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長安已經(jīng)是冬初,長安城下漫天飛雪,世界落入一片白茫茫中,安靜而孤獨。
剛回到東宮,就見奶媽媽帶著一個肉嘟嘟的小娃娃在院里玩,小娃娃抬頭看見渝清,呆楞了瞬刻后好像終于認出來了,邁著小腳步飛快的跑向渝清抱大腿:“長姐!”軟乎乎的聲音帶著奶里奶氣的味道,瞬間融化了小姑娘的心;渝清蹲下抱起小承德:“三兒,長壯實了不少,長姐都快抱不起你了?!?p> 小娃娃咯咯的笑了起來,伸手摟住渝清的脖子:“等三兒長大,就讓三兒抱長姐好了。”
她家弟弟從小就是這么乖巧懂事,讓她這個當姐姐的喜歡不已。
說起來,弟弟還是自家的好。
承宗先去書房見父親了,渝清便把從太原帶回來的東西帶去太子妃那里,留給兩個弟弟。
后來想了想,渝清又把一些雪花酥包起來,讓人進宮送去給六叔叔,想著六叔叔應(yīng)該是挺喜歡這些甜甜的小點心。
曾經(jīng)六叔叔可是說了,在他心中自己和點心一樣重要;這倒是讓她不知道該是喜是憤了。
進宮的人回來回話,說六殿下很喜歡,也很感謝郡主記念,還讓他帶回來了一個食盒給郡主。
渝清在心里嘀咕著六叔叔怎么突然這么見外了,這可不像是六叔叔的語氣。
打開食盒,里面是一盤長相歪歪扭扭的羊乳酥。
“這……怎么長得這么丑?可不像是莫娘娘……”渝清正說著,突然看到盤碟下面還壓著一張紙條:清娘,這是我親手做的哦!六叔叔這是怎么了,怎么就突然學(xué)人家賢妻良母洗手做羹了?
咦,就想知道六叔叔做的羊乳酥會不會有毒?比如吃了之后會頭暈?zāi)垦I贤孪聻a之類的。
“六叔叔還有說什么嗎?”渝清捻起一塊羊乳酥捏了捏,軟綿綿的,觸摸手感與之前莫貴嬪做的所差無幾。
“六殿下說,他試過,沒有頭暈?zāi)垦I贤孪聻a?!被卦捳呱裆珜擂蔚?。
渝清笑笑,還是把羊乳酥放回食盒里;雖說六叔叔和她挺心有靈犀的,但這更能說明——六叔叔做的“美食”恐怕是跟她的女工一樣撲朔迷離。
小承道從柱子后面爬出來,對著那盤長相怪異的羊乳酥饞得快要流口水了:“長姐,這是什么?好吃的嗎?”
“這是有毒的。你喜歡的話,以后長姐給你沒毒的?!庇迩逡贿吅逯艿埽睦锊挥筛锌?;自家的兩個弟弟怎么都對美食垂涎三尺?。空娴氖歉约哼@個長姐一點都不像。
小二對長姐的話深信不疑,連連點頭應(yīng)下。
渝清揉揉小二的腦袋,讓奶媽媽帶他去玩。
她的兩個弟弟與她年歲相差較大,這樣的好處就是他們對自己這個長姐是完全信賴的。
想來,世間的姐姐都是疼愛弟弟的。
這樣想著,渝清就無故想起來楊年馨。
其實楊年馨她也不算是什么惡人……
不知為何,她竟然還隱約記得第一次見到楊年馨的模樣。那應(yīng)該得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楊年馨還是前隋公主,而自己也還是李家娘子;楊年馨是元德太子和韋妃的嫡女,那時候還是一個明媚嬌俏的小姑娘,她拉起自己的手歡快的問道:“你就是唐公世子的女兒?我弟弟未來的王妃?!弊约耗莻€時候說了什么也不記得了,只記得韋妃和藹的說:“年馨,李家妹妹還小,你這樣問,會害羞的。而且女孩子說話可要委婉一些?!?p> 后來的事情渝清都已經(jīng)不記得了,也許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忘憂草這種東西吧,誰知道呢?
但是自從在竹林遇見了南宗堂堂主宇文靜之后,她忘記了的記憶似乎有滿滿回來了,比如有關(guān)于韋妃和楊年馨的,實在想不明白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渝清回到房中從青瓷里面取出了胡桃木和胡桃木雕,漸漸的有些事情也能夠有些許明白。
南宗堂堂主手中那本《南宗軼事》所記錄的故事是真的,最近自己總做的那些奇怪的夢也是真的,而唯一的變數(shù)其實就是她自己。想起當時六叔叔把這只胡桃木塞給她的時候,六叔叔就說過這只胡桃木也許跟她的病有關(guān);但是事實上渝清根本就沒有生病,就算有那也是人為的,那么必然是與宇文靜所說的南疆忘憂草有關(guān)。
三姑姑一向疼愛她,就算是有忘憂草,但既然是三姑姑給她吃的,那也是為了她好。
渝清覺得自己至少不應(yīng)該辜負了長輩的一片苦心。
至于前隋恭帝楊侑到底是怎么死的,坊間傳言不少,說的最多的就是被她的祖父派人毒死的;因為改朝換代留著前朝皇帝總有些礙眼,而且還容易生出事端。
這樣想來,十分靠譜。
反正在這天下大亂群雄四起的時代,還有誰會在意這些。
隨著其他占據(jù)地盤的諸王一一被滅,李唐的王朝似乎已在這亂世中站穩(wěn)了腳跟,屬于楊家的故事終究是落下歷史的帷幕。
歷史英雄,大浪淘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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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最近廬江王李瑗把妻兒送進長安了,廬江王妃崔氏來東宮拜見過太子妃,渝清也見過她。
崔氏是清河崔家旁系的女兒,身份不算尊崇,但與一般的世家女子相比也是很有分量的。
崔氏跟太子妃聊了一會兒,又說起了她母族的幾個孩子的事。清河崔家枝繁葉茂,在五姓中都算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但是可惜崔家嫡系到了這一輩卻是子孫不盛,先主母留下了兩個公子,大公子已娶了范陽盧家的三姑娘,二公子則和先主母娘家的大侄女定了親,而現(xiàn)在的主母出生小戶,只有一個尚在襁褓的姑娘,名喚崔寜。
渝清在側(cè)陪著太子妃,聽著崔氏說著,總感覺這位廬江王妃說這么多都是有目的的,有猜不出來到底是為了什么。
一般這種情況都是說親的,渝清隱約還記得還在太原的時候有媒人上門給待字閨中的四姑姑說親,那媒人也是這般詳盡地介紹了四姑夫的家中情況。
不過崔家嫡系有沒有適齡兒女,也許是她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