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眸掃堂內(nèi),正中央的魔祖石像遁入眸底。石像眸光微瞇,危險(xiǎn)乍現(xiàn),神情與小魔獸擊敵時(shí)的兇煞別無二樣。鋪開的蝠翼,舒張有力,好似要將九霄云海掀翻。貓身大過巨象,烏宏霸氣,利爪高提同劍直指前方,猶命萬千魔族奮勇前殺。尾端多了條小魔獸所沒有的獸尾,獸尾上條條暴筋凸起,若巖漿流內(nèi)。
魔祖石像下,正躺著背朝門外的小魔獸,它一動(dòng)不動(dòng),如陷入長久沉眠。祭堂兩端空空如也,整潔明亮與堂外破敗全然相異。
朱紅的木制門檻攔在門前,亮如新制,將一殿潔凈與殿外的死寂斷然隔絕。寂若死灰的空蕩中,淺淡有魔音繚蕩殿內(nèi),非魂魄有覺醒者未可聽出。
異象頻出的殿堂,沈陌黎抬足還是打算跨入門檻。小魔獸在內(nèi),再是怪象她也需嘗試一番。況且,燊筽那等魂魄未醒的初階一重天者入殿尚且無事,她謹(jǐn)慎些,估摸著應(yīng)也安全。
小魔獸沉冷的聲音忽傳來:“止步!有妖來了。人族少女,快且躲到堂前人族石像后去?!?p> 紋絲未動(dòng)的小魔獸側(cè)臥在地,說話間仿佛從未醒過。
沈陌黎看著倒地假暈的小魔獸,紅唇微張終是未語。轉(zhuǎn)身走至石像,她糾結(jié)的看著石像下細(xì)同她身的柱子,不明小魔獸所謂何意。細(xì)不過二三尺的石柱,她縱是身形再縮,藏得再好,也極易被發(fā)現(xiàn)。
環(huán)視周邊,沈陌黎忖量著其它地躲藏。
“你只管靠在那柱上?!毙∧ЙF冷沉之聲再度傳來。
沈陌黎睨了眼依舊躺地不動(dòng)的小魔獸,不知這般做法的用意,還是按小魔獸所言照做。
背輕貼石柱,汪洋清澈之感在頸背靠石的瞬間席卷而至。波濤成浪捆在沈陌黎腰上用力一扯,將沈陌黎整個(gè)拉入石柱。
小魔獸玄黃雙眸在沈陌黎被卷進(jìn)石柱的須臾猛然張開,蝠翼張飛,往另一魔獸石柱上飛入。石柱在波瀾一震后,又重歸靜寂。
旋搖的波濤,牽拉著沈陌黎往海不揚(yáng)波深處去。四周是海之湛藍(lán),微瀾的波濤觸著她的肢體,卻一滴未浸濕她的青衣。
咸澀的海水頑劣的跳入她的舌上,苦咸味道中還帶著淡淡記憶的辛酸。沈陌黎細(xì)品其中滋味,試圖抓住那一閃即過的模糊記憶,可怎抓都未入腦海半分。
這是誰?記憶為何如此酸澀?苦苦澀味又怎摻入廣博海中?點(diǎn)點(diǎn)海水在沈陌黎的口中減淡,卻加深了她心底的疑問。目視微光透入的海底,沈陌黎可以肯定,這回她定是讓小魔獸再次設(shè)陷,只是陷阱中的兇險(xiǎn)或機(jī)緣,卻是未知。
“陌黎?!笔煜さ穆曇籼攵校蚰袄瓒ňσ豢?,不遠(yuǎn)處的海底,小魔獸正喚著她,扇動(dòng)著蝠翼黑翅朝她靠近。波瀾的海水,對(duì)它薄可撕裂的蝠翼卻無半分阻隔壓力。烏色貓身在淼淼海波中渺渺似虛,清波中讓人辨不出是真是假。
“你是誰?”沈陌黎問道。
“陌黎,本獸與你相識(shí)一場,你不認(rèn)識(shí)我?”小魔獸眸底凝瞇,似猜似疑的問道。
“霧里看花終是虛,世上幻影太多,我又怎知你的真假?更何況,你騙我入此怪地,這賬我還未與你算清?!鄙蚰袄枳肿种榄^道。
“真或假,你我作伴月余,你當(dāng)真看不出?”小魔獸試探著問,繼而望洋興嘆道:“源海中萬靈皆枯,又有誰可使幻術(shù)祭成虛影?”
