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婆們能說會道,普通的姑娘都能被她們夸成天上仙子,就像是你若不娶這姑娘,那便是這世界上最可惜的事情。陳慕靈時常躲在大廳的門口,偷偷看那些媒婆帶來的姑娘畫像,幾乎每個媒婆都是同樣的說辭,不管是什么類型的,都能夸得天花亂墜,她總是一邊偷聽一邊撇嘴,覺得這些姑娘都配不上溫子奕,也覺得溫子奕定然也是瞧不上這些姑娘的。
又是一個晚上,夜明星稀,外面一片安靜,她在房里發(fā)呆,溫子奕過來敲門,他有著和溫景一樣的溫和聲音,“慕靈,睡了嗎?”
陳慕靈本來在房里待的正無聊,聽了這話,臉上頓時露出笑容,幾步就蹦到了門口,將門打開,“沒有睡。”
“可否,陪我喝點酒?”
“喝酒?”陳慕靈語氣中帶著點疑惑,之前他們也一起喝過酒的,可每次都是因為陳慕靈心不高興的時候,這還是第一次溫子奕主動提出來喝酒的。
陳慕靈出了房門,點頭答應(yīng)。
溫子奕一手環(huán)著她的腰,將她帶上了房頂,上面早就擺了一壇酒,那壇子不大,旁邊還放著兩個碗。
能在房頂上這樣喝酒的,估計也就只有他們了,陳慕靈倒覺得很好,因為喝著喝著便能躺在房頂上看星星了。
此刻天色已晚,今晚是弦月,彎彎的弧度像是一個人笑起來的眼睛,隔著遙遠的距離跟你問好。他們所住的院子并不算隱蔽,除了幾棵樹木在院中來裝飾外,其他都是空蕩蕩的,敞亮的很,而且從他們的住處到平時訓(xùn)練的地方也很近,坐在屋頂,還能看到空曠的訓(xùn)練場地。
陳慕靈率先打開那酒,一人倒了一碗,也不說什么,直接豪爽的喝了酒,她抬頭看著滿天的星星月亮,眼睛瞇著。
溫子奕則看著她,一碗酒下肚,才輕聲開口,“慕靈,你今年十五了對吧?!?p> “對啊,”陳慕靈一臉單純的看著他,由于她喝酒喝的急,臉上隱隱泛紅,“伯母說,再過些日子,我便及笄了,她還說要為我專門準(zhǔn)備禮物呢?!?p> 陳慕靈隱隱有著期待,都說女子及笄后便可以嫁人了,她心里想著,等她及笄了,便告訴溫子奕,她可以嫁給他了。
溫子奕看著她這樣,也泛起了笑容,忍不住伸手出來揉了揉她的頭。“慕靈,”
“嗯?”陳慕靈不知道他到底要說什么,只是眨著眼睛看著他。
“沒事,我只是覺得你的名字很好聽,是這世界上最好聽的名字。”
陳慕靈眼睛瞇著,像極了天上的月亮,很好看。
“你今天怎么了?為何突然叫我喝酒?”
“我,”溫子奕開口,但看著陳慕靈這般盯著自己,他腦子里突然想起多年前第一次見到陳慕靈的時候,那時候的她,怯生生的,沒有笑容,話也極少,便是如此的眼神。“我就是被那些媒婆給弄的煩了罷了?!?p> “那你就跟伯母伯父說,你不喜歡那些女子便是了?!标惸届`篤定溫子奕定是不喜歡那些人的,信誓旦旦的說道。
溫子奕笑了笑,伸手又在她頭上輕輕揉了揉,沒有說話。夏天的夜里總是伴隨著一些蟲子的叫聲,此刻,卻還夾雜著一股淡淡的憂傷。
“哥哥,”陳慕靈一直以來都是這么叫他的,她轉(zhuǎn)頭看著他,“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溫子奕愣住,看著陳慕靈直直盯著他的眼睛,燦若繁星,明亮的他都不敢直視,他只得轉(zhuǎn)過頭,壓住心中那一點情愫,“你說吧。”
陳慕靈心里起伏不定,或許是今晚夜色正好,又有涼風(fēng)拂面,還能喝酒賞月,這氣氛實在很適合說出心里話,可她看著溫子奕,明明和往常一樣的面貌,還有一樣的笑容,怎么好像又有哪里不一樣了呢,卻又有些猶豫,像是過了很久一般,她才開口問道,“我,我及笄之后,可以不叫你哥哥了嗎?”
“嗯?”溫子奕似乎沒有明白她話里的含義,意外的看著她,隨后笑道,“好,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p> 夜色如水,莊子里的人已經(jīng)都睡了,只有他們坐在屋頂。他們互相都將最想要說的話藏在心底,有人想要等著最好的時機,有人卻已經(jīng)打算此生都不會提起。
陳慕靈及笄這天,溫景專門擺了桌席,溫家的人對她再好,但她始終不是明月山莊的人,所以也沒有客人,不過是莊子里的弟子。楊蘭說這是喜慶的日子,專門給她做了一身紅色的裙子,又讓人給她專門打扮了一番。
當(dāng)她再次出現(xiàn)在大家面前,都難免驚訝,她慢慢長大,出落的亭亭玉立、分外好看,這身紅色的裙子將她女兒家的氣質(zhì)給襯出來了,嬌俏好看。
恍然間,一個個的師兄們都反應(yīng)過來,那個成天在訓(xùn)練場上穿著素衣跟他們訓(xùn)練的小師妹長大了。
她站在楊蘭身邊,眼神四處張望著,卻沒有見到自己想要看的那個人,不由得問道,“伯母,哥哥呢?”
