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城距離嘉興府并不遠,這里本來是個還算繁華的小鎮(zhèn)。原本并不叫這個名字,后來因為文家在這里靠著販鹽生意做大,在當?shù)胤e攢些許威望,終于龍翔鳳翥,成一方之勢。特別是到了文固手里,文家更是倍受朝廷親賴,徽宗皇帝親自題字,賞賜了“行商之范,謀賈之則”金匾。再后來任翹楚掌管了這里,將離文府方圓五里的地方圈起來,建起來屬于他們自己家的城堡。鎮(zhèn)子上的青壯勞力全都被吸納到了文府,充當打手護院和巡城兵丁,城堡的外面留下的都是些老人婦孺。
已是深夜,七人身穿斗篷,各自騎著馬來到了文城城門下。為首那人掀開帽子,正是武傾影,身后跟著的是五音奇才。
蘇月晨掀開帽子來到武傾影身邊:“師父,這里什么時候建起來一座城?”
武傾影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去叫門!”
蘇月晨縱馬來到城門口向上面喊道:“上面的,把門打開,凌音閣祭酒武傾影大人到!”
城樓上燈火竄動,片刻后有人從城垛子探出頭來問道:“你們是干什么的!”
蘇月晨亮出腰牌:“開門,凌音閣武大人到?!?p> “哎呦,是群娘們兒,哎弟兄們快來呀,下面來了好幾個小娘子!”
一聽說來了女人,城門樓子上頓時燈火閃爍,一下子冒來了十幾個人,紛紛出言調(diào)戲。
“哎呦,小美人,這大半夜的來干什么呀,是不是想爺了?!?p> “快來呀,先來陪小爺喝壺酒,哈哈哈,爺再好好疼疼你!”
五音奇才一聽就火了,若不是武傾影在這里她們不敢造次,要是平常非得上前結(jié)果了他們不可。
蘇月晨強壓怒火來到武傾影身邊:“師父,您看這…”
蘇月夕搶著說道:“幾個流氓醉鬼,干脆讓我上去宰了他們!”
武傾影抬手示意二人不要再說了,扭頭對幾個徒弟道:“和你們說多少次,出門在外遇事要冷靜,我們是出來辦事的,先處理好了再說別的?!?p> 武傾影自己縱馬上前幾步道:“我奉旨前來找文固?!?p> “奉旨,奉誰的旨,看見這塊匾了沒,就算是當今皇上來了也得乖乖等著,叩拜完了下馬進城?!?p> 武傾影順著那人指的方向看去,城門上的匾印著徽宗皇帝的落款。
“哎呦,剛才沒細看,這個長的比那幾個還水靈呢?!背巧弦蝗酥钢鋬A影笑道。
單雨彤:“大膽,敢對祭酒大人無力!”
“祭酒算個什么東西,連皇上來了都得規(guī)規(guī)矩矩的。”
“就是,來陪爺上來喝一壺,哈哈哈!”
那人笑著從城樓上丟下一錠銀子,正好扔在武傾影的馬前。面對這樣的侮辱,武傾影瞬間氣沖頂梁。她縱馬到城墻根下,飛身腳踏馬頭借力,兩步翻上了城墻。三下五除二的將城樓之上那些喝的醉醺醺的文家護院全都打的躺在地上呻吟。
武傾影揪起身邊一人問道:“剛才是誰說的祭酒算個什么東西,嗯?”
“大…大人饒命,剛,剛剛是班頭說的?!?p> 武傾影:“你現(xiàn)在給我下去把門打開!”
武傾影眼神冰冷,朝著樓梯的方向?qū)⑦@人推了下去。隨后轉(zhuǎn)身又問:“班頭,誰是班頭?”
在場的人沒人敢應。
武傾影環(huán)顧人群,只有一個人衣服與別人不同,而且他正在慢慢的往下脫。
武傾影上前抓起那人:“你就是班頭?”
班頭嚇得半死,不斷用力抽著自己的臉:“小的該死,小的該死,小的有眼不識泰山。”
“繼續(xù)打!”武傾影松開手,那個班頭癱坐到地上左右手交替不停的抽自己。
武傾影:“還有,剛才的銀子是誰扔的?”
人群中傳出一個聲音:“也是班頭?!?p> 武傾影眉頭一皺,轉(zhuǎn)身看向跪在地上左右互扇自己的班頭:“又是你,看起來你很狂啊,打幾個耳光能有多疼!”
武傾影左手成虎爪狀,單手掐住班頭的脖子將他再次拎起來,那雙冰涼的手放在脖子上就像是架上了一把鋼刀。班頭以為自己會被掐死嚇的他站在武傾影面前雙腿發(fā)抖的。只聽得“咔”的一聲清脆的骨頭聲響,班頭的整個腦袋側(cè)偏向左邊,立即疼的叫了起來。剩下的人都蜷縮在一塊,不敢做聲的干瞪眼看著。
武傾影:“看什么看,不許看,閉眼!”
楊琳快步趕來上來:“怎么了怎么了?!?p> 武傾影呵斥道:“上來干什么,領你出來是來看熱鬧的嗎,還不下去!”