“源海?”沈陌黎略有所疑的看著小魔獸。
源海傳說,世代在五族中口頭相承。盤古初始,海帝憐人憫世,造水化做六海。
造海后,海帝視五族特性,分別將五海贈(zèng)與五族,獨(dú)留最貧乏的源海居住其中。
起初,源海魚貝無入,藻類無存。海帝祭以魂魄滋養(yǎng)源海,將己漸融入海。久而久之,源海日益富饒,逐步成為凌駕其它五海的存在。一方強(qiáng)盛他方眼紅,自古能者多遭嫉,源海的昌盛,逐步引來了其它海域五族的覬覦。
洋初辟時(shí),五族還懼海帝御海凌天的汪洋神力,但漸漸的嘗試挑戰(zhàn)海帝的五族貪念者日益增多。前浪滾后浪的挑釁,每每以貪念者慘敗告終,卻阻不了更多無饜的爭涌肆奪。
后世不知何故,海帝終融海消逝,源海的爭奪也以魔祖強(qiáng)勢收歸告一段落。
他族雖想再爭源海,僅是窮年累世間,源海早隨魔祖的隕落而隱匿無蹤。世人在萬年征尋無果下,亦漸漸將源海淡出貪奪的范疇。
沈陌黎極目迥望,遙不見海面的碧水中縷縷陽光穿洋灑入,粼粼海波中若有人影淡浮其中,縹緲近無。
她睇望小魔獸道:“海之淵博,吞納萬物,你怎此番確定無人可在其中使用幻術(shù)?你說你是魔獸,可還記得那日崖上你對(duì)我許定的承諾?”
“本獸崖上初生,與你不熟,何談與你定諾?”小魔獸皺鼻不樂道。
“與我不熟?那你怎還難敵熱忱的與我契約?”沈陌黎復(fù)問。
“莫不是崖上僅你一人族,本獸定不會(huì)找你這卑微人族契約?!睗M不在意的說道,小魔獸瞥眼沈陌黎,暗探著她的變化。
莫名的酸澀涌眸瞬過,沈陌黎凝著面前的小魔獸心有所疑。
暗藏心房的魔氣不知沈陌黎想法,獨(dú)自在體內(nèi)急得七竄八跺。平日它厭惡小魔獸出現(xiàn),生怕自己被魔獸生吞了回去。可今時(shí),它卻無比盼切小魔獸可快些出現(xiàn),破了這局。
面前那人裝得再像,也瞞不過它對(duì)本主凌銳的感應(yīng)。只是這源海古怪,壓制著它無法運(yùn)轉(zhuǎn)魔氣祭出魔力,也無法竄出心房與沈陌黎修成聯(lián)系。隱隱中,還有催眠怪力,在壓迫著它擠縮成丸,歸空入塵。
它努力膨拉著本就小若巴掌的魔軀,卻在那無形汪洋強(qiáng)壓下一開始便落了下風(fēng),漸被壓無。
對(duì)心頭魔氣縮小,沈陌黎早有覺察。除了魔氣,她昭著可感靈魄里的傳承之力也淡化消眠。周身所有可用的外承之力,在源海的刷洗下偷寂靜入睡,昏沉沒了動(dòng)靜。
枯死無靈的源海中,闊平洋流間似獨(dú)有她與小魔獸二人。而小魔獸,難言古怪之處掐指數(shù)不盡。她想揪出它的怪處,又一時(shí)查不出,唯一可確定的便是,眼前那獸,絕不是小魔獸。
“模仿本獸很好玩嗎?若是喜歡此種玩法,再多來幾只,本獸奉陪源海之主一玩到底?!敝鹄藗鬟f來的聲音,熟悉的落入沈陌黎耳中。瞇著玄黃獸眸的小魔獸鋪張蝠翼,飛在早前與沈陌黎說話的那只“小魔獸”身后道。
“不敢,魔獸大人來源海暢游,我怎敢擾了大人的雅致。源海皈依魔族后,大人才該稱為源海之主?!蹦7滦∧ЙF的身影在說話中化成魚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