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小院的廂房,葉傾云等人簡單吃了口晚飯,便各自回屋歇息。
天色暗淡,一片靜謐。
微弱的燭光隱隱照明,葉傾云正坐在屋里看書。
明日啟程回城,今晚各位都已早早歇下,明天一早用完早膳便要出發(fā),舟車勞頓需好好休息一夜。只是她還未有睡意。
“砰砰砰”書正看得認真,突然門口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誰?”她微微一怔,大晚上的誰能來找她。
“葉姑娘?!遍T輕輕打開,竟是一個年齡不大的小和尚。
“小師傅晚間到來,可是有事?”她放下書本,向?qū)Ψ降瓎柕馈?p> 只見小和尚沖她禮貌一笑,恭聲道:“夜間叨擾,勞煩姑娘莫怪,我家?guī)煾赣姓垼诘群?,還請姑娘賞臉一敘?!?p> “你師父?”
葉傾云瞇了瞇眼,看這小和尚年紀雖輕,周身氣息卻沉穩(wěn)許多,她想了想問道:“智云大師?”
小和尚低了低身子,面上淡笑道:“正是,姑娘聰慧?!?p> 葉傾云默了默。
白天下午那位智云大師明顯注意到她,卻沒多說什么,還以為只是巧合,如此看來倒是不盡然。
夜晚的寺廟安安靜靜的,并無任何雜音,天上繁星點點,一輪明月掛于天際,似浩瀚星辰般閃耀矚目,照亮腳下的道路。
葉傾云跟在小和尚身后走著,一路上什么人也沒遇見,估摸著大多都睡了。出門前她還特意看了眼君心然和君御塵的房間,燈都是關(guān)著的,想必也是早早睡下了。
一路上安安靜靜,小和尚乖乖在前面領(lǐng)路,二人不一會兒就走上了一條小路,正是通往圣德院的方向。
風,輕柔地拂過臉頰,溫涼卻宜人。
那間院子在夜間看起來靜謐許多,院門大敞,昏暗中向里望去唯有禪室的屋里點著燈,透著柔和明亮的光,如同黑夜里的救贖。
安靜的夜里只有二人清淺的腳步聲,踏進院中,小和尚立馬上前對屋里喊了句:“師父,貴客到了?!?p> 四周靜了靜。
葉傾云聽見這一聲“貴客”,心里已有了數(shù)。
“姑娘,請進。”
不多時,屋內(nèi)傳出智云大師渾厚幽然的聲音。
小和尚任務完成便轉(zhuǎn)身退下了,臨走前還特意多瞅了葉傾云一眼。
不太明白他家?guī)煾赶騺淼赂咄?,受萬人敬仰,怎會對一個小姑娘如此客氣,還特意不許聲張,和她私下面見。
葉傾云理了理衣衫,優(yōu)雅自得地踏了進去。
禪室一目了然,燭光明亮,地上擺放著一張?zhí)茨痉阶?,四周放有蒲墊,此刻智云大師便一襲素衣端坐在一邊,氣定神閑,正慢慢喝著茶。
“小女子見過大師?!?p> 瞧見葉傾云進來的身影,智云眼中顯出一抹笑意,他淡笑一聲,語氣頗為溫和:“深夜叨擾,葉姑娘莫怪。”
“大師言重,小女子還未歇下,并未有叨擾之處?!?p> 這里只有她和智云兩人,在智云大師的示意下,她緩緩坐到了另一邊,兩人對立而坐,才發(fā)現(xiàn)原來石桌上不知何時擺著一盤棋。
想來在她來之前智云大師應是在自弈。
“姑娘可會棋藝?”剛坐下智云大師便開口問道。
葉傾云回以一笑,頗有禮數(shù)地點點頭:“小女子不才,會些棋道。”
她周身氣息嫻靜婉約,氣若幽蘭,端坐在智云對面時不見絲毫情緒,嘴角淡淡擒著一抹笑意,一派端莊大方。
“姑娘若不介意,與貧僧對弈一局吧?!?p> 看了看棋盤上的黑白子,正巧黑白相當,誰也不勝誰。葉傾云自是應了,順著這盤棋繼續(xù)下下去。
智云執(zhí)黑子,葉傾云執(zhí)白子。
二人下子速度相當,頗為利落。
起初她還打算像對待御王一樣敷衍了事隨便下得了,卻覺得人家畢竟是位得道高僧,若虛著玩是對人家不尊重。況且智云不等于君御塵,她若不真心下這盤棋肯定會被發(fā)現(xiàn)端倪,再者對于他人,她也沒必要藏著掖著。
于是這盤棋她下得極其認真……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黑白子一顆一顆落在棋盤上,剛開始二人還下子利落,慢慢的,兩人都是越下越慢,思慮再三才做決定。
智云眉頭微微皺起,看著面前的棋局,突然發(fā)現(xiàn)手中黑子已經(jīng)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落在一個保守的位置。
不巧,此舉正入葉傾云下懷,她手執(zhí)白子緊隨其后,直接落在一處。
滿盤皆殺!黑子全滅!