楊蘭不時看著外面,一臉喜悅,“你哥哥啊,去接你嫂子了,估計就快回來了吧?!?p> “嫂子?”陳慕靈愣愣的,嘴里艱難的吐出這兩個字,她只覺得自己的表情一定和語氣同樣呆滯,一向聰明伶俐的她,突然覺得反應(yīng)不過來是什么情況。
“對啊,”楊蘭毫無察覺,沉浸在喜悅中,“你哥哥啊,下月就成親了,那姑娘是龔家的獨女,叫做龔若雪,等會到了你就能見到了。”
陳慕靈只感覺到手腳冰冷,心臟抽疼,龔若雪她知道的,龔家是做布匹生意的,做的很大。來這里的媒婆有很多都提過龔家,說龔家有一獨女,長的如花似玉,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家中對她更是悉心栽培,一丁點苦也不曾吃過,而且聽說她溫婉賢惠,是個大家閨秀。
那龔若雪她沒見過,但那些媒婆個個都將她夸的不得了,幾乎是將所有的贊美詞語都用在了龔若雪的身上。
溫家雖然也算名門,但畢竟屬于江湖人士,只要他們不做有害朝廷的事情,朝廷也不會對他們多加干涉。可自古以來,任何圈子都是有鄙視鏈的,譬如說當(dāng)官的瞧不起經(jīng)商的,經(jīng)商的又瞧不起習(xí)武的,其實都是互相嫌棄,但能確定一點的是,當(dāng)官的是后兩者都看不上,對于當(dāng)官的來說,只有在朝廷立足才算厲害,所以很少看到有官家女子去嫁給經(jīng)商之人,反倒是經(jīng)商的和習(xí)武的往來的多。
龔家的布匹生意做的大,龔家和溫家結(jié)親,既有錢又有名,而且兩家一個是獨子,一個是獨女,生出來的孩子繼承家產(chǎn)都沒有競爭對手,也算門當(dāng)戶對了。
沒過多久,溫子奕便來了,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那龔若雪竟然也穿了身紅色的衣裳。她長的確實漂亮,眉眼古典、說話也總是噙著笑意,看得出來她從小該是被保護的很好,眼里似乎還透露出幾分單純。
溫子奕和龔若雪并肩而行,溫子奕如往常那般,穿著玄色衣裳,他面色如常,看不出來喜怒。而龔若雪站在他身邊,看起來很是小鳥依人的感覺,兩人竟然有著別樣的默契,遠遠看去,果真是郎才女貌。
陳慕靈眼睛微微瞇著,面色卻是不動聲色,她雙手在袖子下緊緊握住,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龔若雪走近她,先是跟溫景和楊蘭問了好,“若雪今日不請自來,還望伯父伯母見諒?!?p> 溫景如往常那般,客套了幾句。而楊蘭則對這個準(zhǔn)兒媳非常滿意,高興的拉著她笑道,“若雪不必這么客氣,咱們?nèi)缃褚菜阋患胰?,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便是慕靈。慕靈,這是你嫂子。”
龔若雪自始至終,臉上始終帶著溫婉的笑容,她站在陳慕靈的面前,兩人都穿著紅色衣裳,她仿佛愣了一下,才說道,“慕靈長的真好看,都怪我不好,今日來的匆忙,想著是慕靈及笄的日子,得穿的喜慶些,便挑了個紅色的衣裳?!?p> 她這話中帶刺,在旁人看來,她一個堂堂的大家閨秀,專程為了陳慕靈的及笄還換了衣服,果真有心??芍挥嘘惸届`知道,紅色,乃是喜慶之色,喜事才會穿,她這般故意,是明晃晃的挑釁。
陳慕靈還沒開口,楊蘭便在一旁說道,“這又不是什么大事,再說了,圖個喜慶嘛,以后等你跟子奕成婚,你便是慕靈的嫂嫂,也算是個姐姐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p> “伯母....”龔若雪有些害羞的低頭,臉頰也露出微微的紅暈,她緩了緩,然后將手中的錦盒遞給陳慕靈,“慕靈,這是我送你的禮物,你看看喜不喜歡,之前不知道你及笄的事情,所以準(zhǔn)備的匆忙,等以后我再給你準(zhǔn)備些更好的?!?p> 陳慕靈的眼神從溫子奕身上略過,他只是站在那里,一句話也沒有,眼睛也看著另一邊,仿佛對這邊的事情不感興趣。她接過錦盒,說道,“多謝龔小姐?!?p> 楊蘭有些不高興的輕輕推了推她,“慕靈,都是你嫂子了,叫的這么生疏做什么?”
站在一旁的溫子奕開口道,“如今還未成親,若是慕靈直接叫嫂子,恐怕對龔家的名譽有損?!?p> 溫景也贊同的點了點頭,楊蘭雖然心急,但也知道這么個道理,干脆閉口不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