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清水城。
“都督……”黃公起看著眼前的男子，不知該如何述說。
周不渙卻微瞇著雙眼，看不出情緒，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下面除了黃公起，還有其余獅營眾將，和剛剛回到這里的，陸道明。
“爾等先行下去，容我一個人靜靜……”
周不渙雖然極力地表現(xiàn)出無礙，但是語氣中帶著的哽咽卻瞞不過任何人。
“都督……”眾人還想說什么，但是周不渙卻阻止道，“下去吧……”
眾人見到這情景，知道多說無益，只能希望周不渙想得開一些。
于是，大家紛紛轉(zhuǎn)身告退。
就在大家轉(zhuǎn)身的那一剎那，周不渙好似終于忍不住了，“噗”地一聲。
眾人立馬回身看去，只見周不渙口吐鮮血，身體正緩緩地倒了下來。
黃公起作為太史青不在的獅營第一將，離周不渙也是最近，立馬上前扶住周不渙。
“都督，都督……”
看著黃公起一臉著急的表情，周不渙迷離的雙眼仿佛帶著一絲自嘲，“終究過不了自己心里這關(guān)啊……”說完，周不渙就暈死了過去。
……
一日之后，周不渙才堪堪醒來。
醒來的周不渙，只見身邊這個六旬老將衣不解帶地守在自己身邊，臉上盡是擔心。
“都督，你醒了？”雖然臉上十分困意，但是看到周不渙醒來，黃公起的笑容，卻不自覺地露了出來。
“我昏迷了多久？”
“一日一夜?！?p> 周不渙看著黃公起，想說什么，卻說不出口。
“都督，要保重啊。東吳需要你，我們獅營，更不能沒有你?！秉S公起不無擔心地說到。
“我曉得，雖然早有預感，但是真的聽到太史青戰(zhàn)死的消息，我心里這條坎，一時沒過去……”
“都督，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清水城即將大戰(zhàn)，還需要你坐鎮(zhèn)呢。”
周不渙點了點頭，卻示意黃公起出去。
黃公起本來就是想知道周不渙什么時候會醒而已，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周不渙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于是也就下去了，打算留空間給周不渙自己好好思考。畢竟，自己的心結(jié)，還是要自己解開。
黃公起出去以后，周不渙看著空蕩蕩的房間，瞬間眼淚就下來了。
他突然發(fā)現(xiàn)，之前居然忘記流淚了……
他想起了兄長孫桓瑜，這個天妒英才的人物。
想當年，剛跟孫桓瑜結(jié)識與洛城，兩人惺惺相惜，相見恨晚。
那時，孫桓瑜還不是名震天下的獅王，周不渙也不是掌管三軍的大都督。
但是，那時候的兩人，卻都看到對方身上那無與倫比的閃光點。
孫桓瑜氣吞山河，卻身上帶著一股任何人都為之親和的魅力。
周不渙謙謙君子，談笑間，心中卻計謀迭出。
世人皆以為孫桓瑜與周不渙一文一武，相輔相成。卻沒想到的是，兩人都是文武雙全。
只是周不渙更善謀，孫桓瑜武藝更勝一籌。
當年路過壽春，正遇到北涼官府追拿太史青。
官府喊著，“此人就是在臨沂殺人無數(shù)的太史青?！?p> 孫桓瑜見狀，也顧不得暴不暴露身份，直接上去便與太史青交手。
兩人交手上百回合，居然不分勝負。在這樣的情況下，兩人卻莫名的惺惺相惜起來。
猶記得那時，周不渙就在旁邊，孫桓瑜問完太史青的情況后，伸出右手。
“來吧，跟著我，只要我沒死，保你將來馳騁沙場，好不快哉。”
就因為這一句話，太史青，這個北方大漢，跟著孫桓瑜在東吳南征北戰(zhàn)，打下偌大名聲。
就因為這一句話，太史青賭上自己的性命，生死無悔。
“我最近探索了一種新的招式，你要不要學？”
“我才不要?！?p> “總有一天會用到的?！?p> “我的武藝本不是世間最強，為何次次能勝強敵？是因為，我無所畏懼?！?p> “我克服了所有的恐懼，即使是死亡。”
“沒人不怕死，所以，我每次都贏了。在最后的時刻，他們怕了，而我一往無前。所以，我贏了。”
二十年前，孫桓瑜跟太史青的對話，依舊讓周不渙深深地記住。還有這次臨別前，太史青的訣別之言。
“所以，即使這樣，你還愿意去么？很有可能，你跟青龍軍會遇到的是北涼的王牌，虎騎。很有可能，你們就回不來了。”
“太史青代青龍軍表態(tài)，此戰(zhàn)，雖死無憾！”
“好，既然如此，太史青聽令！”
“末將，在！”
……
聲聲誓言，猶如還在耳邊。
十七年前，眾人一起作戰(zhàn)，一起馳騁，這樣的生死兄弟，如今，就這樣死了。
還有那四千多的青龍軍，也一起葬送在了淮南北。
“該怎么跟言瑾交代啊……”
周不渙知道，在孫言瑾心里，太史青就如叔叔一般，讓他心里一直非常依賴。若讓孫言瑾知道了太史青的死訊，他一定會怪罪自己吧。
想到這里，周不渙就心如刀割，感覺自己胸口又有血要涌出。
中途軍醫(yī)來了一次，看完后表示并無大礙，需要修養(yǎng)，主要原因還是氣結(jié)。
其實周不渙略通醫(yī)術(shù)，他知道不是這么簡單。但是為了安撫下面人的情緒，無奈之下也當做如此一般。
打發(fā)了軍醫(yī)以后，周不渙躺在那里，怕自己又會想起太史青，于是拿起身邊陸道明的戰(zhàn)報。
“與下璞東燒毀北涼前線五十萬大軍一日半之糧草……”
“轉(zhuǎn)戰(zhàn)杞縣，與杞縣外燒毀糧隊，記一日半有余……”
“奇襲鑄鐵山，燒毀鑄鐵山內(nèi)所有糧草……”
“好一個陸道明，簡直渾身是膽。剩余僅僅八百余人，居然有如此戰(zhàn)績。”
即使躺在床上，即使帶著失去太史青的悲痛，周不渙依舊為陸道明后來的表現(xiàn)喝彩。
“不對，如此多的糧草被燒毀，那么北涼前線大軍起碼斷糧三日以上。那么……”
突然，周不渙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然后立馬想要起身，但是內(nèi)臟不知是否受傷的關(guān)系，胸口一疼，“嘶”的一聲讓他又躺了回去。
無奈之下，他只好大喊，“來人，來人。”
這時，黃公起立馬開門進來，看來是一直都在門口，沒有走開。
“都督，怎么回事？”
“快，快集合所有將領(lǐng)，我……我有緊急軍令?！?
月色冷
元旦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