智云心中驚詫不已,他從未見過一個女子的棋風如此隱晦,隱晦中還夾雜著絲絲凌厲,在你放松警惕甚至有些模糊到看不清局勢之時,一擊絕殺,輸贏立見分曉!
“好!好厲害的手法,姑娘棋藝頗高,貧僧由衷佩服!”他笑著說道。
葉傾云連忙謙虛道:“大師謬贊,僥幸而已?!?p> 一場棋局將近一個時辰,已入深夜,眾人都進入夢鄉(xiāng),唯有這圣德院安靜透亮的屋子里,被燭光映出兩道沉靜的身影。
葉傾云捧著一杯茶,輕抿一口:“大師深夜約傾云前來,該不會只是為了與我對弈一番吧?!?p> 來了這么久,也不見智云說什么,她便先開口。
聞言,智云大師輕輕一笑,看著她的目光十分溫和慈祥:“貧僧今夜約葉姑娘前來,確實有些唐突,冒犯姑娘之處還望見諒!不過能再次見到姑娘,貧僧認為這便是一場機緣,不知姑娘,可否認為?”
葉傾云眉眼一抬,便瞧見智云大師一臉莫測的瞅著自己,心知明人不說暗話,她臉上露出一絲無奈,輕笑著搖搖頭。
“唉,大師果然慧眼如炬,本想著蒙混過去,沒成想還是給認出來了?!?p> 這一句,便是承認。
她也沒必要瞞下去,不知為何就是有種預感,覺得這事瞞得了別人卻一定瞞不了智云大師,索性也就不用瞞了。
況且今日在眾人面前,智云大師明顯沒打算當眾認出她,想來也是知道這其中利害。
智云眉眼笑得更深,他笑道:“姑娘有所不知,自上次百曉樓一別,貧僧便日日盼著能與之再見,實屬是姑娘智勇雙全,當日之言驚才艷艷,若非女子身,想必姑娘必定于這天下有所作為!”
葉傾云聞言,面上并無多少情緒,緩緩喝著茶水,淡淡道:“大師謬贊了,傾云其實并無多少才能,當日也是無心之言,無需當真。”
智云知道葉傾云這是在謙遜,也是在告訴他注意言辭,舉止低調(diào),若她的身份暴露,其中利害他自然懂得。當下便道:“姑娘所言極是,是貧僧突兀了?!?p> 見對方倒是理解自己的意思,她眸中笑意真實了些。
“今夜叨擾,一是想確認貧僧心中所想。二,便是想告訴姑娘一聲,您將來若遇上什么困境,不妨向貧僧求助,屆時貧僧必助您一臂之力!”
這話若被別人聽了去,定要掀起一陣波瀾!天下四國,誰能得智云大師的一個承諾,簡直堪比皇帝賜的免死金牌還要難得。
葉傾云皺了下眉,似乎這智云對她熱情過頭了,還給了她這么大個恩惠,她與他素不相識,值得如此?
她臉上神情并未隱藏,智云一下子就明白她心中疑慮,微微笑道:“姑娘乃大福大貴之人,將來必定前途無量,貧僧對于貴人,素來抱有敬仰之心,貧僧的好意還望姑娘接納?!?p> 她抬眸看向智云,見對方真誠,便莞爾一笑,道:“呵,貴人說不上,但我這人知道何為好意,大師今日好意,傾云便在此收下了?!?p> “如此便好。夜里天黑,折騰姑娘來回跑一趟實在對不住,一會兒修元會送您回去,葉姑娘也早些歇息?!?p> “好,謝大師?!?p> 葉傾云走后,圣德院安靜了一瞬。
智云大師望著她離去的方向,眸中有些深奧莫測。
這位葉姑娘的命格,他竟算不出來分毫,頂多能算出她吉星高照,福氣環(huán)身,若要強行算出她的命格,只怕得費些心血精力。
不過有一點能確定,此乃,貴人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