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shí)光如梭,一下就到了唐琬該去永福庵還愿的日子。
“清秋,還是與那日一樣,不用打扮了,我還了愿便回來?!碧歧奔钡胤愿乐?。
“小姐,陸夫人連我也不讓跟著,非要你一人前去?!鼻迩飺?dān)心的看著唐琬,憤憤地說?!扒迩锊辉?,你可千萬別亂跑??烊タ旎?,我在苑里等著你回來?!?p> 農(nóng)歷十五,馬車外下著瀝瀝小雨。唐琬挑開車簾,看見潮濕的泥路下留著一圈圈車轱轆的印記,想起陸游漸漸轉(zhuǎn)好的身體,甚是欣慰。
尼姑早早的就在庵門等候唐琬的到來。
“少夫人,你總算是來了。貧尼看這天下著雨,擔(dān)心你沒帶傘,便在這等著你。”尼姑朝著唐琬向前。
“多謝師太了。”盡管撐了傘,但是淅瀝的雨水還是淋濕了女子的羅裙?!澳俏疫@就去給佛祖還愿吧?!?p> 二人緩步來到禪院前,尼姑陰險(xiǎn)地盯著唐琬的背影。
“少夫人,你這衣裙方才都被雨水淋濕了。衣衫不潔對(duì)佛祖可是大不敬你可知曉?”
唐琬聞聲低頭看著自己身上微濕的羅裙。
“可是,我也沒有多帶衣裳來,該如何是好?!?p> “少夫人莫急,禪房里已備好了衣裳?!蹦峁猛赃叺哪鹃T一瞥?!敖袢障掠?,香客稀少,少夫人可以安心?!?p> 唐琬便來到木門前,輕輕一推,走進(jìn)禪房。環(huán)顧了一周,并沒有看見可以更換的衣物。正疑惑著——
“砰”地一聲,門便被關(guān)了起來。
唐琬嚇到,向木門走去。想要打開門出去,卻發(fā)現(xiàn)怎么都打不開,正想呼救。
“小娘子,嘿嘿?!贝藭r(shí),秦?zé)鐝牟厣淼哪竟窈蟪鰜?,盯著唐琬癡癡的笑。
“你——你是誰?”女子驚恐的將自己的衣裙牢牢攥緊盯著眼前滿臉猥瑣的男人。
“我是誰?我可是你未來的夫君啊~”秦?zé)缯f著便要撲上前來。
“啊——”唐琬驚叫出聲。“你別——你別過來,我是有夫之婦,你再過來——再過來我就喊人了?!?p> 門外,趙士程一路跟蹤秦?zé)缍鴣怼?p> 卻不知道他鬼鬼祟祟地跑哪去了,趙士程打那次遇到唐琬,便日日來永福庵,只希望再見一次??上胍姷娜司镁脹]有出現(xiàn),今日卻見到秦?zé)?,想要打探他究竟在干什么,便一路跟蹤??傻搅硕U房外,人影卻不見了。正打算離去,卻聽見一陣呼救。
“啊——你別過來,求你了,真的別過來?!碧歧粗阱氤叩哪槪@恐地哭喊著。想要逃跑,奈何力氣沒有男子的大。
“砰”禪房的木門應(yīng)聲便被一腳踹開。來人身披玄色大衣,內(nèi)里露著黑色緊身長(zhǎng)衫,眉眼間充斥著英氣。本是一雙清澈的眼睛,此時(shí)眼底卻漏出冷似寒冰的鋒芒。他匆匆一瞥,發(fā)現(xiàn)呼救的人正是那日在院中遇到的女子,頓時(shí)憤怒涌上心頭,周身散發(fā)著冷酷的殺氣。趙士程一腳踹上秦?zé)绲钠ü?,將他踢開,重重地給了他臉上幾拳,憤怒之余想著驚恐的女子,便松開秦?zé)?,朝唐琬走去?p> “你還好嗎?”心疼的看著眼前衣衫不整的女子,攬她起身,將自己的大衣脫下給她罩上。
