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姐姐說話，祖父抱著我“哼”了一聲道：“你當(dāng)你祖父我老眼昏花了嗎？你那一腳踹的多用力我看不出來？你妹妹病還沒好有力氣絆你？絆你你怎么沒摔到地上？倒是你妹妹差點掉進(jìn)痰盂里！”
五哥聞言立刻跪在床上，雙手舉國頭頂，老實道：“津兒錯了?！?p> 姐姐見狀瞪了我一眼，我憋著笑哄著祖父道：“祖父，不是五哥的錯，是我自己沒坐穩(wěn)?！?p> 五哥抿著嘴唇盯著我，仿佛在說：玉似瀟，這招兒以退為進(jìn)玩兒的秒?。?p> 可我真的沒有這個意思，所以立刻回了一個坦蕩地的眼神，五哥“哼”了一聲別過了頭。
祖父立刻吹著胡子罵道：“瞧瞧你妹妹！還給你解釋，你怎么做哥哥的你？”
“我！”五哥挺直上身，圓滾滾地肚子也挺了出來，見祖父盯著他的肚子瞬間氣勢又沒了，道：“津兒錯了，五哥給小小賠不是?！?p> 我擺了擺小手道：“沒事沒事，五哥也不是故意的?！?p> 祖父不錯眼珠地盯著五哥的肚子，道：“明日開始，每天辰時正刻到演武場去，我親自盯著你練武！”
“啊？？？”五哥頓時面如死灰。
“怎么？嫌晚了？那就卯時正刻！”
“不不不，辰時辰時！”五哥急忙擺手，怕祖父再改主意，硬著頭皮跳下床笈著鞋子跑掉了。
我看著他那將褲子撐的十分緊的屁股無奈的搖了搖頭，這可不是我的錯，只怪他吃的太多了。
連續(xù)幾個晚上，我都是抱著祖母的胳膊嗅著她身上的檀香味兒入睡，可還是常常驚醒，眼淚鼻涕蹭了祖母一身，每當(dāng)這個時候祖母就會把我抱在懷里，柔聲安慰我哄我繼續(xù)睡。
可我聽見祖母擔(dān)憂地跟桃嬤嬤商量，得趕快把惠通大師請到家里來才行。
只是桃嬤嬤去了三次南溪山也沒請到惠通大師，說是大師給自己卜了一卦，最近一個月不能下山。
我生平第一次聽說，一個名滿天下千年佛寺主持給自己卜卦，這不是道觀里的道士們會做的事么？
不過倒也有不卜卦的道士，還有名叫觀卻男女都收的地方，感覺更像是一個門派，就像四哥呆的那個九英觀。
四哥被九英觀的李先生帶走的時候，我還沒出生。前世的記憶里他也只回來過三四次，印象實在不深，連他是個什么脾氣都不知道，唯一記得的就是我離家出走那年，四哥在南溪山采藥時墜崖身亡，尸首被山里的野狼分食，連個全尸都沒留下。沒過多久，二嬸就病死了，我當(dāng)時正在去東酈的路上，得知消息時沒多大反應(yīng)，只是奇怪二嬸一向康健怎么說死就死了，如今想來也是蹊蹺不已。
消息是五哥告訴我的，他身上還披著孝，一想到自己當(dāng)時漠不關(guān)心的嘴臉，我真恨不得給自己兩個打耳光。五哥當(dāng)時看著冷漠的我，該有多傷心呢？可他還是擦干眼淚繼續(xù)鍥而不舍的勸我回家，在我甩開他后還義無反顧的潛進(jìn)東酈，拼了命的找我。
我躺在馬車?yán)?，望著車頂木板上栩栩如生的白狼群出神?p> 白狼是玉家的家徽。前世時祖父就常說，玉家的祖訓(xùn)是孤狼死，群狼活，天下間沒什么比家人更重要的存在，當(dāng)時我不懂這話中的含義。
我一直想不明白，我們玉家的先祖不過是個前朝永帝時出生的一個普普通通的北境鐵匠，怎么會說出這樣的話？前幾日大著膽子問了祖父，他神秘地眨了眨眼，說凡人也有勇士，不能小看一個普通人的力量。
祖母卻笑著說，先祖雖是鐵匠，可卻因為煉制出龍墟鋼而深得前朝永帝、武帝的寵信，開創(chuàng)了玉家百年基業(yè)。后來天祖父玉仲青跟隨滕王孟家的高祖，在天佑末年輔佐大虞高祖推翻昏庸殘暴的昭帝建立大虞，被封為定北軍主帥，才慢慢有了我們定北侯府。
從天祖父開始，玉家時代忠君為國守衛(wèi)北境，無數(shù)次阻斷東酈和哲汗的攻擊，可以說定北的每一寸土地都灑過玉家人的鮮血，就連玉似瀅的祖父也是一樣戰(zhàn)死在定北的白雪連天之中。
這幾日我趁著在祖母屋里養(yǎng)病的功夫，拐著姐姐從桃嬤嬤那兒旁敲側(cè)擊的打聽了不少二房的事。
玉似瀅的祖父玉行芷竟是庶出的，這叫我十分詫異，因為玉家祖訓(xùn)男不納妾女不為妾，怎么會有庶出的子女呢？也可見前世我對家中眾人有多粗心。
桃嬤嬤說，玉行芷的生母其實是定北府秦安城的一個官妓，太祖父將他抱回來的時候，還沒有斷奶。
當(dāng)時的太祖母何氏是如今何相的嫡親姑母，見太祖父抱著和別的女人生的兒子回來傷心不已?？墒侵勺訜o辜，太祖母并沒有把委屈和憤怒宣泄在一個不懂事的孩子身上，反而將玉行芷記在自己名下，像對待親生兒子一樣將他養(yǎng)大，只是對太祖父一輩子都淡淡地，直到后來太祖父舊傷復(fù)發(fā)病死，太祖母都沒點頭原諒他。
不過玉行芷倒還算是個明白事理的，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不光彩，日夜勤學(xué)苦讀，十三歲就跑到定北上了戰(zhàn)場，也十分安于本分對襲爵的事從無一點心思，可惜玉行芷在他夫人大王氏懷孕沒多久就為救祖父而死。
后來大王氏郁郁寡歡，早產(chǎn)下一個男嬰取名玉秦風(fēng)，正是玉似瀅的父親?？捎袂仫L(fēng)因為大王氏孕中多思先天不足，在小王氏難產(chǎn)生下玉似瀅后不久也去了，是以玉似瀅變成了二房唯一的主子。祖父看她一個孤女守著偌大的宅子，又惦念著玉行芷年紀(jì)輕輕為救自己而死，心中愧疚不已，這才提出將她從早已分家的二房接進(jìn)侯府照顧。
為了將玉似瀅接進(jìn)侯府，祖父生平第一次和祖母吵架沒有讓步，兩個人冷戰(zhàn)了七天之久。最后祖母提出讓玉似瀅入府也可以，但永遠(yuǎn)不能將她記在大房名下且一及笄就必須將她送回二房府中，祖父忙點頭應(yīng)了，不滿八歲的玉似瀅才住了進(jìn)來。
我追問桃嬤嬤為什么祖母不想玉似瀅進(jìn)府，桃嬤嬤卻神色尷尬地笑笑插過話頭，開始囑咐我跟著祖母去南溪山護(hù)國寺齋戒的事兒。見她不想說，我一個五歲半的小娃娃也不好再追問，沒想到一轉(zhuǎn)頭就看到姐姐若有所思的盯著我看，見我朝她揚起笑容，這才展顏將我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