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濯纓回到府中時,南予珽正坐在長廊上發(fā)呆。
“猛虎歸籠,雄獅食素,真的是為他好嗎?”李太妃的話在鳳濯纓耳邊回響著。
好像感覺到了什么,南予珽回過頭,恰好看見自己妻子正站在不遠(yuǎn)處看著自己,臉上滿是擔(dān)心與愁容。
“你回來了?母親有沒有為難你?”南予珽問道。
鳳濯纓走上前,一把抱住南予珽。
“怎么?半日不見就思念成這樣?”南予珽笑著問道。
“都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咱們半日不見,那就是隔了一秋半了,時間也不短了。”鳳濯纓說道。
南予珽伸手摸了摸鳳濯纓的臉蛋:“怎么這樣冷?母親那里還是沒有燒爐子嗎?她那里有沒有人照料呢?”
“有幾個丫頭在靜安宮,爐子和精炭也是新的。只是太妃娘娘不喜燥熱,所以爐子沒怎么點旺?!?p> “進屋快暖和暖和吧,你現(xiàn)在可不是一個人?!蹦嫌璎E拉著鳳濯纓往屋里去了。
“那個……三階。”鳳濯纓猶豫著開了口,“太妃娘娘知道咱們要回淮陽的事情了對嗎?”
“嗯,她早晚也是要知道的?!?p> “她……她不太同意這件事啊……”
“她今天找你過去就是說這件事了?”南予珽問道。
鳳濯纓點點頭。
南予珽拉起自己娘子冰冷的手,呵了幾口熱氣,然后說道:“我母親這個人要強的很,她一直對我都是委以重任,希望我能更進一步。所以即使是現(xiàn)在這副局面,她也不想認(rèn)輸?!?p> “所以你也不想認(rèn)輸,是嗎?”鳳濯纓問道。
南予珽沒有回答這句話,而是偏開了話題:“你給母親一些時間吧,她也許會想通的?!?p> 鳳濯纓抬起頭看著自己的相公,他平靜而沉默,仿佛燒成灰燼了的鳳凰??墒窃谒难鄣咨钐帲琅f有跳動著的火苗,雖然屢次壓制,卻依舊噴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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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濯纓走后的幾天,李太妃每天都?xì)獠豁槨?p> 這個兒媳婦看著安安靜靜,但卻是個倔脾氣。原以為自己提點幾句便讓她知道自己的錯處,沒想到她竟然禍水東引,引到了李太妃自己的身上。
而這幾天天氣忽然回暖,給人閃了一個大腰。李太妃畢竟有些年紀(jì),被這忽冷忽熱的天氣折騰得夠嗆,心里也有火,一來二去便生起病來。
南予珽和鳳濯纓來看望了幾次,但是李太妃現(xiàn)在正在氣頭上,不愿意見這夫妻二人的面。
皇帝派了御醫(yī)來診治,也開了藥,不過李太妃也懶怠得要命,什么藥也不想喝。
就在她就昏昏沉沉的時候,卻來了一個老朋友來看她。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蘇太妃。
蘇太妃當(dāng)初比李太妃進宮稍晚一些,算是李太妃的妹妹了。
先皇南望宸只有三位妻子,皇后娘娘生下大皇子南予珩后就去世了。而李太妃則是南望宸登基后被強娶過來的,蘇太妃是李太妃入宮后一年才入宮的。
所以李太妃和蘇太妃也算是宮中的朋友和敵手了。
與驕傲冷漠的李太妃不同,蘇太妃生于南方的書香門第,自小說話軟軟糯糯,脾氣也是溫順純良。
在進宮之后她好像就是李太妃的影子,總是在李太妃的后邊亦步亦趨,小心行事。哪怕自己先有了皇子,也不敢大肆招搖。
今天蘇太妃來看望生病的李太妃,也倒還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李太妃見是蘇太妃前來,便沒有起床,而是口頭上應(yīng)答了一聲。
蘇太妃將自己帶來的滋補藥材給了李太妃的丫頭,然后自己徑直走進了臥房。
“我聽說姐姐病了,所以過來瞧瞧。如今這天氣怪得很,一會兒冷一會兒熱的,姐姐年紀(jì)大了,還是多注意一些才好啊?!碧K太妃邊說話邊來到李太妃的床邊。
李太妃強撐著坐了起來,因為生病臉上血色全無,下巴也變得尖尖的。
“我倒是不礙事,煩你有心還過來看我?!?p> “妹妹聽說前幾日三殿下來過了,也不知道他現(xiàn)在如何了,畢竟剛剛從大理寺出來,據(jù)說那地方陰冷的很。”
李太妃臉上的微笑逐漸散去,眼神也變得銳利冰冷起來:“三階現(xiàn)在好得很,就不勞妹妹掛心了。而且現(xiàn)在我兒媳婦現(xiàn)在已然有喜了,我們南平皇室后繼有人了。”
“成武王妃有孩子了?”蘇太妃驚訝地問。
李太妃點點頭,臉上盡是勝利者的微笑。
蘇太妃一時有一些失神,但是很快她又微笑著說道:“那就恭喜姐姐了。不過我聽說三殿下要回淮陽了,這淮陽地處北寒,這孩子怕是得受些苦?!?p> “誰說三階要去淮陽了?三階他哪也不去,他就待在京城?!崩钐唤岣吡寺曊{(diào)。
“祖宗規(guī)矩,成家的王爺要回到自己封地,三殿下應(yīng)該不會壞規(guī)矩吧!”
李太妃狠狠地瞪了一眼蘇太妃:“這些不歸你管,只要皇上不發(fā)話,誰能趕走三階?”
