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俠器也,劍、兇器也。不過是看在誰的手里用罷了。
傳說,在古老的一個黎明時,在一個寬闊的庭院中,一雙手緩緩揚(yáng)起,雙手合握之中是一截劍柄,在天色黑白交際的一瞬間,只有劍柄不見長劍劍身,但是,在北面的墻壁上卻隱隱投下一個飄忽的劍影,劍影只存片刻,就隨著白晝的來臨而消失,直到黃昏,天色漸暗,就在白晝和黑夜交錯的霎那,那個飄忽的劍影又再次浮現(xiàn)出來。揚(yáng)起的雙手劃出一條優(yōu)雅的弧線,揮向旁邊一棵挺拔的古松,耳廓中有輕輕的“嚓”的一聲,樹身微微一震,不見變化,然而稍后不久,翠茂的松蓋就在一陣溫和掠過的南風(fēng)中悠悠倒下,平展凸露的圈圈年輪,昭示著歲月的流逝。天色愈暗,長劍又歸于無形,遠(yuǎn)古的暮色無聲合攏,天地之間一片靜穆。這把有影無形的長劍就是承影劍,十大名劍之一。
黑夜之下,總是藏著那些伺機(jī)而動的刺客。他叫承影,如他的劍一般。他不需要名字,正如他不需要任何人認(rèn)識他一樣,他的心早已死去,他的血液也早已死去,不再溫暖,他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融入于黑暗之中,只為找尋他的獵物。
今夜,此劍悄然現(xiàn)于世間,今夜,此劍之下再添一名亡魂。
五行大陣之中,五彩光芒閃爍,五條由靈氣而聚的幻龍宛若實質(zhì),光芒刺眼,張玉靈微微瞇了眼睛,隔了會,終是開口贊嘆道:“好一個天師府掌門茅不易,想不到這天下竟然真有人能將修為練到半步煉虛合道的境界。”
在一旁的張玉青已然心頭大震,煉虛合道境界,那可是成圣成仙的人物,他才幾歲?放眼天下,有幾人能如此境界,更何況還這么年輕。茅不易若不死,天師府將會成為正道的唯一領(lǐng)袖。心念即此,張玉青竟心里打起了鼓,萌生了退意,殺了茅不易,對天師府的損失太大了,更何況自己和師兄二人合力,也未必能勝得了。
張玉青看了看張玉靈沉峻的面容,有些顫聲道:“師兄,我看此事就....”還未等他說完,張玉靈已然沉聲道:“你還不出手
?!?p> 黑夜中,有影忽動,難見其身,難聞其聲。身形如魅,若不是那一閃而過留下的淺淺身影,甚至在場的人中都不知道還有第四個人的存在。寒劍出鞘,在流光之下映射出一道劍痕,隨之不見。茅不易屏氣凝神,在黑夜中的刺客讓他感到很是不安,那一絲絲忽有忽無的殺意讓他難以捕捉,這讓他有了一種不能掌控局面的不安,若不是有白水游龍護(hù)身,怕是那刺客早已動手了。
場面頓時又陷入僵局之中,但茅不易卻并不著急,此地已在北邙山中,此處的光芒定然天師府已知曉,只需片刻,待天師府的人趕到,那一切自然也就塵埃落定。
而這個想法亦是張玉靈所擔(dān)憂的,不能再耽擱下去了,他朝著玉青使了個眼色,道:“追上去,殺了他們?!庇袂鄷猓_下卻未動,他心有所忌,茅不易的修為讓他難以不考慮天師府的未來,一旦殺了他的妻兒,那這個仇就結(jié)死了,張家將有滅頂之災(zāi)。
“你忘了要重振張家了嗎?”玉靈看出了玉青的猶豫,語氣中多了幾分凝重。
張玉青看了看自己的師兄,終是點了點頭,朝著茅不易妻兒逃走的方向追去。什么是對是錯?或許不去想比去想更簡單,今夜,天師府是否會損失一名天才不可知;今夜之后,張家的命運會何去何從不可知。但他張玉青,身為張家之后,決然不能再看著張家沒落下去。
