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一宗的損失不可謂不慘烈,吸取教訓,問劍真君傳信給其它宗門,要他們小心提防。
與嚴景行交好的洗劍峰弟子李一夫沒有出來,但嚴景行無暇傷心?;钪娜巳砸獰o畏前行,帶著死了的人那份。
此次行動派出的另一位御獸宗長老,是那位沉穩(wěn)圓滑的康在銘真君。但是御獸宗也愧疚心虛,不讓顏婳打頭陣上前線,而是安排她在后方坐陣。
在后方,無非就是準備補給,救治傷員。顏婳把南宮衍和幾個弟子一起留在了后方。
南宮衍被顏婳分配去打雜。運東西、做苦力之類的小事就沒必要講了。讓南宮衍思考的,是他和百姓們的接觸。
在廚房打下手,做的都是極為簡單的事,在鍋旁水汽里,南宮衍開始思考皇家與百姓的關系。
南宮衍,生下來就是皇子。從小,他享受百姓的愛戴、稱贊、供奉。
但是他從未親手、手把手地照顧。救治一個百姓。
他是天之驕子,離這些平凡人很遠。
他可以為這些人民作戰(zhàn),他可以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救下百姓的性命。
但是,他從來沒有……
像這樣,近距離的接觸他的子民,去為他們煎藥、療傷,慰問他們。甚至花上一個早上的時間給他們施粥,甚至他整日都忙于纏繃帶,這樣的小事。
他不是不愛民,民間哪里不傳他寬待百姓、仁愛溫和的好名聲。
但愛民是不等于親民的,他跟這些百姓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讓他親力親為去照顧一個普通人,這個時間、精力夠他做許多利國利民的事了。
不過,這一次的改變讓他轉變了一些想法。小善也是善,從中他最大的收獲是升華了自己……
剛上學堂的南宮衍同學交出了自己的心得感悟。
其實顏婳就是想耍他吧。
但確實,他領悟了更多為君之道。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誠然,而南宮衍以前更多地學習的是如何引導掌控水。學會治水可是一門學問啊,帝王學的就是一手平衡之術。
至于親民,他為什么親呢?是因為大愛還是小愛呢?大愛是愛重這個國家,小愛是戀愛這些流民。
在這安全區(qū)域的百姓大多是已無家可歸了的,其中還可能混雜著邪修的奸細。他真的能用發(fā)自內心的善意接納,接納這底層的人,接納隨時可能被煽動制造混亂的流民?
南宮衍為自己的想法感到心驚,他還是那個仁愛謙和的賢王嗎?
看著出神的南宮衍,顏婳挑了挑眉,扔了一片菜葉子在他頭上:“你想什么呢?”
成瑾敢怒不敢言。
“沒想什么?!?p> 顏婳笑笑,出門了。
南宮衍失憶后就不會再那么纏著顏婳,對他而言,顏婳是他請來的先生。是要提防的,好比相權和皇權,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
本該就是這樣,一開始,他們的關系就是恭敬有禮的。顏婳更習慣一個人的自在。
顏婳獨自一人也是要人隨侍的,她久居上位,習以為常。
跟在她身邊的是沈信昭。弟子們早就猜出幾分沈信昭的身份,顧及著大師姐的面子,裝作不知道這個人罷了。
顏婳在大街上走著,沈信昭落后她半步。
顏婳他們所守的的地方只是一個小小的縣城,偏僻荒涼,十分落后,這才免遭邪修的侵占。
路面泥濘,房屋破敗,雖然才經過大雨的沖刷,天空仍是灰敗暗淡的顏色。天空中落著淅淅瀝瀝的小雨,破了屋檐的房里發(fā)了洪,無助的婦人抱著家里的糧食哭泣。
昨夜有多少人不能安眠?這場雨何時才能停?
顏婳戴著一頂斗笠,在房屋間穿梭,她一點泥也不想沾到,點在碎石上跳來跳去。沈信昭看著好笑。
突然,黑暗的門里沖出一個人影,顏婳閃過了。
小男孩急著跑得飛快,卻沒走穩(wěn)路,打了手中的黑瓷壇。
“你打碎我的壇子,我要你陪!”小男孩一屁股坐在地上,又怕又急,撿起碎片想要把它拼回去,口中氣急。
稚嫩的童音讓顏婳生不起氣:“你這小孩訛人也太沒技術含量了吧,我根本沒碰到你?!?p> 小童身上無疑是臟污的,全身黑漆漆,甚至看不清相貌。而顏婳穿著宗門服,藍衣一塵不染。
豆大的淚珠冒了出來,小男孩用流著鮮血的手擦眼睛,抽抽噎噎地說:“我爹娘都快餓死了,嗚嗚嗚……這個壇子,是,嗚,是換救命的糧食的,嗚嗚……”
他露出了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干凈、童稚的眼神。
百姓太多了,修士的丹藥不能給他們用,救濟的糧食確實是有限的。
“你差多少靈石?!鳖亱O問。
小男孩縮著肩膀,低下頭有抬起,怯怯道:“一個靈石?!?p> 顏婳給他了,放在他手心,用自己手帕包好他被碎片劃傷的手指。
“謝謝,謝謝!”小男孩把手背在背后,感激地道謝。
他轉身,急忙去換糧食,他不安又驚恐。
小城主的女兒看到了一切,跑過來,絞著手指,局促開口:“換米哪兒用得上一個下品靈石?一個靈珠就夠了。”
顏婳:……
上戰(zhàn)場,就不免有傷亡。原男主嚴景行終于有一次順應了劇情,重傷。
顏婳當然知道在修仙界手上是不可避免的?;蛟S她以前也受過傷,但活到現在,他已經記不得了。
嚴景行手中緊攥這香囊。據說他所在的小分隊潛入邪修陣營核心被發(fā)現,全隊幾乎全軍覆沒。如此狠的追殺,他們必定是得到了不得的情報??磭谰靶谢杳灾亱O當機立斷,抽走了他手中的東西.
卻不是情報,是臨行前備下的“遺書”,寫給她的。
顏婳也不懂得尊重人的隱私,寫給她的,她就看了。
這一刻,她才真正接受,這個嚴景行不是她的師傅?;蛟S是他的轉世,但轉世不是他了。嚴景行是他自己,她的親傳弟子。
嚴景行醒的時候,手里抓的是一串顏婳經常捻的佛珠手鏈。
顏婳拿著那香囊,朝著他笑。
嚴景行嚅嚅不敢言。
他的耳垂如同那質地良好的紅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