唐琬在男子懷中輕輕顫抖著,一顆受到驚嚇的心還未緩過來,緊緊地抓著男子衣角囈語著。“救我,救我?!?p> 趙士程見狀輕拍著唐琬的后背,輕柔地說道?!皼]事了,沒事了。有我在,你別怕?!?p> 說著正要放下唐琬將秦?zé)缒孟?,卻看見秦?zé)缭缫雅来疤幼?。趙士程又低頭看了看懷中不安的人兒,想要追出去卻不忍放她一人在這。嘆了口氣,也罷,這次就放秦?zé)缫获R,之后再找他算賬。
唐琬聞著男子身上散發(fā)出的淡淡甘松味,一顆緊緊懸著的心也逐漸放了下來,這才松開他,細(xì)細(xì)的打量起來。
只見他錦袍華麗,墨染般的發(fā)絲被微風(fēng)輕輕吹拂著,容貌非凡卻有一絲熟悉的感覺。
“呀,是你——”唐琬驚訝的嘆到,這不就是那日在院中被自己石頭砸到的公子嗎。
“是的,是我?!壁w士程扯起嘴角邪邪一笑?!肮媚锟蛇€記得欠我一個(gè)解釋?!?p> 唐琬不好意思的將頭低下。
趙士程的大手撫上女子頭頂,輕輕揉著。
“我不開你玩笑了?!闭f罷便把手放下,輕聲地說“在下姓趙,方才見姑娘害怕,多有冒昧?!?p> “我——”唐琬發(fā)覺自己竟然不排斥他的觸碰,但是想起方才的遭遇,心底里還是有些驚慌,一時(shí)說不出話來。
趙士程見唐琬張了張嘴又說不出什么,嘴角的笑意更是放肆?!澳阍趺匆姷轿也皇翘优芫褪钦f不出話來,我有這么可怕嗎?”說著將一張俊臉湊近唐琬。
“你——你別亂來,我很感謝你救了我,但是——但是時(shí)間不早了,我要回去了?!碧歧涯凶油崎_,臉色緋紅的說完便要離開。
趙士程將唐琬一把拉入懷中,“回去?你怎么回去?!笨粗鴳阎械沤^塵的女子,不由得又調(diào)笑起來?!澳悴慌履乔毓釉傧蚰闵斐瞿ёγ??”
雙頰暈紅的女子掙脫開他的懷抱,“可我真的要回去了?!闭f罷故作惡狠地瞪了一眼,“你——你在對(duì)我動(dòng)手動(dòng)腳的我可就不客氣了?!?p> “我倒想知道你要對(duì)我怎么不客氣?”趙士程朝女子邪魅一笑,抬眼見窗外不在下雨,收起嘴角邊的不正經(jīng),淡淡地說。
“我的馬就在寺院外面,我送你一程。”說罷,又看了看衣衫不整的唐琬?!皼r且你這個(gè)樣子回去,沒人幫你解釋,你也不好和家人說清楚吧?!?p> 唐琬想了想便點(diǎn)頭答應(yīng)。
陸府外,駿馬上的趙士程腦海里疑惑著。這陸家不就陸游一個(gè)獨(dú)子嗎,這姑娘身份——她是誰?猜測(cè)的心中有些隱隱不安。
陸母、陸游、陸春嵐早已在府外等候,一個(gè)時(shí)辰前,永福庵的尼姑來府上求見陸母,說是有要事相告,說唐琬趁著還愿的時(shí)機(jī),竟在禪房與奸夫偷情,擾了寺院神圣和寧靜。陸游不敢相信,便與陸母她們一起在這等候著,誰知卻看見唐琬和一位男子在馬上坐著,不禁心中生出一絲醋意,緊緊地攥著拳頭。
“你是何人?將我妻子放下。”陸游上前憤怒地朝著趙士程吼著。
趙士程將馬停下安頓好,躍身而下,將唐琬小心的攙扶下來。
“在下趙士程,郡王府之子?!壁w士程報(bào)上家名,又說。“我今日暗訪永福庵,見秦檜之子秦?zé)鐚?duì)我身后的女子伸出惡手,欲要侵犯。便將她救下,送回府上?!?p> 見陸游陰沉的臉色,忍下心中的難過??戳丝瓷砗蟮皖^不語的小女人,擔(dān)心唐琬受罪又道,“不知是陸少爺?shù)姆蛉?,多有得罪?!?p> “胡說!”春嵐見自己的計(jì)謀沒有得逞,急急的反駁?!皠倓傆栏b值哪峁枚紒碚f了,你分明就是那個(gè)和嫂嫂偷情的男人!”
