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蔡?。ǘ?p> 未了目光一閃,便想起那天,她才轉(zhuǎn)回府邸,走到門口,卻被巷子里沖出來的一人突然抱住了腿,哭道:
“先生,吾主,屬下終于找到你了!”
未了動彈不得,便干脆站定,看那人要干什么!
只見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愈哭愈入佳境道:
“這幾天,屬下四處找尋主人而不得,擔(dān)心得食不下咽,寢不能安,竟是比得了相思之疾還難熬!如今,終于找到了先生!先生可莫要再丟下屬下,一個人走了!”
未了雙手環(huán)胸,依舊不言語,只唇角勾出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冷冷的看著地上跪趴著演戲的男人!四周已然圍了不少的人上來看熱鬧!
那男人聽沒動靜,繼續(xù)埋頭痛哭:
“想當(dāng)年,先生救屬下于覆巢之際,屬下就發(fā)誓,今生無論生死,必以先生馬首是瞻!后來,又得先生信任,日日招屬下前去問話,噓寒問暖,無微不至,屬下便將一顆心徹底予了先生!先生府中無姬妾,屬下便將鋪床疊被,做羹湯這等婦人之事,全延攬了!甚至冬日里,以吾區(qū)區(qū)之身為先生暖床……”
“嘶……”
人群中響起倒抽涼氣之聲!
本以為,這是場忠仆尋主的感人故事!誰知后來越聽越不對味,到這會兒居然還有了香艷的畫面浮現(xiàn)于眾人腦海之中!
眾人抬頭,看向了眼前雖然瘦弱,卻站得筆直,如疾風(fēng)中勁草的少年身上!
“先生為何一直不說話,難道是真要拋棄屬下了嗎?”
男子抬頭,一臉的痛不欲生,傷心絕望!
見未了依舊不為所動,抹了一把臉上的涕淚縱橫,決然道:
“罷了,罷了!先生始亂終棄,屬下卻不愿再另擇他主,如今,既然生不得為先生的人,那便是死,也要做先生的死人……”
說著男子就要撞向未了府邸的大門!
眾人驚呼,紛紛將憤怒的目光轉(zhuǎn)向了未了,責(zé)備之聲此起彼伏!
卻見未了彎腰,撣了撣被男子弄皺的衣擺,淡淡的道:
“閣下既一心求死,我也不好相攔!只我這宅門,是木質(zhì)的!想以閣下臉皮之厚,怕是我這宅門粉碎,閣下也不能如愿!”
“額……”
男子一愣,將視線轉(zhuǎn)向了門口的石獅!
卻聽未了又道:
“閣下一死倒也干脆!只那尸體擺在我府邸門口,也沒個收拾的人!不若,閣下將秦半兩留足,待閣下死后,我便尋人給閣下收尸,總好過閣下生前尋錯主,死后還沒個魂歸之處!對了,閣下姓甚名誰?日后我在閣下的牌位上,該如何提字?”
“嘶……”
眾人又是倒抽一口氣!
聽這主人家的意思,分明是不識得眼前男子,這是怎么回事?
一時間,人群中議論紛紛!
未了甩了甩衣擺,才又對錯愕中的男子道:
“閣下的戲若是演夠了,不若直接將來意道來!”
男子聽聞,又愣怔了片刻,才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整了整衣冠對未了拱手干笑道:
“如今戲確實演夠了,卻已是身困體乏,嗓子干,可否向先生討杯水酒?”
未了伸手,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這虎頭蛇尾的神轉(zhuǎn)折到底是什么情況?
圍觀的人一陣錯愕,紛紛伸頭往門里看!
卻見未了將男子迎進去后,沖眾人一拱手,便干脆的將門關(guān)上了!圍觀之人只得散去!
進門,男子便指著未了的花園問:
“哦喲喲,先生這園子里種的是什么品種的花?在下看著甚是眼熟,卻一時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
未了的眼角抽了抽,她自從來到咸陽,整日里忙著在外面跑著搜集消息,哪來空打理花園!是以,花園里長了不少雜草,尤以狗尾巴草居多!
