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誤惹阿爹生計謀
嚴(yán)嬤嬤回道:“小主子向來古靈精怪,這會子想是找著樂子消磨時間罷,奴婢著人去問問。”說著掀起簾子,向旁邊行路的護衛(wèi)吩咐道:“去問問郡主這會子在作甚,怎地那般高興,這邊王妃等著你回話?!蹦亲o衛(wèi)躬身稱是向后面馬車行去。
小昭被沐沁雅笑得紅了臉,急道:“奴婢猜也猜了,說也說了,您堂堂郡主可不能做那耍無賴的活計!”
“好好好我這就講,話說那~~”沐沁雅甫要繼續(xù)說道,就聽見阿娘打發(fā)了一護衛(wèi)來問她這會子在做什么,那侍衛(wèi)去回話后不過片刻又來了:“郡主,請您移駕王妃車中,王妃說她也想要聽聽那堪比管鮑的羊左之誼?!?p> “恩,諸位看官上回我們說到,伯桃角哀兄弟兩人爭相贈衣,這后事如何且聽我細細道來。”沐沁雅被阿娘叫到她車上講書,索性就帶著小昭和柳嬤嬤一塊過去了。她與阿娘和嚴(yán)嬤嬤細說了一下前情,阿娘也好奇地問著:“到底是何人留下等死,何人前去楚國?”
見車中幾人俱是一臉期待,沐沁雅也不賣關(guān)子了:“自是伯桃留下,角哀前去楚國。為何?原因有三:其一,伯桃說他胸中學(xué)問不如角哀,若是見到楚君,必能登顯功名。其二,伯桃身體不如角哀,此去百里,風(fēng)雪交加,又兼衣食不足,若是伯桃必不得活。其三,兩人必得有一人得活,才好得生之人為已死之人收尸厚葬?!?p> 說完見幾人點著頭都深以為然,沐沁雅一笑,接著又道:“角哀挨著寒冷,半饑半飽,來到楚國。楚王在楚國宮門外設(shè)一舍館,專門接待天下投奔而來的有識之士。上大夫到館中探望時,盤問角哀,見其對答如流,上大夫大喜,上奏楚元王。楚元王召見問起富國強兵之道,角哀上書十策,策策皆切中當(dāng)時要害,楚元王大喜,拜角哀為中大夫并重賞了他。可誰知那角哀在大殿之上痛哭流涕,殿中之人皆以為奇,楚元王問道:卿是為何?角哀遂將左伯桃脫衣并糧之事一一奏之,殿上之人無不感其義。楚元王同贈伯桃為中大夫,并允角哀厚葬之?!?p> “這兩人倒也都是有義之人,伯桃為角哀身死,角哀亦是知恩圖報之人?!便迩哐乓姲⒛锔袊@道著,笑了笑對著幾人說道:“故事還沒完呢!”
“還有后續(xù)?”王妃驚奇道,小昭幾人也是睜大眼睛看著自己。沐沁雅點了點頭,繼續(xù)說道:“角哀帶著人回到當(dāng)時兩人分離之地,果見伯桃死身尚在,角哀哭拜之后,便呼喚眾人將伯桃厚葬,并設(shè)祭于享堂,連附近鄉(xiāng)里之人也來祭拜,哭泣甚重。祭罷,眾人各自散去。過了幾天,角哀夜里獨自一人秉燭而坐,忽然一陣陰風(fēng)颯颯,角哀手中的燭火滅了又燃,燃了又滅。角哀起身看去,就見月光映照之下,有一人影?!?p> “啊!那是鬼魂不成!”小昭嚇得睜大了眼睛,就連美人阿娘也皺起了眉頭問道:“可是伯桃有話要對角哀說,所以深夜前來?”
