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跨入逢春境后,鷓鴣仔首當其沖感受到的,不是力的增長,不是氣的加強,而是胃的抱怨。
畢竟,他掌控著的還是一個只有十一歲的身體,時值正午,卻連早餐還沒吃。
他側目一瞧,方才還興奮過頭的少年白夜,此時也神情怏怏,喊起餓來。
“熊孩兒,你去,還是我去?”
少年嘴一撇,往樹下一躺,“你去,小爺我要睡覺?!?p> 看來,身體的饑餓由二人共享,精神的困乏是各自承擔,這種體驗,前所未有,聞所未聞。
鷓鴣仔笑笑,睜眼回到現(xiàn)實,從草席上走下,推門而出。
到達食堂時,已經(jīng)過了飯點,鷓鴣仔見一層已空,向樓梯摸索去,卻被又一灰袍小生攔下,問之,則曰:“二樓只向良好評定及以上的新生供餐飯?!?p> 等級的分化,竟然無處不在。
沒轍,鷓鴣仔只好討了些殘羹剩飯,勉強果腹;同時,不由在心里慶幸,還好白夜睡了,不然,這些食物他決計不會吃。
安撫好自己的胃后,不久,就有理勤堂的人來茅草屋知會,稱自己的家人到來,正在院門等候。
鷓鴣仔倉促趕去,見是農(nóng)伯,不由憶起農(nóng)伯的廚藝,頓時,覺胃中一陣翻騰,險些吐出來。
農(nóng)伯為鷓鴣仔送來一些衣物與起居用品,然后與鷓鴣仔告別,回家種地。鷓鴣仔心有不舍,但念及自己未來可能會長時間住在學院中,卻也只能接受分離。
走之前,被鷓鴣仔問及,農(nóng)伯還為鷓鴣仔揭開了入山考核的奧秘:“農(nóng)留意到,峽谷中遍布著一種花,叫做迷迭香。迷迭香的香氣奇異,根據(jù)數(shù)量與排列的不同,可以使人產(chǎn)生不同的幻覺,公子考核時見到的異象多半來與此?!?p> 至于他自己為何無恙,農(nóng)伯又是如是回答:“迷迭香雖能致幻,但功效有限,一旦公子的神庭燃起星火,便也能抵御?!?p> 說罷,因為門人催促,農(nóng)伯不得不離開。
目送農(nóng)伯駕馬離去,漸行漸遠,鷓鴣仔難以預料,此生是否能再與其相見,初來駕到于這個世界,他愿與之交心的人不多,如果算上白夜,一共也只有倆。
另一人正是農(nóng)伯,逐漸消失在峽谷盡頭的農(nóng)伯……
在成功逢春的喜悅中,在正式分離的傷感中,鷓鴣仔帶著矛盾地過完了剩下的半天。
這一天里,他在院子里遇到很多同學,大家彼此路人,個忙個事;他也見到了以林彥宇為首的五兄弟,不,現(xiàn)在只剩四個,但經(jīng)過評定一幕后,那四人一反常態(tài),對“黑天”避而遠之;有過攜手突破逢春境的經(jīng)歷后,白夜對他的態(tài)度又雙叒叕轉好,與他交談增多,卻仍無法消解他心頭的烏云。
一夜無眠。
次日,入山堂開課,授業(yè)者是一青年女子,年剛過二十,身材高挑,面容姣好,和藹一笑,令人如沐春風。開課第一句,女子道:“我叫杜鶯,來自木峰,星火四重,將是你們這半年的老師,希望能夠幫助到大家。”
星火四重在杜鶯這個年齡已算優(yōu)秀,更不要說在這些評定只是合格的逢春境少年眼中,再加之杜鶯老師說起話來果真如黃鶯一般婉轉動聽,她話音還未落,教室里就掌聲雷動,久久不息,期間還不乏調(diào)皮搗蛋者的口哨聲。
杜鶯大概是第一年給新生上課,面對這種場面,臉頰不由一紅,忙羞怯道:“謝謝,謝謝大家……”
又過了不短的時間,教室才重歸安靜,眾生將目光投向杜鶯,期待其進一步發(fā)言。
杜鶯便照例介紹了入山堂授課安排的相關情況。
在課程安排上,入山堂同樣遵循其差別對待最大化的一貫原則,按照評定結果將學生分為三級,優(yōu)錄生只需參加一期課程,即半年課程,就可以參加結業(yè)大考,從入山堂畢業(yè);相對地,良好生需要多參加一期,合格生需要再多參加一期。
“咳……在正式上課之前,我有幾句話要說……我知道,在座的都是評定合格的考生,若想正式入門五大傳功堂,還需修完三期課程……但這不是絕對的,入山堂還會在夏冬兩季舉行大測,在大測中被何長老相中者,能夠酌情改評……唔,我的意思是,業(yè)精于勤荒于嬉,只要大家刻苦修習,不一定比不上良好生和優(yōu)錄生,明白嗎?”
“明白!”眾生異口同聲。他們都是十歲出頭的孩子,但凡一點點希望,都能調(diào)動起他們的熱忱,更何況,這希望還是一漂亮姐姐親口說與他們的,功效之強,連少年白夜都睜開眼聆聽,可見一斑。
“熊孩兒,你喜歡她?”
“無聊……”白夜一聲嗔怪,又閉上了眼。
鷓鴣仔在新世界的求學生涯,就在一聲“無聊”中拉開了序幕。此后的一個月中,他重新過上三點一線的生活——教室上課,食堂就餐,草屋修煉。這樣單調(diào)的生活著實無聊透頂。
更糟糕的是,這一個月里,杜鶯老師教授的還都是經(jīng)學,美其名曰“理論基礎”,實則是例行公事,老師講得沒勁,學生聽得厭煩,湊合湊合交差,如是而已。
所幸,人道是一物降一物,白夜這小子確確實實被這大他十歲有余的老師迷住,上起課來一反常態(tài),積極得很,鷓鴣仔正好將聽課的事盡數(shù)交由他,自己在神庭里圖個清靜。
一個月后,乏味的生活終于迎來了一絲轉機。
這天,白夜照例起個大早,操控著身體趕到教室,卻發(fā)現(xiàn)教室里空無一人,正疑惑時,聽聞鷓鴣仔在神庭樹下懶洋洋道:“昨天散學時,你那位說得明明白白,今早在覽經(jīng)閣門口見,你年紀不大,忘性可不小。”
不知哪一天起,鷓鴣仔已經(jīng)開始用“你那位”來調(diào)侃白夜。
“小爺我憂國憂民,哪有工夫記這些瑣碎!?”少年一邊嘴硬,一邊健步如飛,果然在覽經(jīng)閣正門前見到了老師。
今日的老師身著木堂的淺綠色長袍,黑色長發(fā)絲滑及肩,隨一陣風起,與衣擺齊動,像極神話中的精靈。
“黑天,早?。 ?p> 清風傳來鶯歌,挑得少年陣陣臉紅心悸,慌忙轉移注意力。
到了約定開課的時間,見學生們差不多來齊,杜鶯將大家聚在一起,介紹道:“這里叫做覽經(jīng)閣,是入山堂陳放功法秘籍的地方,我們今日的課程,就是教大家挑選適合自己的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