楊琳不敢做聲的轉(zhuǎn)過身,見五音奇才整齊的在樓梯上拍成一隊。楊琳將雙手放在頭頂,伸出兩個食指作牛角狀,沖著師父們咬牙皺眉的做了個鬼臉,干張嘴不出聲的說:“生氣啦?!?p> 武傾影抬手在她腦袋上談了個腦瓜崩,咚的一聲,楊琳哎呦的捂著腦袋躲到一邊靠著墻。
武傾影:“一個姑娘家沒大沒小,不成體統(tǒng)!”
……
文丹青令人將趙廷玉帶到前堂外的草坪中,文墨軒養(yǎng)的那只紫毛的獒犬看上去已經(jīng)奄奄一息了。
文丹青施禮:“趙公子,多謝當初您能出手相救,剛才是怪我手重,為表歉意才沒對公子以繩索相加。”
不等趙廷玉開口,文丹青接著說道:“聽說閣下醫(yī)術超群受名師指點,這只紫天王是家父當年從吐蕃買來的,在我府上也有數(shù)年,又是舍弟心愛之物,望公子施展妙手就它一命可好?!?p> 文墨軒也湊上前乞求:“大哥哥,求求你救救我的狗。”
“可是我,我…”趙廷玉有些難為情。
文丹青:“如果公子有難處,那么小女子也不便強求,之前的救命之恩日后必然相報,我這就讓人送你出嘉興?!?p> 聽文丹青說記得自己,趙廷玉本想套個近乎,看看能不能把朱罡和凌焱一起帶走,可話到嘴邊卻欲言又止,于是開口道:“我,我可沒你說的那么厲害,我?guī)煾鸽m然厲害可是我從來沒醫(yī)過人,更沒醫(yī)過狗?!?p> 文丹青:“那你師父都教你什么了,教功夫嗎?”
趙廷玉略顯尷尬,自己跟著冷凝霜十年,雖然她傾囊相授,自己也是一步步跟著學過來的,可每每實戰(zhàn)的時候卻總能覺得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壓制著自己,即便偶爾一次威力也十分有限。至于醫(yī)術,十年的時間,從湯頭歌開始背,在冷凝霜的嚴格教育下最終在第十個年頭他背完了所有的醫(yī)書,就在全部背完的一刻,腦子里就像是過電一樣突然的閃了一下,他成功的把所有醫(yī)書記混了。
被文丹青這么一問,趙廷玉尷尬的瞥向一邊道:“我試試看吧?!?p> 趙廷玉從地上撿了兩根粗樹枝,掰開狗的嘴用樹枝撐住。文丹青在一旁掌燈為他照亮。借著燈光,趙廷玉看得清楚,狗的舌頭被咬斷,還剩一點點的皮肉連接著,下巴略有變形,想來是之前的一擊沖天腳給踢折了。
趙廷玉:“府上可有針線,烈酒,粗一點的繩索?”
文丹青:“有?!?p> 趙廷玉:“再找一些干凈的布和木板!”
……
花云拱手施禮:“大恩不言謝,花云來日必當結(jié)草銜環(huán)?!?p> 長生子掐訣回禮:“無量天尊,施主言重了,此次能脫難全仰仗醫(yī)仙妙手,我等不過是隨緣罷了?!?p> 花云起身欲拱手施禮被冷凝霜用手攙住。
冷凝霜:“花大人不必如此,醫(yī)者本當如此,你傷勢初欲現(xiàn)在需靜養(yǎng)。”
長青子湊到長生子近前,拉著他向外走了幾步,附耳低聲道:“大師兄,她既被神鹿所傷必然與三師弟交過手,何不同她問上一問?!?p> 冷凝霜耳朵動了動,轉(zhuǎn)身看向長青子,做了個請坐的手勢說道:“長青真人何不直接問我?”
兩個道士有些詫異的看向冷凝霜。
“諸位請坐?!?p> 冷凝霜將郭京的事情全部講給了真武派眾人,又把在九里山發(fā)生的事情從頭至尾說了一遍。
冷凝霜:“我有一事不明,往道長賜教?!?p> 長生子:“但說無妨?!?p> 冷凝霜:“那郭京入江湖已有十年,為何貴派現(xiàn)在才要將他召回?”
長生子:“我?guī)煹苁昵笆軒煾钢律礁皷|京護國,國破之后就在無音訊?!?p> 冷凝霜:“護國?”
長青子:“不錯,當時朝廷派人找家?guī)?,要他下山相助,家?guī)熌晔乱迅?,便將神鹿仙鳥借給我三師弟,要他代師父下山?!?p> 冷凝霜:“那郭京下山之后,騙皇帝說能請神兵相助,于是在宣化門上開壇作法,城門大開,金人隨后趁虛而入,致使東京城內(nèi)外要塞盡失,二帝北狩?!?p> 虬龍子:“我們也是最近在山下聽說有個騎著鹿的道士在宣城一帶作法驅(qū)妖?!?p> 冷凝霜:“驅(qū)妖?”