“可是妹妹聽說皇上已經(jīng)發(fā)了話呢?!碧K太妃笑得甜甜的,“姐姐何必再肖想這些有的沒的呢?三階怕是再也起不來了?!?p> “你說什么?”
“姐姐還是認(rèn)清現(xiàn)實為好,畢竟是進過大理寺的人,怎么能堪當(dāng)重任呢?”蘇太妃那猩紅的嘴唇里說的都是誅心的話語,“要說以后,那也只是看我們家秦簫罷了。”
“我說最近怎么天氣忽冷忽熱不正常,原來是有麻雀插了雞毛冒充鳳凰呢。可能老天爺也看不下去了吧!沒想到你裝得竟如此出色,我都看不出你這里面的道道來。”
“你說誰是麻雀!你家寶貝兒子現(xiàn)在連兵權(quán)都沒有,什么職位都沒有了,你哪里來的底氣和自信來侮辱我?”蘇太妃聲音尖利得猶如一只虎皮鸚鵡。
“我兒現(xiàn)在這些都是暫時的,別忘了他老丈人是誰,該有的到時候通通會回來?!?p> “你兒?這是你的兒子,那到底還是不是先帝的兒子還是兩說呢!畢竟全京城都知道你南望宗之間的丑事!”蘇太妃氣急敗壞到臉都扭曲了。
“啪!”李太妃一個巴掌把蘇太妃的耳環(huán)都打掉了。
“你敢打我!”蘇太妃咬牙切齒地說,“當(dāng)初先皇在的時候就只把我當(dāng)你的影子,現(xiàn)在南予珽失勢,秦簫得勢,你還想欺負(fù)人那可就不成了!”
說著二人竟然扭打起來。
旁邊的丫頭們看了又驚訝又害怕,有的趕緊上去勸架,有的一路小跑去請皇帝和慧貴妃,靜安宮里頓時亂作一團。
皇帝此時正在和自己的二弟南予琤討論淮河水路改道的事情,而宮女匆匆忙忙地跑進來,只說不好了,靜安宮里兩位娘娘打起來了。
皇帝和南予琤連忙趕去靜安宮,看到兩位太妃娘娘竟在地上滾作一團。
皇帝生氣地大喊道:“快住手!都給我住手!”
李太妃和蘇太妃見皇上發(fā)了脾氣,才將將止住了手。幾位小丫頭把兩位娘娘拉到了一邊,再看她們兩個,頭花也掉了,釵子也折了,頭發(fā)亂成一團,哪一個都不像宮里的娘娘,倒像是外面的市井婦人。
李太妃的臉上被撓出來幾道血痕。不過蘇太妃情況更加糟糕一些,一邊臉腫得高高的,嘴角滲出了血,眼睛里還都是淚花。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帝氣不打一出來,“兩位太妃娘娘本應(yīng)端莊持重,你們竟然像潑婦一樣鬧成一團,到底把皇家顏面置于何地!”
蘇太妃躲在自己的兒子后面委屈地說:“我本來是聽說李太妃病了才過來看看她,還給她帶來好多藥材幫她調(diào)養(yǎng)身子。誰知道她不但不領(lǐng)情,還辱罵我和我兒子。是我們不過是插了雞毛的麻雀,她的寶貝兒子才是真鳳凰。后來說得急了,還動起了手,我這后背和腰都折了,疼得要命。”
南予琤看見自己母親這樣狼狽,心里更是生氣,他回頭問李太妃:“太妃娘娘,我母親到底有什么地方對不住你,為何要受你這般羞辱?”
李太妃把頭仰得高高的:“她本就不配和我說話,你也不配!”
“那朕也不配了是不是?”皇帝沉聲問道,“三階他驕傲自負(fù),現(xiàn)在已經(jīng)摔了大跟頭,吃了大虧。你這個做母親的非但沒有提點自己的兒子,反而變本加厲,愈發(fā)瘋狂,這還是一個為人母應(yīng)該做的事情嗎?”
李太妃氣得鳳目圓睜:“南予珩!原來我兒子征戰(zhàn)沙場,用命來幫你固江山,現(xiàn)在你不用了,就隨手把他丟了?連白眼狼都比你有心一些!”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么!你說話要過過腦子!”
“我做過最沒腦子的事情就是同意先皇讓你登基做皇帝!”李太妃絲毫不示弱。
皇帝氣得臉色發(fā)白,連呼吸都急促起來,旁邊的小丫頭趕緊上前又是錘背又是撫胸,這一口氣才順了出來。
“李太妃,朕尊你一聲李太妃。我看你在這宮中待的也太久了,怕是腦子也不清楚了。還是多出宮轉(zhuǎn)一轉(zhuǎn),讓自己不要這么糊涂?!?p> “你什么意思?”
“宮外北苑山莊雖是別院,但是那里清修靜謐,氣靈地杰,且旁邊還有歷代列祖列宗做伴。適合你去那里靜養(yǎng)一段時間,除一除你的脾氣?!被实刍卮鹫f。
那北苑山莊就在皇陵的旁邊,多是歷代被廢除的嬪妃守皇陵所用。進了那里,與進了活死人墓別無二致。
“南予珩!你休想趕我出皇宮!”李太妃大聲喊道。
皇帝沒有回答,而是轉(zhuǎn)過頭對旁邊的丫頭們說:“給太妃娘娘收拾一下東西吧?!?p> 說完便帶著南予琤母子離開了靜安宮。
身后,李太妃痛哭的聲音響徹宮殿,驚起了一攤鳥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