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峰頂――
一個小男孩正坐在苗圃中,捧著剛從地里挖出的一顆藥草仔細端詳。
他叫文小白,今年六歲。
文小白抬起稚嫩的臉蛋,看著草屋門口躺在安樂椅上曬著太陽的一個老頭子問道:“二爺爺,我已經(jīng)看足了一個時辰,現(xiàn)在可以去玩了罷?”
“你看清楚了?”
二爺爺面容恐怖,黑一塊,青一塊。左眼不知去了哪里,留下一個駭人的空洞洞的眼眶,聲音更是興不起讓人聽進去的欲望。
與其說他是人,倒不如將他當(dāng)做一個毒物。
“一個時辰,看得很清楚了!”文小白說得斬釘截鐵。
這是馬丁蘭,成年長兩寸左右,性屬陰寒,對于清痰止咳有著很好的功用。
文小白心中已將它摸得熟透。
“它一片葉子有幾個鋸齒?”二爺爺問道。
“這……這……”文小白不料問了一個如此刁鉆的問題,怔在那里,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
他是萬萬不敢低下頭再去看的,二爺爺問問題,絕不會給人第二次去研究的機會。
上個月回不出二爺爺?shù)膯栴},偷偷翻了一下醫(yī)書,被他吊在樹上掛了整整三個時辰。
二爺爺?shù)溃骸澳阋詾樵谀莾憾滓粋€時辰便算完了?你總是如此三心二意,囫圇吞棗,日后入了江湖,早晚成了冤死的小鬼兒?!?p> 二爺爺嘆了口氣,又道:“你去找你頑童爺爺罷,也到了他傳你武功的時辰了。”
話音剛落,右邊的草屋里果然傳來一道聲音:“小子,快來快來,讓爺爺瞧瞧你混元一氣功練得怎么樣了?”
一道襤褸的身影縱出,雙手抓住文小白的胳膊,遙遙落到了一顆樹上。
老頑童踏著四圍的樹枝繞了文小白一圈,樂道:“嘿嘿,又被那個老毒物訓(xùn)了?沒關(guān)系,爺爺陪你玩,你看!”
說著,老頑童大手一張,擺出了一只小鳥。
老頑童道:“這叫寒燕,生在深山峭壁上。前幾日,它們來這兒做了窩,我捉了一只來與你玩。若是喜歡,我再去將那兩只老的捉來。”
文小白一驚,道:“老的?那是他的爹娘么?”
文小白從老頑童手中接過寒燕,撫摸著它顫抖的身子。
老頑童笑道:“是極是極?!?p> 文小白雙手松開,朝天一捧。
寒燕抖擻翅膀,迅疾地離開,飛向了天空。
老頑童道:“好端端的,你放了它做甚?”
文小白目光盯著在空中飛翔的寒燕,道:“讓它們?nèi)フ宜麄兊牡锪T,留在我這兒,實在沒什么意思?!?p> 老頑童往枝椏上一躺,道:“你只管自己開心就好了,管它們的爹娘做甚?”
文小白眼神一黯,囁嚅道:“我……我的爹……娘……他們在哪兒……”
以往提到這話,不僅二爺爺大發(fā)雷霆,就是頑童爺爺也沒甚么好臉色。
果然,老頑童道:“你說這些有甚么用?以后啊,不要把我看做你的爺爺,把我當(dāng)做你的爹也行!”
言語之間,頗為不善。
文小白也賭氣不看他,道:“哼,那我娘在哪兒?”
老頑童被問住了,四處環(huán)顧間,一指遠處面容可怖的二爺爺,道:“他不就是你的娘么?”
文小白眼一白,不再搭理老頑童。
老頑童最受不了這種沉悶的氣氛,擺擺手,道:“誒呀,今天不練混元一氣功了,我教你一些好玩的好不好?”
語畢,老頑童雙腳一蹬,已從枝頭消失,隱隱出現(xiàn)在另一枝頭。
文小白到底是小孩子,登時來了興趣,喊道:“頑童爺爺,這是甚么,你快教教我!”
老頑童應(yīng)道:“這是我自創(chuàng)的輕功,叫做‘八級大狂風(fēng)’。共分八層境界,行動起來,如風(fēng)一般快?!?p> 文小白的興趣被完全勾起,拍著手道:“好好好,我該怎么學(xué)?”
老頑童復(fù)又跳將回來,道:“你有我混元一氣功打底,自然不難學(xué)。與我下來罷,我將口訣傳給你?!?p> 說著老頑童協(xié)住文小白跳了下來。
文小白按著老頑童的要求盤腿坐著,雙手搭在膝蓋上,宛如一個坐定的老僧。
老頑童道:“氣注雙足,丹田歸陽,五心朝天,氣縮寒珠……”
老頑童口若懸河,聊聊三百字,和盤托出。
雖然其中還有晦澀難懂的地方,但是老頑童只要他死記硬背住,日后再教他修行之法。
文小白聽了一遍,心里記得八九不離十。
老頑童道:“甚么都不要問,甚么都不要說,現(xiàn)在回去倒頭便睡,明日自然貫通?!?p> 文小白聽得稀里糊涂,不敢多問,回到一個頑童爺爺特意替自己建做的小草屋里面。
里面陳設(shè)有些寒酸,只有一張供人臥榻的木床,連吃飯洗漱用的桌子木架都不具備。
唯一能看得上眼的,便是床頭掛著的那一把長劍。
據(jù)說這是他的家傳寶劍,通長三尺三,用一平淡的無光澤的劍鞘緊緊裹著。其中的血腥味卻是凝久不散,是他父親的,也有他的仇家的。
文小白每日必會聞著這些惡心的氣味入睡,不然睡不著。
這柄劍六年沒有出過鞘了……
屋外――
二爺爺晃悠著安樂椅,看向意興闌珊的老頑童,道:“現(xiàn)在就教他輕功,不怕他偷偷跑下山去,留你一人在這兒,豈不是會無趣得很?!?p> 老頑童得意道:“你以為我會教他‘八級大狂風(fēng)’?我自有另一套教他。不然日后闖蕩江湖,讓人認了出來,這個臭小子都不知是怎么死的!”
二爺爺?shù)溃骸昂呛?,背債的滋味兒不好受吧。不僅傳了他混元一氣功,想必你明日連‘凌波微步’都要傳給他吧。”
老頑童不搭理他,暗暗嘆氣:虧了虧了,這兩套功夫都是我的保命功夫,現(xiàn)在全部給了那個臭小子。
忽然,老頑童惡狠狠地盯著二爺爺,道:“我不善招式,教他內(nèi)功,逃命的法門尚還可以,至于武功招式方面還得你來教?!?p> 二爺爺呼出一口氣,道:“不教不教,看得我心煩。”
老頑童湊近二爺爺,低聲道:“你別忘了,他姓文!”
二爺爺身子一抖,微閉的右眼陡然睜開,雙手不知何時已到了老頑童的胸前。
只要輕輕一拍,就能讓這位武林泰斗死于非命。
老頑童臉上仍然帶著笑,似乎絲毫沒有感覺到危險,道:“雖然這臭小子的爹將你傷成這樣,但是十年前的事你可是脫不了干系的?!?p> 二爺爺雙手緩緩放下,原本冷漠的連漸漸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