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掃完庭院,我坐在了繪馬架旁的樹下。今天的天氣很好,一縷縷的陽光從幾片浮云的縫隙中投落下來,又經(jīng)過樹冠的過濾,在我的身上留下點點光斑。拂塵在我的腿上趴著,安閑自在,我取出從山上帶下來的一片樹葉,慢慢的吹了起來。
我很喜歡這樣閑適的生活,心中沒有了迷茫,也就少了許多無謂的空想,于人于己,都有不少好處。其實我覺得我的后半生這樣就好,只要一個人,一只貓,也無所謂有沒有更多人的陪伴。自己的心中也充實豐滿,日子就不再漫長。只是正如師傅所說,這樣的生活方式在這個時代注定只能是一個片段,因為身邊的所有人都在喧囂,自己不可能永遠(yuǎn)超然物外。
但是那又如何,忙里偷閑,自娛自樂,這樣的時間注定不需要太多。只要能有一方小天地安放我的靈魂,沉醉我不切實際的夢想,也就夠了。封閉自己,我是個無拘無束的道士,披上道袍,我會敞開胸懷擁抱這個世界。我明白,這就是老道的入世道,也是他最希望我能領(lǐng)會的。雖然我不知道自己該怎樣把握追求與現(xiàn)實的平衡,但是我很清楚,自己已經(jīng)初窺門徑,這條路,也將是我持續(xù)一生的追求,我不知道自己能走多遠(yuǎn),但是我應(yīng)該會把它傳承下去。
也許等師傅仙逝之后,我會回到那方寸小觀,關(guān)上觀門,過自己清閑的余生。自知冷暖,自給自足,然后等一個愣頭青上山,幫我把這入世之道繼續(xù)傳承。
風(fēng)輕柔的撫著拂塵的毛,只是不知何時,風(fēng)中卻多了一縷幽香,這是我剛開始沒有注意到的。但是隨著香氣逐漸變濃,我知道,有人來了,而且不是老道。
所以我放下了手中的葉片,睜開了眼,抱起了窩在我身上的拂塵,也順便打攪了這只懶貓的回籠覺。有時候我真的覺得拂塵應(yīng)該由老道來養(yǎng),因為兩者都有著相同的作息。
不出意外,眼前站著的正是昨天那個短發(fā)女孩,她的手里正捧著一臺相機,幾乎遮住了她整張面龐。
應(yīng)該是昨天給她留下的印象過于冷淡,看我起身,她像個做錯了事情被抓包的小孩一樣,趕忙把手里的相機藏到了身后。看到這一幕,我差點沒笑出聲來,但是礙于道士的身份,我也只是嘴角微微上揚,然后搖了搖頭,重新坐下。
拂塵不高興的喵嗚了幾聲,似乎是不滿我反復(fù)的行動,這家伙,真的是沒有一點身為貓的自覺,陌生人走到邊上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反而是發(fā)起小脾氣來一發(fā)不可收拾,不過還好,它不抓我的道袍,不然哪里還有一點飄逸灑脫的氣質(zhì)。
其實看到這個短發(fā)女孩我還是有些心慌的,因為我很害怕她和昨天那個高個子女生是一起過來的。像那種喧囂的女生,我實在應(yīng)付不來。但是也許喧鬧的人都不是很勤快,所以在這個太陽剛剛爬過院墻,街上沒有多少行人的時刻,只有這個女孩站在我的面前。風(fēng)吹起她的裙角,也把一種淡淡的幽香吹向我,一切美的就像一幅畫一樣。只是除了風(fēng)聲以外,老道的呼嚕聲也很響亮。如果可以,我想把他調(diào)成靜音模式,連震動都要略過。
不是很熟,所以我沒有選擇直接搭話,而是繼續(xù)撫摸拂塵的毛,沐浴著晨光。其實在山上的時候,這就已經(jīng)成了我每天早起后的必修課,所以我也并沒有意識到把一個女孩晾在一邊的不妥,只是我是個道士,不是個紳士,所以即便如此對一個正常的女孩,也無可厚非,只是我沒有想到,她比想象中更為內(nèi)向,我不動,她也不動,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擺弄著相機。一時間,庭院中沉默寡言,只有風(fēng)吹過的聲音,以及根本就沒停過的呼嚕震天。
但是顯然,昨天兩個女孩一起來到這個道觀,不是沒有理由的。
才持續(xù)了沒有幾分鐘的靜謐很快就被一連串高跟鞋撞擊石板路的清脆聲響打破,一個噩夢般的身影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闖了進來。說實話,我真的很想把她的鞋跟給鋸斷了,或者干脆就在觀門口挖個坑,等她踩進去崴了腳安靜的在床上躺幾天。
其實看到她走進來的第一瞬間我就想起身躲在廂房里,只是觀門已經(jīng)開了,不能沒有人看管,所以我根本脫不開身。所以我繼續(xù)坐著擼貓,而短發(fā)女孩繼續(xù)擺弄著手里的相機。
高個女孩顯然還沒醒,我不知道她是剛起床腦子瓦特了還是本來情商就不高,看到我和短發(fā)女孩的位置關(guān)系,直接就來了句“小道士,你這可不行啊,難不成你以后是想獨守空閨?”
如果不是我還有一絲理智尚存的話,我差點把懷里的拂塵直接摔到她臉上讓她清醒清醒,且不說我一個大男人哪里來的閨房,面前的兩個人和我也僅僅只是一面之緣,甚至于我都沒給她們什么好臉色看,如果是一個正常人,就算是用腳趾去想怕是也說不出這樣的話作為問候,但是說實話,這頗具流氓色彩的發(fā)言的確在打破我平靜的心態(tài)方面有著難以比肩的效果。只是說實話,這樣的人我真的一秒鐘都不想多相處,如果可以的話,我很想把她轟出觀門,清修之地,怎容污言穢語。只是想到她幾乎能把我拎起來的怪力,有再多的不爽也只能忍著。
不過還好尷尬的不止我一個人,短發(fā)女生幾乎是一瞬間就放下了手里的相機,給我打圓場?!澳銊e生氣啊,葉姐就是這樣的,我也和她說了好多次了,可是她就是不聽?!闭f完,她還瞟了口中的葉姐一眼。
但是葉姓女孩顯然不會第一次在人前被短發(fā)女孩數(shù)落,她反而湊近了去捏短發(fā)女孩的臉,只不過被靈巧的閃開了。
我也沒有興趣看她們打情罵俏,所以深吸了一口氣,平靜的說“兩位如果沒有什么事的話,就請回吧?!逼鋵嵾@種社交用語完全就是您請回的代名詞。但是很顯然我錯誤估計了葉姐的臉皮厚度,她直接就是打蛇隨棍上,恬不知恥的說明了來意。
“其實吧,汐汐看上你了,你沒看到她都帶著相機來拍合照了嗎?!闭f完,她還故意的努了努嘴。
我信她個鬼,昨天來的時候就帶著相機,還好意思編這種謊言。
不過我沒注意到的是,葉姐身后的汐汐,騰的一下變成了一個紅蘋果,不過她也不說話,還是在安靜的撥弄著相機。
而到了這個時候,我也終于是忍無可忍,把拂塵放在了身邊的繪馬架上,起身作了一揖,正色道:“您請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