“還是美人阿娘聰明!那陰靈乃伯桃是也,角哀心下想到:兄長深夜前來,必有事故。果然伯桃開口言道:感謝賢弟厚葬于吾,更是獲賜官位。只是我這墳地與荊軻墓極為相近,此人每夜仗劍來罵我,說我乃是凍死之人,建墳于此,奪了他的風(fēng)水。如若我再不遷移到他處,就要發(fā)墓取尸,擲我于野外!還望弟弟將我改葬他處,以免此禍。角哀驚醒,次日問及鄉(xiāng)里,果然荊軻墓乃在附近。角哀心下怒道:荊軻汝不過是燕國一匹夫,受燕太子奉養(yǎng),名姬重寶,盡汝受用,可汝不思良策以副重托,卻入秦行事,喪身誤國,居然還來此驚惑鄉(xiāng)民,以求祭祀?我兄伯桃,當(dāng)代名儒,仁義廉潔之士,汝安敢逼之?!角哀遂到荊軻廟中罵之,如再欺之,當(dāng)崛其墳?zāi)埂AR完后又到伯桃墓前說道:若是荊軻再擾伯桃,讓伯桃夜里再報于他。”
“那伯桃可是又來了?”
沐沁雅點頭,又道:“夜里,角哀秉燭以待,果見伯桃又哭泣而來。伯桃讓角哀用草作成人形,身著彩衣,手持刀械,焚于墓前,角哀依之,并言:如無事,望兄長報之。墓前焚草后,當(dāng)夜享堂外風(fēng)雨大作,隱有刀劍之聲,似如戰(zhàn)場對戰(zhàn)。角哀出戶觀之,就見伯桃奔走而來,對他言道草人不得其用。角哀欲要助之,伯桃卻說:弟弟你是陽人,我是陰人,你怎能助我?”
“那可怎么辦是好?”小昭急道。沐沁雅見幾人皆是面露急色,便起了頑心,正色道:“有道是:古來仁義包天地,只在人心方寸間,我瞧著今兒天色也不早了,各位看官,預(yù)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曉?!闭f著拿起阿娘桌上的茶杯“咚”地一聲放下,全當(dāng)那驚木一用。等明日她向哥哥討要了那玉竹素骨折扇來當(dāng)一回驚木,想想就覺得那樣有說不出的姿態(tài)風(fēng)流。
說完看向幾人,就見小昭,柳嬤嬤,嚴(yán)嬤嬤幾人眼睛瞪得如牛鈴般大小,似是被定了身般,沐沁雅直笑得打顛兒,阿娘也用素手戳著她的腦門,嗔罵道:“你個滑頭!故意癢人心窩子!還不快說!”她可不敢犯眾怒,接著說道:“角哀沒了法子,對著伯桃說道:兄長暫且先去,弟弟明日自有計較。次日,角哀來到荊軻廟中大罵,搗毀神像,欲要取火焚廟,就見鄉(xiāng)里之人皆來求情言道:此乃村里的唯一的香火,若觸犯了,恐會嫁禍于百姓。角哀無奈,只能作罷?!?p> “回到享堂,角哀上書楚王:昔日伯桃賜衣并糧,臣才得活,承蒙陛下厚賜重爵,臣平生足矣,陛下大恩容臣后世來報。上書奏表后,角哀來到伯桃墓前大哭:兄長你被荊軻強魂所欺,去往無門,弟弟寧為泉下死鬼,與兄長生死共處戰(zhàn)此強魂,以報兄長并糧之恩。說罷,便對從者說他死后,要將他們兄弟二人葬在一處。于是角哀自戕而死,角哀死后當(dāng)夜,風(fēng)雨大作,雷電交加,喊殺之聲數(shù)十里可聞,待次日拂曉,鄉(xiāng)里之人見荊軻墓已被震碎,墓前白骨散落,就連墓邊的松柏也被和根拔起。鄉(xiāng)里之人大驚,遂往羊左二人墓前祭拜,楚元王知道此事后,差官上前為兩人建廟,至今香火不斷,而那荊軻廟香火自此絕也?!?p> 沐沁雅說完,車?yán)镆魂囲o默。過了會子,阿娘說道:“哎~~~,左伯桃以己命救角哀一命,角哀亦以己命以報之。雖為偶然相見,結(jié)為兄弟,但卻各舍其命,以全知心之交,當(dāng)真難得,反觀如今世人之交,只得嘆一句:人心不復(fù)古矣!”
