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六,是女媧造六畜的最后一天,也是姐姐的生辰。我早就準備好了要送姐姐的禮物,是一對兒陶瓷制的東酈姐妹人偶,只不過我把人偶原本的頭發(fā)拆了和衣裳脫了,換成了大虞姑娘的樣式。姐姐對這兩個人偶愛不釋手,放在了臥室的黃梨木架子上。
家中眾人送給姐姐的生辰禮和前世沒什么兩樣,只不過前世這一年四哥沒在家,所以只多出了四哥為姐姐特制的香料。取半茶匙裝進香囊,半月內(nèi)都不會有蚊蟲沾身,還帶著清冽的香氣。
雖說家中親人多出了四哥的禮,但外頭的著實多了不少。代王、桓王的自然不在話下,可居然還有平王和安王的,這讓我驚了半晌。姐姐是什么時候跟他們有了牽扯的?
不僅如此,姐姐還一改前世閨中低調(diào)的風格,在生辰這日辦了茶會不僅邀請國子監(jiān)女學的同窗小姐們來做客,還給京中不少豪門貴女們遞了邀貼,不分官商,不分嫡庶。
是以,我見到林姝媗和林念的時候沒多驚訝,還條件反射地朝林念伸出了手。
對方先是一愣,隨即又笑容燦爛地握著我的手抖了兩下。
真不知道這是什么禮節(jié),不過先前我不小心把她撞進水里,她不怪我就已經(jīng)很好了,隨她喜歡吧。
今日我那未過門的大嫂林姝媛也來了,和林念兩人挎著胳膊在榭表姐之后到的,不知道的以為林念才是她的親妹妹,跟在后頭的林姝媗才是林家出了五服的遠房小姐。
林姝媗氣色不大好,整個人像是落了水的母雞,看人的眼神也沒了以前的高傲,看來她是終于明白了自己的身份,只不過她偶爾抬頭飛快地瞪一眼姝媛姐姐的背影,還是有些不甘心。
我趁著小姐們一波一波地進了福照堂,忙跑到林念旁邊扯了扯她的袖子,眼睛彎彎的姑娘蹲下身,毫不客氣地捏了捏我的臉,笑吟吟道:“怎么啦?”
“你家那乳娘和管家,還有你那個貼身丫鬟抓到了沒有?”
林念點頭道:“年前就抓住了,房屋地契倒是追回來了,不過金銀細軟被他們花了一半,已經(jīng)找不回來了?!?p> “金兆府怎么判的呀?”
“管家和那個丫頭打了五十棍,關(guān)三年,那個惡婆子故意拖延不請大夫差點害死我,打了八十棍流放什么南什么......”
“臨南吧?”
“對對對,臨南,那是什么地方?”林念眨巴著眼睛問我。
“你不知道臨南是什么地方?”
大虞沒人不知道臨南是什么地方。
林念笑道:“我呀,上次發(fā)燒腦子燒壞了,好多事兒記不太清楚,得慢慢想呢!”
這么一說也是,玉家管繡房的那個葛婆子的兒子就是發(fā)燒燒壞了腦子,二十七八了還流口水呢!林念只不過是不大記事兒,倒還算幸運。
“臨南從前朝就是囚犯流放的地方,我也沒去過,不過聽說那邊沼澤連天,毒蛇毒蟲遍地都是,還常年瘴氣只有午時才會消散一會兒,就算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將軍去了都會出不來。”
“這么可怕?”林念嚇了一跳,不過我從她眼里看到的興奮之色是什么情況?
“那個,你問我一個問題,禮尚往來,我也得問你一個?!?p> 林念笑道:“成交,你問吧?!?p> 我指了指站在角落里的林姝媗道:“她怎么了?”
“哦,你說小作精??!”
“什么精?”
“小作精呀!”林念見我不解,“嘖”了一聲道:“作精的意思呢就是......怎么說呢,反正就是作,你知道吧?沒事兒找事兒,找事兒都是別人的事兒,從來沒她自己的事兒,我這么說你明白不?”
“這不說的就是林姝媗么?”
林念在我耳邊打了個響指,笑道:“所以叫她小作精呢!”
