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蛇影
一劍在手,萬梓似乎變了一個人,剛才四散的鋒芒在一瞬間全部內(nèi)斂進(jìn)身,大盛的紅光也全部集于劍身,少年墊步騰空,用著和他完全不同的嗓音低呼道:“昆吾!”
一劍向陳叔頭頂刺去,這一劍祭出,萬梓頭頂突然出現(xiàn)一座極淡的,由星辰組成的山形虛影,剛剛從大喜幻境中醒來的乙齊都看呆了,竟是沒有出手相助。
陳叔見這有著萬鈞雷霆之力的一劍從頭頂攻來,趕緊右腳后撤半步,長槍回手也向空中扎去,槍尖和劍尖正好在半空對在一起,一聲極其恐怖的金鐵交擊響起,周圍所有的石桌石椅還有簡陋的茶攤在一瞬便被碾成碎末。
唯有那一桿褪色的大旗被憑空出現(xiàn)的一只手握住了,從打斗開始便不見蹤影的店小二從虛空中一步踏出,饒有興味的看著少年和陳叔的爭斗。
被余波吹得東倒西歪的乙齊正要穩(wěn)住身形上前相幫,突然被一只大手按住了肩膀,只見方才還離她有數(shù)丈距離的男人這時已經(jīng)站在了她背后。
乙齊沒有多加思考,回手一鞭就向小二頭上打去,被白布包住頭的男人微微搖頭,居然什么動作都沒有,就用肉身抗下了這一招,氣勢不凡的水鞭打在他的身上就像是一滴濺在磐石之上的不起眼水滴,連他那一身破爛衣衫都沒有浸濕。
小二輕輕的將按在乙齊肩上的手向下一壓,四周的空間仿佛都凝固了,就像乙齊在青石缸里施展的那個術(shù)法一般。
聰慧的少女知道這人若是想要殺她簡直是易如反掌,此時這樣做必定另有原因,反倒是手一揮撤掉了手中武器,轉(zhuǎn)回身面對著這個神秘的男人。
神秘的店小二勾起了嘴角,贊賞的看著這個識時務(wù)的少女,向著萬梓那邊指了指,“你上去不過是送死,當(dāng)然我知道有人護(hù)著你所以你不會真死?!?p> 說著他看了眼乙齊的裙擺,接著說道,“但這次打斗也是給這小子一個機(jī)會看清楚自己的能耐,這個陳叔是茶樓中十三面中的喜面,也算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更重要的是,也是我想要看到的結(jié)果,就看他能不能想起自己身上的使命了。不過我想這一點,姑娘你應(yīng)該比我清楚吧。”
乙齊深深的注視著這個男人,但他并不深遂的眼反而給人一種更加看不透的危險感,少女只能重重的哼了一聲,側(cè)步站在一旁,擔(dān)心得看著萬梓。
萬梓搖了搖腦袋,從蓬松的床上醒來。窗外有著細(xì)細(xì)的絨雪,一顆一顆一顆,像是很甜很甜的糖一樣,從很高很遠(yuǎn)的天上被某位不知名的神仙大人灑下來。
但不知為何,萬梓總覺得這雪白得有些耀眼,甚至注視著白雪,竟然隱隱有紅光氤氳期間。
使勁揉了揉眼睛,少年再看,發(fā)現(xiàn)雪就是雪,不禁憨憨的一笑,撓了撓頭,向著外面喊了一聲,“桃兒!”
看雪的少年是京城里被稱為三大家之一的段家的大公子,也是這一輩的獨苗,在家里那是受盡了寵愛和呵護(hù),錦衣玉食榮華富貴對于段公子來說都是天生便有的東西。
隨著這聲“桃兒”,一個年紀(jì)大約二八左右的妙齡女子端著一盆冒著白氣的水小跑著進(jìn)來,這姑娘雖說稱不上風(fēng)華絕代,但是一張鵝蛋臉上的五官端的是清麗無比,怎么看也像是個大小姐。
但實際上她只是一個隨侍的丫鬟,少年的眼睛在女孩子身上滴溜溜轉(zhuǎn)了幾下,嘻嘻笑著就像她身上抓去,逗得女孩臉上升起兩團(tuán)紅云,把少爺?shù)氖炙﹂_,嬌羞的轉(zhuǎn)過身去。
在打鬧中服侍段少爺洗漱完畢,桃兒對萬梓囑咐道夫人在書房等著,就退出去了,很快就在雪中消失不見。
少年似乎沒有注意到消失的侍女一樣,徑直向書房走去,每落下一步,經(jīng)過的大氣宏偉的樓閣就緊跟著消失掉。
走到了書房門口,少年甚至還回身去向向著后面乳白色神鬼不見的濃霧中揮了揮手,大聲地談笑著。
書房中傳來一聲溫柔的女聲,這聲音像是從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地方過來的,聽著有幾分朦朧空靈,萬梓應(yīng)了一聲便一腳踏入了書房,全然未覺這外面已經(jīng)是一片白霧,空中還漂浮著奇怪詭異的大笑面具。
進(jìn)得書房,四周的布景和坐在中堂的女子分明看不清楚,萬梓卻迎頭行了一禮,輕聲喚道,“母親。”
看不清面容的女子似乎是笑了笑,招手讓他過去,將小小的少年抱在懷里,輕輕的哼唱著動聽的旋律,隨著樂曲聲,萬梓的眼皮開始打架了,似乎就要沉溺進(jìn)永恒的溫柔和快樂中去。
