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奴仆六神無主，蒙頭在前面引路。
蘇白跟著后面，一邊腳步匆匆地穿梭在宮殿般的季家府邸，一邊分出神來，翻看腦海中黑皮筆記本里的信息。
信息欄似乎有聯(lián)想檢索的功能，這邊蘇白才聽見年輕奴仆說季良情況不妙，這邊就看見黑皮筆記本迅速翻頁，很快停留在一頁介紹季良病情的資料上。
他的病，源自這一方世界的特殊武學。
季良出身有經(jīng)學正統(tǒng)之稱的理家學派，后又從理學經(jīng)史子集中，解讀出一套自己的學說，被稱為妖學。
理家學派、妖家學派，兩種學說并不融洽，在某些理念主張上，甚至可以說是水火不容。
而季良雖是妖學鼻祖、夫子、武師，但他年少時的求學經(jīng)歷，卻在他的認知里殘留下正統(tǒng)理學的影響。
而這一方世界的學說，不只是學說！
兩種理念不合，只要一個不慎，就會內勁焚身，自絕而亡！
早些年時，季良還能仗著一身宗師級的修為壓制，卻也只能止住水火一時，不但沒法根除，反而留下不少暗傷。
日積月累，暗傷愈發(fā)摧折肉身，季良也逐漸老邁，這水火之勢便有些按壓不住。
距離上一次季良病發(fā)，也才過去不到兩月，傷勢都未必痊愈，現(xiàn)在病情又出現(xiàn)反復……
“怕是熬不過去了?！?p> 蘇白有些無奈地想道。
不多時，一前一后兩人便來到季良寢宮前。
“少主來了?！?p> “少主！”
此處已經(jīng)聚集不少人影，有老有少，看見蘇白出現(xiàn)，紛紛擁上前來。
一眾人目光灼灼，眼神各異，但多多少少都帶著點希冀。
似乎是指望著，身為人子的季伏臣，能讓季良煥發(fā)一點繼續(xù)支持下去的力量。
人群中，隱然以兩個老者為尊。
蘇白掃過兩人面龐，黑皮筆記本再次翻頁，出現(xiàn)相關信息。
“陳祭酒，陸執(zhí)尺，我父親他……”
蘇白朝兩位大佬行過禮節(jié)，正想再細問幾句。
“不用多言?！?p> 陸昭神色嚴肅，沉聲打斷道。
旁邊陳碣嘆一口氣，朝蘇白揮揮手道：“進去吧?！?p> 年輕奴仆上前，將寢宮門扉無聲推開，蘇白邁步走入，身影消失在門后的陰影里。
寢宮外登時響起一陣嘈雜的竊竊私語。
“怎么辦，怎么辦？妖師病傷一日比一日嚴重，若是他……”
“放肆，妖師何等尊貴的身份，也是你能置喙的？”
“我難道不希望妖師無恙？我只是心急，若是妖師不幸，還有誰能阻理學南下？”
“是啊，妖學夫子、宗師二職，全憑妖師一肩挑之，妖師若去，又有誰能夠勝任？”
“啪！”
突然一道脆響，是陸昭袖中滑出一截紅玉戒尺，在手心一拍。
一位師長配合著輕喝道：“噤聲！”
戒尺的威嚴無人敢質疑，一時滿場寂靜，只剩那年輕仆人在門口來回踱步的落腳聲。
……
季良的寢宮十分廣闊，蘇白穿過層層疊疊隔絕光線與聲響的帷幕，才在幽暗盡頭里，看見一盞青銅燈柱。
燈柱里灌的是老鮫油，勝在焰火長久無煙，但光線并不怎么明亮，只依稀照亮一丈見方區(qū)域，被一張低矮寬大的檀木床榻填滿。
床榻上坐臥著一個頭發(fā)斑白發(fā)灰，滿是暮氣的老者，他的身軀干癟，手臂枯瘦，呼吸微弱到連胸膛都沒有起伏，似乎一塊朽木。
名垂天下的妖師季良，竟已經(jīng)老成這個樣子？
蘇白行到床榻邊，一時生出些英雄遲暮的感慨。
“臣兒？”
季良的眼皮忽而睜開，兩只眼球繃滿血絲，仿佛要從眼眶中掙脫出來。
蘇白微微一驚，正要后退，身前卻憑空出現(xiàn)一股吸扯力，將他往前一拉，撲倒在季良身前的床褥上。
他立時色變，雙腿一蹬，試圖翻身而起，卻被季良枯枝般的手掌扯住衣領，猛得一把拉近！
“理道分崩，妖道當盛！”
季良直直瞪著蘇白，一字一字咬牙切齒：“為何為父卻要命斷此時？不甘，不甘！”
“這老頭是瘋了？”
蘇白手作鷹爪，想要抓開季良手掌，卻發(fā)現(xiàn)自己雙臂軟弱無力，根本無法撼動季良腐朽身軀里迸發(fā)出的磅礴力道，死死被他攥在眼前。
“臣兒，就交由你！”
季良近乎咆哮地低吼著，猛然間從他身周卷起一股不知名的風，將衣袍鼓蕩，獵獵作響。
風刮得青銅燈柱火苗晃動，照的這一處黯淡光明天旋地轉，好似驚濤下即將傾覆的舟船！
蘇白仿佛看見巨浪化作惡獸，要呼嘯著撲下來，將他咬成兩截！
“就交由你！”
最后一句話出口，季良的聲音戛然而止，身體失去力量，軟倒在床榻上，抓著蘇白的手臂也松脫。
隨即風停浪息，寢殿里復歸寂靜，只有層層疊疊的帷幕后，遙遠處傳來噠噠的腳步與細碎的竊語聲。
老鮫油燈火還在搖晃余波，也很快穩(wěn)住光芒。
“這老頭……好強！”
蘇白連退幾步才站定，身上已經(jīng)膩出一層冷汗。
他也經(jīng)歷過許多生死見血的惡戰(zhàn)，卻從沒一個對手能有季良這樣強大的威壓。
別說這個化身的體格不夠強健，就是換了他真身在此，也根本不足以與季良對抗。
“發(fā)現(xiàn)掉落模塊，請在模塊消散前收集?！?p> 腦海中的黑皮筆記本上，出現(xiàn)一行黑色鋼筆字跡。
“掉落模塊？”
蘇白放松神經(jīng)，伸手一招，那些光芒便躍入他掌心，消失不見。
而腦海中的黑皮筆記本上，浮現(xiàn)一大段字跡：
“獲得模塊:經(jīng)史子集·妖學（七級）、經(jīng)史子集·理學（七級）、武經(jīng)·妖學（七級）、秋殺刑官劍（七級）、尋梅身法（七級）……”
“這算什么，新手禮包？”
蘇白眼睛微微一睜，縱是不清楚這些模塊的詳細，只要對比一下化身，也知道那一個又一個七級代表的應當是高級模塊。
正此時，黑皮筆記本又有動靜，自動翻到空白一頁，黑色字跡一個一個浮現(xiàn)：
“觸發(fā)指引：理道分崩，妖道當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