“嗯...那小作精今日怎么不作了?”
“哪是今日不作了,都好幾日沒作了,因為她娘老作精下線了?!?p> “什么線?”
“嘖,就是...呃,失寵了。”
“蘇氏失寵了?不會吧?”
“怎么不會?”林念起身抓了把瓜子拽著我尋了個小杌子坐下,裙子一撩腿一盤開始磕起了瓜子,道:“上次賞梅的事兒還記得吧?知道為什么我那個表叔叔沒為她母女求情么?”
我搖了搖頭。
“原來那個蘇氏早就知道自己和表叔的白月光長得像,所以故意接近的,還......”林念捂住嘴巴湊到我耳邊悄聲道:“還下了那種藥,叫什么生散?!?p> “莊生散?”
“對對對,就是這個名字?!绷帜钣粥酒鹆斯献樱溃骸案费氖?,這個蘇氏有個十幾年的老相好,被表叔撞了個正著,說句不該說的話,小作精到底是誰的還不一定呢!”
我震驚的合不攏嘴,不過狗血是什么意思?
算了,這人嘴里讓人費解的話太多了,各個都問一遍一整天都不夠用,便道:“這么大的事兒怎么一點兒沒聽說?”
“這還算大?那蘇氏給你未過門的大嫂下了快十年的藥,想要弄死人家好讓小作精替姝媛嫁給你哥,算不算大?”林念繼續(xù)道:“這一出一出不僅是大事兒,還是讓寧國公府顏面盡失的事兒,搞不好連太后都得沒臉?!?p> 我撇了撇嘴道:“太后才不在乎這個?!?p> “反正這事兒一時半刻是捅不出去?!?p> “為什么?”
林念笑道:“大過年的,有什么事兒也得過了年再說?!毖粤T伸長脖子在屋里掃了一圈,問道:“你家那個小綠茶呢?”
“什么茶?”
“就是那個總穿一身白,眼淚說來就來的那個白蓮花?!?p> “哦,你說玉似瀅?”
“對對對,玉似瀅,怎么沒見人?”
“初三回她外祖家還沒回來,今兒應(yīng)該會回來,只是不知道什么時候,我倒是希望她別回來,煩得很?!?p> “看得出來?!?p> “哎?那個蘇氏有相好的事兒林將軍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
林念道:“等他?八百年也發(fā)現(xiàn)不了?!?p> “那怎么發(fā)現(xiàn)的?”
林念指著自己的鼻子笑了起來,“我去逛鴛鴦錦的時候發(fā)現(xiàn)的?!?p> “啊?鴛鴦錦可是青樓!”我聲音大了點,連忙捂住嘴,幸好并沒有人聽見。
林念無所謂地聳聳肩,道:“無聊嘛,去見見世面,誰能想到撞見蘇氏女扮男裝和野男人私會呢!”
“嗯...念姐姐,我還個有問題問你?!?p> “說?!?p> “鴛鴦錦的花魁,好看么?”
“跟你姐比,差遠了!”
林念這個人雖然總是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可人倒是很對我的胃口,她也不會把我當小孩兒那般對待,所以我不禁對她喜歡起來。跟她從鴛鴦錦的花魁聊到聚遠樓的烤鴨,從玄女湖的錦鯉說到南溪山野兔,還有天禧班的臺柱子銀泉到底是不是個斷袖。
我們倆一致同意,銀泉是斷袖跑不了,但到底是跟英國公家的大少爺丁卯,還是蔡相家的小孫子蔡鐸卻各執(zhí)己見,誰也不讓誰。
我堅稱是蔡鐸,因為丁卯已經(jīng)成婚了,但林念說有些男子為掩蓋自己斷袖的事實,常有娶妻生子的沒什么稀奇,只能說明丁卯更不是人,斷袖倒是沒啥,讓夫人守活寡就是太不應(yīng)該了。
我仔細想了想,覺得她說的也對,剛想問她銀泉演的那出新戲《穆桂英掛帥》去聽了沒有,就見到容翹一臉憤懣在門口朝我使眼色。
我忙起身出去,問容翹怎么了。
“二小姐,不好了,玉似瀅帶著她外祖母來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