去想狂魔人的事,只道:“龍虎大將軍和顧執(zhí)統(tǒng)怎么來了?而且我看到了鄭國柱家的公子。”
茜茜顯然知道這件事,她道:“平樂王先行去溧南收集藥材,后皇帝又下旨讓龍虎大將軍與顧執(zhí)統(tǒng)后行輔助,至于鄭以霆,似乎是跟著他們一同來的?!?p> 平樂王有疾皇上派人來輔助也有道理,龍虎大將軍還在為月隱的事惱怒,聽說顧新懌在溧南曾發(fā)現(xiàn)過月隱的蹤跡,在得知皇上派顧新懌去了溧南時他也請旨跟著去了。
至于鄭以霆,似乎沒有什么動機。
但段相生像是突然想到有關(guān)鄭以霆的什么,覺著這事必須拿出來說一說,展開折扇道:“你們知道十年之前有關(guān)鄭以霆的那件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