“不知姑娘在說些什么?”趙士程有些不明白,但聽到陸春嵐呱噪地給自己扣上帽子,心中很是不滿。
唐琬見春嵐誣賴了自己的救命恩人,有些著急地解釋著?!罢娴牟皇悄銈兿氲哪菢樱勤w公子救了我,若不是他,琬兒現(xiàn)在定是失去清白了?!?p> 陸游見唐琬如此袒護(hù)趙士程,醋意更甚。
“你還要站那多久?還不過來!”這是陸游第一次對(duì)她發(fā)火,唐琬有些害怕地看著眼前充滿陌生的人。
許久未見,他的身體應(yīng)是已經(jīng)康復(fù)了吧,卻不像從前那般對(duì)自己輕聲細(xì)語,明明知道自己遇到了危險(xiǎn),眼里也沒有絲毫的擔(dān)憂,唐琬這樣想著,有些失望地朝他走去。
“母親,之前我都相信嫂嫂。如今看見二人這般模樣,我便是相信那尼姑的話了。你看嫂嫂身上還穿著男子衣物,真是辜負(fù)了陸哥哥對(duì)她的一片深情!”
春嵐挽著陸母的手,咄咄逼人地說道。
“姑娘若要再口出狂言,休怪趙某不客氣了。”趙士程見陸家一眾是非不分,又給自己和唐琬冠上莫須有的罪名,手握長(zhǎng)劍,渾身散發(fā)出冷冽的氣息。
陸春嵐見趙士程一副不好惹的樣子,便不情愿地閉上了嘴。
“這衣服——是趙公子見我衣衫不整給我罩上的,也是趙公子從那歹徒手中將我救下?!碧歧俅渭泵Φ亟忉屩?。
“那歹徒呢?”陸游陰沉看著唐琬地詢問。
“歹徒是秦檜之子秦?zé)?,趙某大意,讓他逃走了?!?p> “且不說是否真的有那歹徒,也不知這秦公子家中富貴為何要為難一介婦人。但就你二人在這一唱一和,實(shí)在讓人看不下去?!标懩复驍嘹w士程徐徐開口。
聽見姑母別有深意的一番話,知道她另有所指。怪自己將趙士程拉下水,眼淚又不爭(zhēng)氣地流下。
“母親,夫君。是琬兒做錯(cuò),但是趙公子真的是琬兒的恩人。你們有怨怪我便好,莫要責(zé)怪他?!?p> “那你倒說說,你何錯(cuò)之有?”陸游的醋壇子瞬間被打翻,他壓著心中的怒火,假裝看不見唐琬臉上的眼淚,也假裝看不見她手上的傷痕,只希望唐琬不要再替這個(gè)趙公子說話。
唐琬抬頭,瞪大了充滿淚水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人,看得陸游有些心虛。
“你——又不信我嗎?”她向后退一步,呢喃著。
趙士程見唐琬心中難過,上前將她拉到自己身邊。
“不信你的人說再多也沒用,依我看這陸府全家都瘋魔了,你回去他們定是要為難你的,不如我?guī)阕甙??!?p> 趙士程緊緊的拉著女子的手腕,希望她不要難過,想起第一次見她,臉上就有淚痕,便是與這陸府有關(guān)吧,可他不想再看她流淚。
唐琬正要開口,陸游也上前拉住她的另一只手腕。
“這是我的妻子,豈是你說帶走就帶走的人。就算是死,也會(huì)死在陸府里,與你無關(guān)。”陸游氣紅了雙眼,不讓分毫地說著。
“疼…”唐琬發(fā)出細(xì)微的呻吟。
趙士程聽到隨即放開了手,女子身體一傾,跌到了陸游懷中?!拔夷丝ね醺兆?,襲世子之位,何須與你們說謊。你們不信我也罷,連自己的家人也不信嗎?”
“好了!都別說了,陸府的臉都被丟盡了?!标懩敢娙藸?zhēng)執(zhí)不斷,氣的發(fā)抖?!皩⑻歧Щ厮己卧方闼歼^,沒有我的吩咐她便不能出來,誰也不能探望?!?p> 說罷,又?jǐn)[出長(zhǎng)輩的嚴(yán)厲對(duì)著趙士程說道。
“趙世子既然救了我家兒媳,老身多有感激。可如今府上事多,老身還要處理家務(wù),便不請(qǐng)世子喝茶了,世子請(qǐng)回吧?!?p> 趙士程還想替唐琬說些什么,但是見唐琬朝自己投來拒絕的目光,便不再開口。
春嵐得意的看著狼狽的唐琬,心想著,如今母親和哥哥更是不待見你了,你就算有十個(gè)嘴都說不清。
望著陸府漸漸關(guān)閉的大門,趙士程的心也被重重的關(guān)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