突然晴天一聲驚雷,一聲貌似貓叫的暴吼在整個世界的上方響起,正要閉眼安眠的萬梓猛地睜開雙眼,激烈的槍風(fēng)已經(jīng)刮到了他的鼻尖,原來剛才美好的溫柔鄉(xiāng)都不過是一場令人愉悅的幻境而已。
萬梓的身邊此時還站著,或者應(yīng)該說是趴著一位讓誰都沒想到的客人,正是那喚作啾咪的小貓。
只不過此時它的身形大了何止十倍,全身的花白雜毛一瞬就轉(zhuǎn)換成了熊熊燃燒著的冰藍(lán)色火焰,兩條幾乎和身體差不多長的巨尾在天空中蕩起絲絲漣漪。
驚訝的萬梓側(cè)身一翻躲過長槍,一雙泛著紅光的眼睛打量著眼前巨大的生物,被紅光操控的心智逐漸回復(fù),手中的光劍也消失不見。
陳叔稍歇一手,看到少年那似乎有機(jī)可乘,竟然將手腕向后一翻,喜面上的雙眼竟開始眨巴了起來。
天地間的靈力以更加迅速十倍不止的速度向黝黑長槍上匯攏,等到最盛的一點之時,伴著一聲巨吼,陳叔竟猛然把槍擲向了毫無抵抗的少年。
萬梓抬頭望著瞬息便至的致命鋒芒,竟傻傻的毫無動彈,兩行清淚在臉上肆意流淌著。
乙齊一看不對,一拍石桌就要向少年沖去,卻發(fā)現(xiàn)被一股巨力按在原地,根本動彈不得,不由回頭用焦急中混合著怒火的眼神怒視著店小二。
這神秘的男人卻不知從什么地方變出一杯涼茶來一口一口喝出滋滋的聲音,向著那巨大的貓怪方向拱了拱頭,示意她不要擔(dān)心。
果然,還沒等槍尖到萬梓腦門,巨大的怪貓就低吼著向著空中跳去,散著恐怖高溫的肉球帶著藍(lán)色的閃光和長槍撞擊在一起,發(fā)出可怕的帶著打鐵一般聲響的巨響。
令人稱奇的是,帶著恐怖靈力的長槍竟被高溫熔化成了一灘鐵水飛濺得到處都是,而這貓怪卻是絲毫沒有受傷,只是齜牙咧嘴的盯著那邊驚慌失措的退后著的陳叔,發(fā)出嗚嗚的像是爐灶一般的聲音。
失去武器的陳叔顯得有些手足無措,慢慢的摘下了面具,中年男人望著流著淚的少年的臉上竟露出了一絲不舍,右眼處有著細(xì)細(xì)的血痕,看來這把長槍損壞他本身也受傷不輕。
將面具揣在袖袍里,男人手中捏出一個奇形手勢,身影就在半空中慢慢的淡掉了。
變大的啾咪試圖撲上去制止他,卻不想什么也沒撈著,惱羞成怒的向著旁邊扔出兩團(tuán)火球,身影也像泄了氣一樣急速的縮小下來。
擔(dān)心那邊看起來像是失了魂一樣的少年的乙齊,哀求著看向禁錮著她的男人,卻沒想店小二把手一揮,一股清風(fēng)就把她送到了萬梓身邊,做完這個又像什么都沒干一樣抿著涼茶,吹著口哨逗弄著變小了的啾咪。
乙齊也不管他那么多了,將萬梓輕輕抱著,把他的頭擱在自己膝上,輕輕的撫摸著,眼神溫柔得仿佛要滴出水來。
少女看著懷中的少年,正一片狼藉的戰(zhàn)場正中正好有一片略帶金黃的楓葉落在萬梓鼻尖,乙齊把它拾起,一層薄薄的水膜覆上,在手腕上一抹,帶著淡金色的血液攜著柔和的波動出現(xiàn)。
乙齊用左手沾了一點鮮血,抹在嘴唇周圍,清純的少女眼神中竟帶上了似乎無法抗拒的媚意,輕啟朱唇,似乎就要開口吟唱。
那邊變小了似乎還沒有完全泄氣的啾咪還有神秘的店小二,這一人一只不知來頭的生物,在看到少女張口的一剎那,竟然都原地一僵,然后一個比一個跑得還快。
小貓在空中竟是踩著空氣冰藍(lán)色的火焰階梯,一竄就是十幾丈遠(yuǎn),神秘人就更不消說了,捂著耳朵一腳踏進(jìn)了空間裂口,只剩下一桿大旗在外面飄著。
一首聲調(diào)極其古老悠揚(yáng)的歌謠從乙齊的口中飄出,起初聲音還不大,讓人聽得有些朦朧,不太真切。
似乎隨著曲調(diào)的進(jìn)行,一股難以抑制的魅惑之情在空中彌散著,歌聲所覆蓋的四周,所有花草樹木,都在緩緩的凋零枯萎,最后直接化作消散不見,連一絲存在過的痕跡都沒有。然而和外面萬物凋敝的情景不同,躺在少女膝上的少年似乎聽到的是不同的歌聲,無神的淌著眼淚的雙眼漸漸的恢復(fù)了平靜,一顆顆星辰又開始在清澈的眸子里閃爍著,隨著乙齊調(diào)子的抬高,萬梓甚至還舒服的閉上了眼睛,就這樣睡了過去。
看到少年睡去,乙齊才慢慢的收掉了歌聲,不到半柱香的歌聲,卻好像抽掉了她全身的精力,少女甚至連雙腿都開始連魚尾轉(zhuǎn)化,似乎連化形都難以維持了,四周除了那桿臟兮兮的大旗之外的所有物品已經(jīng)全部在歌聲中湮滅了。
眼看著就要一個后仰倒下,捂著耳朵賊兮兮的店小二從她背后一把將少女扶住,連同她身上趴著的萬梓一起,隨著空間的猛然一陣扭曲,消失在了原地。
那邊躲在樹后的啾咪也喵了幾聲,跳進(jìn)火焰一起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