張玉靈看著張玉青離去的身影,手一揮,在電閃劃過的瞬間,三道身影在空中乍現(xiàn),又隱于黑夜之中,跟隨張玉青而去。
而此刻的茅不易顯然也看出了張玉靈的計策,張玉青踏腳凌空而去已然讓他不能在只求自保了。只見在茅不易的指尖不斷的凌空寫出一個個由靈氣組成的符篆,五條幻龍的靈光比剛才更為凝實,一條白色的幻龍朝著還沒有離去多遠(yuǎn)的張玉青直追而去,咆哮的龍吟在山林間穿梭,鳥獸四散。
張玉青望著逼近自己的白水游龍,那碩大的龍口,布滿了尖銳的牙齒,朝著他沖來,似乎要將他一口吞噬,他的臉色蒼白一片,甚至比那白光還要白上幾分,額頭上的汗水沿著臉頰滴落在衣襟上,他苦修青木符多年,一身修為在天師府中也算出眾,但此刻在這條白龍的面前,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林中發(fā)出一聲巨響,斷木殘枝,飛飛揚(yáng)揚(yáng),整個樹林陷入一片混亂之中,白光爆裂,直射的天地通明,難以睜眼。而在片刻之后,當(dāng)白光漸散,黑暗又從四周無盡的涌動過來時,茅不易才看清他的師兄張玉靈用雙手擋住了白水游龍,只是張玉靈顯然也不好受,鮮血染紅了他的胸口,他的雙臂衣衫盡碎,雙手顫巍巍的抬不起來。
“師兄,你沒事吧?”張玉青托住了張玉靈的身體,從他的手心中,他能感受到此刻張玉靈的身體在發(fā)顫,本紅潤的臉色在一點點的褪去。
“別管我,快去追?!睆堄耢`咬著牙,怒道。不僅怒這不聽話的玉青,也為了竟然自己全力之下竟只能擋下一招。
玉青再不多言,轉(zhuǎn)身離去,幾個呼吸間便沒入了黑夜之中,再也不見。
而在玉青離去的地方,此時又多了一條火龍,烈烈雄火中,張玉靈苦苦的掙扎,但是已是重傷的他,又怎么敵得過火龍,他的眉發(fā)開始枯萎,他的皮膚被灼傷,他想要掙脫這束縛,卻越陷越深,只能看著自己在火焰中慢慢被吞噬。
而望著張玉青遠(yuǎn)去的身影,茅不易也終于按奈不住,踏出了一步,想要追去。而就是在這一步之間,他感受到了他的心臟被刺破的痛楚,鮮血在空中滴落,他卻看不到劍身,但他能感覺到他背后那濃烈的殺意。他就在等著自己踏出這一步,這一步之間氣息的微亂,這一步對自身周圍危險的懈怠,終還是差了這一步,但他卻不后悔,或許,他若不踏出這一步,他才會真的后悔。
茅不易空手抓住刺破他心臟的地方,鮮血從手掌間噴涌而出,他抓到了那柄劍。與此同時,在他的身上散出一股金光,凝聚成一條金龍,一口咬在了他身后之人的某處,只聽一聲悶哼,身后殺意褪去,那人捂住傷口再次隱于黑夜之中。
火龍所在的地方,火勢漸漸小了下去,在那火焰中慢慢走出一人,手托一鼎,身材臉型似是張玉靈,但那臉卻變了樣。
看著慢慢走來的人,在茅不易倒下去的那刻,從牙縫間艱難的吐出幾字:“你是誰?”
那人沒有回答,只是用一種惋惜的神情看向茅不易,過了片刻,他嘆了口氣,從茅不易的尸身旁走過,撿起地上的斷臂與承影劍,然后用血水在一棵樹上寫了幾個字,便和刺客承影一起隱沒離去。
又過了會,空中一聲聲炸裂,一個個道骨仙風(fēng)的天師府弟子趕到此處。而此時此處,除了看到地上一片狼藉,便還有一具茅不易的尸體。
即便是一聲聲的掌門,一聲聲的痛哭,卻再也換不回那遠(yuǎn)去的陰靈。
燈火之下,終有弟子在樹上找到五個用血寫成的字‘殺我者乃張’,似是想要一訴這死者的冤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