“哎呀呀,這假山,倒真是有些野趣……”
未了一頭黑線的看著男子繼續(xù)指著院內(nèi)雜草中的一塊破石頭,毫不吝嗇的夸獎!
“咦!先生竟還養(yǎng)鳥,只是這鳥為何不養(yǎng)在籠子里,卻是放任它在屋梁上自由來去!看這通體烏黑,竟沒有一絲雜色,難不成竟是只會學(xué)舌的八哥?”
“啪嗒……”
一泡鳥屎從天而降,落在了男子頭頂!
未了的眼角再次抽了抽,徑直走到案前,坐定!
男子掏出袖兜里的帕子,細細擦了頭上的鳥屎,嫌惡的扔了帕子,才一臉憋屈的走到了未了身旁坐定,徑自給自己和未了各倒了一杯茶,大口喝了幾杯!
想是剛剛的一通哭訴,也真口渴了!
未了見男子終于緩過氣,才問:
“閣下的來意,可說了嗎?”
誰知,男子竟一撩衣擺,徑直跪了下來道:
“先生匡助正公子于微末,將公子從九死一生的險地,帶回咸陽!睢仰慕先生大才,愿以先生馬首是瞻,為公子效犬馬之勞!”
未了拿起一只茶杯,給自己重新倒了杯茶,抿了一口,并沒有碰蔡睢之前倒的茶!
蔡睢的目光閃了閃,繼續(xù)道:
“睢自世子回咸陽,便有心想投奔,奈何,呂先生門檻太高,睢不得入!原想去趙國,匡扶正公子,卻是,睢想破腦袋,也無搭救公子出趙國之法,一直未能成行!直到月前,聽聞公子居然回來了!細細打聽了,才知,是趙姬夫人進宮說服的趙王!但,睢這么多年來,打聽了不少公子母子三人的事,對他們也了解不少!以夫人心智,斷想不出此法,是以便,便跟蹤了先生……”
蔡睢說到這里,有些羞愧的低了頭,繼續(xù)道:
“半月下來,睢敢斷言,獻策于公子,助公子出危難之人,必是先生無疑!是以,今日便斗膽以戲自薦!先生雖大才,但奈何性格耿直,有些事情,畢竟面淺難為!睢雖無大才,但面厚擅演,舌燦蓮花,愿以身家性命相托,相助于先生匡扶正公子!”
“哦!天下有才之士甚多,閣下怎偏偏尋到了小子?”
未了玩味的看了看蔡睢,她從不相信無緣無故的愛,自然也不相信這樣的效忠!
蔡睢的臉色沉了沉,須臾便又抬頭:
“不敢瞞先生!子傒此人實乃睢不共戴天之仇人!當(dāng)年他強虜吾姐,竟將家父母全部打殺,若非睢當(dāng)時正在外經(jīng)商,也逃不過一死!睢茍活于世,除了報仇,便是想將家姐救出火坑!若先生能相助于睢,睢的這條命,以后便是先生一人的!”
報仇!救人!
未了的眼神微閃,站起了身,徑直走出了門!
蔡睢的身形一怔,便頹然了下去!門口,未了的聲音卻淡淡響起:
“院子里的雜草和石頭,清理干凈!還有梁上的烏鴉,別再讓它回來!”
“烏鴉?額……”
此后,蔡睢便在未了的府邸中以仆人的身份住了下來,手腳麻利也勤快,而且,未了發(fā)現(xiàn),此人所言不虛,果然擅演,且有一條三寸不爛之舌!
未了多番打探,也終于將蔡睢的身世弄了個透徹,此人確實與子傒仇深似海,便放下戒心,決定啟用此人!
見趙正饒有興致的看著自己,未了卻實在不愿浪費唇舌去將這么長的故事講給他聽,只道:
“此人痛恨子傒,敵人的敵人,便可以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