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街道上

　　走到半路的褚翊零又折返回來，本來都要去跟一個客戶談生意了，卻發(fā)現(xiàn)有一些文件忘記帶了。

　　若果不是這個項目十分要緊，白西檸要來看他，他要收拾屋子，他是不會帶回家來做的。

　　他從來不會犯這種錯誤，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真奇怪。

　　難不成是忙壞了，不應該啊。

　　搖了搖頭，認命的趕了回去。

　　回去之前，褚父給他打了個電話，說是要商量什么事。

　　一副醉醺醺的樣子，還夾著什么胡話，他也沒仔細聽，就掛了，想來肯定不是什么好話就對了。

　　大街上車馬川流不息，人潮來往，喧鬧異常。

　　一個打扮得精致的女人正在罵一個邋遢的男人，因為太過激烈，漂亮的臉蛋有些變形。

　　褚翊零專注的看著前面的紅綠燈，聽到人群中突然刺耳的尖叫聲。

　　“小心！”

　　“躲開！”

　　正巧褚翊零打了個噴嚏，轉(zhuǎn)頭看見了那個女人被車撞的飛起來，一道弧線劃過，墜落下來。

　　他死死的盯著那個人，那張臉，那是他的母親，生他，卻沒養(yǎng)過他的人。

　　他感覺天地間霎時安靜起來，車聲，人聲，叫賣聲，都不見了，接著他就看見一輛救護車趕了過來。

　　一瞬間，他晃過神來，步履穩(wěn)健而緩慢的向那個女人倒下的地方走去，只有顫抖的手揭露了他內(nèi)心的不平靜。

　　突然一只手臂拉住了他，還沒說話就聞到酒氣。

　　“小零啊，聽說你賺了不少錢，怎么不孝敬孝敬你爹啊?！?p>　　瞧，這是他那個一直醉酒不成文的爹，眼里只有錢，連昔日妻子被車撞都沒看見。

　　真是諷刺！

　　他麻木的扯出手臂，心里卻像破了個大窟窿，漏過寒風，使他整個人莫名的就冷起來了。

　　明明已經(jīng)不在意了，為什么心還是會痛呢？

　　明明已經(jīng)千瘡百孔了，還沒有冬日里的寒冷，挨餓難受，想怎么就一點點就疼了呢？

　　“我沒有?！?p>　　“怎么會沒有呢，你看看你穿的，怎么可能沒有呢？你是不是不想給？好啊，你個……”說著說著不耐煩，就拳打腳踢了起來。

　　褚翊零沒有反抗，他想起來，以前也是這樣的。

　　一沒有乞討乞到錢，甚至喝醉酒了不高興，也是這樣毫無因由的拳打腳踢。

　　不過他沒有挨太久，因為周圍群眾已經(jīng)把褚父拉開了。

　　也許是想要錢的欲望太強烈，褚父竟掙脫眾人的鉗制，想要上來繼續(xù)毆打褚翊零。

　　褚翊零就這么看著，白父面露兇光，呲牙列嘴的沖過來要打他，好像全然不記得自己還是他的兒子。

　　突然，一輛疾馳的貨車沖了過來，看樣子是剎車不好用，剎不住車。

　　一下子就撞上了褚父，撞到了腦袋，當場死亡。

　　可笑褚父竟落得這樣一個下場，周圍目睹了這一切的人議論紛紛。

　　“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p>　　“可不是么，這一家子?！?p>　　“唉，哪有這樣的父親啊?！?p>　　“……”

　　褚翊零心如死水，再經(jīng)不起半點波瀾。

　　他抱著一點僥幸的希望，跟著上了救護車，去了醫(yī)院。

　　他心里矛盾又糾結(jié)，一個惡狠狠地說，“他們已經(jīng)不要你了，

　　不要你了，

　　你還想什么，期待什么呢？

　　認清現(xiàn)實吧！”

　　一個軟弱天真的想，“十月懷胎，怎么可能一點感情沒有呢？”

　　一路心懷忐忑到達了醫(yī)院。

　　白母躺在擔架上，被醫(yī)生和護士推進了搶救室，他跟著到了搶救室，坐在門外等待。

　　安靜的醫(yī)院傳來一陣手機鈴聲，褚翊零動了動，發(fā)現(xiàn)是他的。

　　接起來就是馮繪劈頭蓋臉的聲音，“祖宗哎，你知不知道這是什么至關(guān)重要的項目了？

　　說回去拿文件，你人呢？

　　你再不來，我可抗不住啦！”

　　馮繪本來是一個小混混，公司一創(chuàng)立就跟著他一起打拼，到現(xiàn)在也有模有樣的，只是缺了些歷練。

　　褚翊零這才想起來，原來這是用他的要緊事。

　　他按了按額角，顯然是這連天的加班勞累，和剛才一系列的的沖擊使他更加疲倦。

　　“你來跟他談吧，這次的項目你也有跟進，我還有事，就這樣?！?p>　　“我，不是，你知不知道……”

　　話沒說完就是一陣忙音，顯然褚翊零已經(jīng)掛了電話了。

　　對面的馮繪一臉不爽卻又沒有辦法，從廁所走出來，給眼前客戶小心賠笑。

　　不知過了多久，醫(yī)生推門出來了。

　　褚翊零上前走去，詢問醫(yī)生。

　　醫(yī)生說，沒什么大礙，就是有些小產(chǎn)的預兆，一定要讓她平復平復心情，好好休息。

　　褚翊零當場就愣住了，后面醫(yī)生說的什么注意事項忌口等，一概沒聽見。

　　多可笑啊，那女人還懷著別人的孩子。

　　又聯(lián)想到不久之前，她去他家小區(qū)，警告他，少來打擾她的生活。

　　褚翊零，你就是個笑話！

　　他覺得他之前的想法多么幼稚，多么可笑啊。

　　這時，一個小護士跑過來找他，說是白母醒了，想要見他一面。

　　他跟著小護士走，想著原來已經(jīng)轉(zhuǎn)到普通病房了啊。

　　那女人躺在病床上，嘴唇發(fā)白，讓她沒有了平時的攻擊力。

　　褚翊零就著眼看著她，沒有開口。

　　如果就這樣該多好，一直這樣，還能讓他假裝以為一切那么好，都是他擁有的。

　　可是，一開口就暴露了她惡毒的本性。

　　“你以后不用來看我了，

　　你以后只要不來打擾我們母子，

　　你賺的錢，我也不會要了。

　　你快走吧，其已經(jīng)通知人了，

　　我不想他們看見你。”

　　“嗯?！北洳粠б唤z感情。

　　褚翊零頭也不回地走了。

　　原來她知道她已經(jīng)懷孕了，原來她也是來要錢的，原來他一直都在被拋棄。

　　原來這才真正是一個人的感覺，有些壓抑，又有些輕松，想哭又想笑。

　　扯了扯嘴角，卻什么表情呀做不出來。

　　就這樣吧，以后和這個女人不會有任何關(guān)系。

　　為什么都喜歡錢，錢有什么好？

　　被錢指使，受錢折磨，到底為什么？

　　一對恩愛的夫妻，竟然變成這樣一個樣子。

　　這世上，還有什么可以相信的？

　　夜里，一個瘦高的身影走進黑暗，背影落寞而頹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