云南王妃話音剛落,馬車就緩緩?fù)A讼聛砺犚娷囃庾o衛(wèi)說道:“王妃,劍南道的舍館到了,王爺命卑職來請王妃下車入舍館歇息?!?p> 沐沁雅扶著云南王妃下了車,幾人在護衛(wèi)護送下進入舍館,甫一進門,她就見阿爹迎上前來從她手中接過扶著阿娘小意溫存道:“夫人可有感到疲累,待會子我讓人將飯食送入房中,我先扶你上去歇息罷?!闭f著云南王便扶著自己心愛的王妃走了,留著沐沁雅幾人在舍館的大堂中干晾著。沐沁雅只覺此刻自己的內(nèi)心北風(fēng)呼嘯,拔涼拔涼的,怎么辦?她也想成親了,有個人疼多好!
沐沁陽走了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任憑你是望眼欲穿,阿爹眼里也只有阿娘,別眼巴巴地瞅著了,走,跟哥哥去吃飯去,先填飽肚子再說!”
“今個兒你作甚了,怎地跑到阿娘車中去了?”瞧著默默扒飯的妹妹,沐沁陽不禁問道。
“啊?奧,說書去了?!?p> “說書?說什么書?”
“前段日子看了個話本子,講的是羊角哀以死全交的故事,今個兒趕路甚是無聊,就講給小昭和柳嬤嬤聽了,可誰知倒惹的阿娘心癢,所以我就到阿娘的車中去當(dāng)了一回說書先生?!闭f完她也不管沐沁陽作何反應(yīng),只顧著埋頭苦吃,今兒從早晨趕了一天的路,之前都是在車上湊合地吃了些點心果子,就今晚上這頓飯可算見著點葷腥,她得好好補補。
“哦~~~當(dāng)說書先生去了?你個半吊子說書先生說的書阿娘喜歡聽?”
聽著沐沁陽打趣她,她憤而抬頭道:“怎么會不喜歡聽?!阿娘歡喜得很吶!對了,你那把玉竹素骨折扇借我一用,用那把折扇當(dāng)驚木一準(zhǔn)好使,端的是儒雅俊流,瀟灑自如?!闭f著還擺了一頓說書的招式動作,好不得意。
“好,明兒個一早我親自給你送過去!”
這么痛快?那把玉竹素骨折扇可是她哥哥的寶貝,沐沁雅有些狐疑道:“哥哥,今兒怎么這么大方?”見著沐沁陽臉上的笑意越來越大,她心中的疑團也愈大。
沐沁陽有些壞笑道:“瞧你說的,哥哥對你什么時候不大方過?不過這回滿滿犧牲那么大,我這把折扇與之相比又算些什么?”那漆黑如墨的眸子里盛滿笑意,還有那么一股子幸災(zāi)樂禍。
沐沁雅更是驚疑不定:“犧牲?什么犧牲?哥哥你快些與我說清楚?!?p> “預(yù)知后事如何,且待明日分曉!”沐沁陽此時笑意更勝。
“別跟我賣關(guān)子,快些說與我聽!”沐沁雅實在想不出是什么,什么犧牲?什么鬼東西!
“滿滿也是當(dāng)過說書先生的人,也該知道這賣關(guān)子可是說書先生的養(yǎng)家糊口的活計,凡事說書怎么也得虛留三分,否則怎引得看官次日再來捧場?”說完便上樓去了,留下沐沁雅獨自在這兒苦思冥想。
夜里,沐沁雅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她雖猜不到什么事兒,但她卻敏銳地感覺到明日肯定有個坑在等著自己跳,而且這個坑沒準(zhǔn)還是自己挖的。
翌日,沐沁雅被小昭叫醒后就聽著小昭嘀咕著:“今個兒一早,王爺命人送了好些東西過來呢!柳嬤嬤已備好了膳食,奴婢先陪您用膳罷。”
聽著小昭說阿爹命人送了好些東西過來,她此刻就似那炸了毛的貓兒般頓時警覺起來。她問小昭:“東西在哪?”小昭指了指那些木匣子道:“呶,在那呢!”
沐沁雅起身而出向那堆木匣子走去,逐一打開,就見匣子里面有許多小格子,格子里面裝著胖大海,桔梗,木蝴蝶,射干,地黃,石斛,米蘭花等,她眉頭緊皺,這是做什么?沐沁雅學(xué)醫(yī)也有多年,不可能弄錯,這些分明是潤喉,生津利咽,清音亮嗓的中藥,阿爹沒事怎會送她這些草藥?難道是她說書給阿娘解悶兒,阿爹高興了特意慰勞她?可也用不了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