靈蛟子:“聽當?shù)氐睦习傩照f,中元節(jié)那天有人失手燒毀了地官廟,那些個祭祀用的河燈瞬間也跟著燒了起來,火入水不滅反而燒起散發(fā)著惡臭的黑煙,蔓延數(shù)十里啊,河燈順水一直流到鴆湖?!?p> 靈蟠子:“聽說沿途幾里的人都因此感染了瘟疫,死者十有六七?!?p> 應龍子:“然后就出來了這么個道人,據(jù)說藥到病除,但需要給他一個三朝未滿的孩童。”
長生子:“我等聽聞有此事,這才請示師父下山,到底要看看這究竟是何人在此興風作浪。”
長青子:“花施主之前的樣子很像是宣城里那些瀕死之人的樣子,肌膚發(fā)黑,行為狂暴怪異。”
冷凝霜:“您的意思是,武德司在江南以毒物害人?!?p> 長青子:“尚未可知,若真是本門中出了此等敗類,我等自然要清理門戶。”
應龍子從袖中取出個瓷瓶:“承蒙醫(yī)仙指點,我等即刻趕去九里山,神鹿角上毒的解藥在此,望醫(yī)仙早日養(yǎng)好傷?!?p> 長生子:“叨擾多日,貧道就此別過?!?p> ……
文府府門大開,任吉和文聘笑臉相迎。
任吉:“不知大人到來有失遠迎,恕罪恕罪?!?p> “你是何人,文固呢,叫他親自出來?”武傾影端坐馬上不肯下來。
文聘上前牽著武傾影的馬打圓場道:“大人一路顛簸先下來到府中休息,我家老爺不在府中,府中事務現(xiàn)在由任大官人主持。”
武傾影:“任大官人,那個胖子?”
“嗯~這個~”
武傾影的這句話讓文聘有些難以開口,自從任翹楚接管文府,原先的這一幫老人們紛紛靠邊站,自己在家仆里算個頭目身份就更加尷尬了,更別說守著這么多人嚼任翹楚的舌根。
武傾影自知失言,翻身下馬有意改口說道:“帶路,今日有要事需任大官人親自說個清楚?!?p> 正堂之中,任翹楚端坐主位的太師椅上,見武傾影一行人到來抱拳行禮。
任翹楚:“任翹楚見過武大人,在下行動不便,不知大人到此有失遠迎望大人恕罪?!?p> 有道是抬手不打笑臉人,見任翹楚說話客套,武傾影的脾氣也緩和下來,雖然語氣緩和言語之中依然咄咄逼人。眾人落座之后,武傾影開口道:“任大官人真是管教有方啊?!?p> 任翹楚見武傾影說話怪里怪氣滿臉堆笑道:“大人何出此言???”
武傾影從腰間取出一錠銀兩將擲出,銀子平行著在兩張桌子間劃出一條無形的直線,平穩(wěn)的停在任翹楚身邊的桌上:“看看吧,這是五里外的門樓之上,貴府的教頭們賞給本官,要本官陪他們喝花酒的錢!”
任翹楚先是大驚失色,隨后又擺出一副憤怒的樣子:“真是豈有此理,文聘,立刻去看看是那個胡作非為的東西敗壞家風,一定要嚴懲不貸!”
文聘不敢怠慢,轉(zhuǎn)身離去。
任翹楚又轉(zhuǎn)而對武傾影笑道:“讓大人見笑,您說這家大業(yè)大的,我總得有些個看家護院的不是,身處亂世勉強糊口,難免有些失察之處?!?p> 武傾影:“文固呢,他在的時候可從來沒有出過這種事情,我怎聽說你找了些個流寇賊匪,橫行霸道?!?p> 任翹楚:“謠言,絕對是謠言,兄長失蹤,我這個作妹夫的豈有不管之理,于是散出家人四處尋找,可府中事務也需人打點,便收了些北方逃難來的流民,國難當頭,總得給人家一口飯吃吧?!?p> 武傾影:“這么說任大官人還是個大善人了?”
任翹楚:“愧不敢當,不過是混口飯吃而已?!?p> 武傾影:“這么說過謙了吧,文家富可敵國,每年上繳鹽稅占國庫兩成啊,先皇所賜的匾不是還在城上掛著的嗎,連當今皇上到此都要下馬參拜,真是好不威風,難道先皇成了你文家的擋箭牌不成?!?p> 任翹楚:“哎呦不敢不敢,那都是別人傳言,請大人明察!”
蘇月夕用手肘輕輕地搗了一下站在身邊的楊琳,楊琳會意。
“聽你們大人說話真無聊,你們家這么大能不能出去轉(zhuǎn)轉(zhuǎn)?”
楊琳故意提高嗓門打斷兩人對話。
武傾影佯裝生氣:“長輩們說話還輪的上你個丫頭插嘴,還不給我出去!”
任翹楚:“無妨無妨,來人,帶這位小姐到府中看看?!?p> 楊琳興沖沖的跑出了屋門。見楊琳走遠武傾影從袖中拿出一張字條。
武傾影:“任大官人,有些事情希望你能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