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漸漸變成了淡藍色,墨綠色長袍已然加身,眉心的法典即將成型,頭頂?shù)溺牭陡呛ⅹb獰。
鷓鴣仔只以為自己將要轉世,哪知他正在變得像那些怪物一樣,人之不人,鬼也不鬼。事已至此,縱使他想要阻止也為時已晚,更何況他沉淪在支離破碎的腦海中,幾近失去意識。
很快,他將要與這些怪物一道,手持鐮刀法典,游蕩在黑暗宇宙之間,尋找與收割迷失者的靈魂。
所幸,命不該絕者,命不該絕。
隨著萬里冰封的腦海中升起金光,麻木的靈魂陡然驚醒?;貋砹?,都回來了,失去的記憶碎片一片一片都回來了,它們像白駒過隙一般飛速地倒回鷓鴣仔的腦海,各歸其位,拼湊出了一個完整的自己。
轟!
腦海中一聲巨響炸裂開,緊接著,一道道裂縫出現(xiàn)在冰面上。金光越來越盛,裂縫越來越多,最終量變引起質變,整個冰面碎得徹徹底底,刻在冰面上的神秘符號黯然失色,逐漸化作粉末,不見了蹤跡。
恢復了意識的鷓鴣仔猛一睜開眼,驚奇發(fā)現(xiàn),周遭的怪物們紛紛停下念咒,僵在了原地,如同一尊尊雕塑,一動也不動。
遠處,一團金色的光芒迎面而來,即使是沒有溫度的靈魂,也能夠清晰感知到其熾熱。那熾熱如真火,那熾熱如艷陽。
電光石火之間,光芒就停在鷓鴣仔的面前,鷓鴣仔定睛細看,光芒的中心,竟然是一個長衣飄飄的中年男性,著一襲青衣,黑發(fā)垂肩,一字眉下,生著深邃的雙瞳與挺拔的鼻梁。
中年人橫眉冷眼,掃視一周,便大致了解此地的情況,然后盯向六芒星陣的中心。
在目光及身的那一刻,鷓鴣仔感覺到無盡的威嚴,如一座高山一般壓在了自己的肩上,令他喘不過氣。
“哼!”
中年人冷哼一聲,壓在鷓鴣仔肩上的重量赫然增加,重若五岳,他已經(jīng)能預見自己靈魂被壓成薄紙之后的樣子。
但也就是這一聲冷哼,竟然圍繞在他周圍的六尊怪獸,俄而粉碎,頃刻之間,就在他眼皮底下,六芒星陣化為碎末,淡藍色的碎末如一只只螢火蟲,被黑暗的巨口吞噬,什么都不剩。
在最后一粒粉末消失后,中年人面色一變,收回其威勢。
鷓鴣仔如釋重負,靈魂不禁癱軟倒下。
“汝是何人?”中年人在真空中漫步近前,攙扶住將要磕頭的鷓鴣仔。
“我本名權陳,地球上的人都叫我鷓鴣仔?!?p> 鷓鴣仔的靈魂震顫不已,如履薄冰,中年人看在眼里,面露和藹,卻仍然不怒自威。
“怕吾?”
“怕。”那不是廢話嗎,您老冷哼一下,六個怪人粉身碎骨,連宇宙都得動他三動。
“莫怕,是吾召汝前來?!?p> “您?”鷓鴣仔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難道那烏云、那雷電、那天階,都是眼前這中年人的手段?
“雕蟲小技耳。”中年人甩了甩衣袖,雙手重新背在身后。那袖口竟能在真空中生風,險些將鷓鴣仔的靈魂吹走。
若天地之間有神明,莫過于此。
“敢問……”鷓鴣仔一時難以接受所見所聞的一切,他在心里一遍遍勸說自己保持冷靜,哪怕一秒也好,但他做不到??!
好不容易,他鼓起足夠的勇氣問道:“敢問,您為什么召見我?”
“恕吾不可相告?!?p> “那……為何是……我?”
“恕吾不可相告。”
鷓鴣仔不禁感到頭疼,他吞了吞口水,按捺住自己的第三個問題。
看中年人這裝逼成癮的樣兒,問了也是白問。
中年人似是摸透了鷓鴣仔的心思,瀟灑轉身,鄭重其事道:“吾要汝活下去,無論未來遭遇什么,活下去?!?p> “活下去?可是我已經(jīng)死了……”
“汝終會明了,在那之前,活下去。”
難受啊大神,您倒不如不出現(xiàn),既然給我發(fā)任務,又不告訴我任務是什么,蒸汽廠的游戲策劃都不敢這么寫。
“上路吧。”中年人目光犀利,自然能洞悉鷓鴣仔心里藏著的小九九,他沒有多說,一手背后,另一手寫意地一揚,只見,在他的袖口,一座古樸的石門輪廓初現(xiàn)。
石門剛入眼,僅有袖口一般大小。中年人用手指在空中寫畫,一個個古樸的字符發(fā)出淡金色的光芒,印刻在石門的兩道門柱之上。
鷓鴣仔好奇地抬頭觀察,欲辨別字符的形狀,誰想,那一個個字符發(fā)射出一股股化形的能量流,如同萬箭齊發(fā),刺向他的雙眼。
“喝!”
在鷓鴣仔避之不及,險將被萬箭齊穿時,中年人另一只手化掌輕推,將那些能量消之于無形。
“莫看?!?p> 聽到中年人的聲音,鷓鴣仔慌忙低頭,若是靈魂能出汗,此時的他一定是冷汗浹背。
中年人不以為意,繼續(xù)隔空畫符,須臾之后,就在兩根門柱之上刻滿密密麻麻的字符。數(shù)不清的字符之間,極大的能量開始游轉,仿佛一具漩渦,將身居咫尺之遙的鷓鴣仔往里邊拉扯。
鷓鴣仔無力抵抗,靈魂很快被拉扯成長條狀,向著漩渦中心飄去,而觀那中年人,卻絲毫不受影響,一樣地筆走游蛇,一樣地瀟灑自如。
終于,就在鷓鴣仔將要頭觸門柱之時,中年人寫下了最后一個字符的最后一筆,一筆定音。只看,那字符散發(fā)出與眾不同的盛金色,立在兩門柱之間,與兩門柱同高。頃刻后,通過字符,兩根門柱開始進行能量的交互,在交互中逐漸膨脹變大。
愈變愈大,愈變愈大……
覺察到能量流的劇烈異動,在心底苦苦掙扎一番后,鷓鴣仔最終不抵好奇的誘惑,自覺抬頭,見一座三人高的石門聳立在自己面前,兩根門柱間,有一道墨綠色的光幕,光幕之上,群星閃耀,美輪美奐,此時,門柱上的字符已經(jīng)不再傷眼,一撇一拿都訴說著無盡的奧妙。
“去吧,接受汝之宿命?!敝心耆说徽Z之,卻如若圣訓,不容置疑。
不知此去將前往何方,鷓鴣仔心有搖擺,忍不住向中年人取經(jīng)道:“您還有什么能告訴我的嗎?”
“吾?!?p> “吾”什么?鷓鴣仔靜靜候著,卻始終不見中年人有繼續(xù)說下去的意思,納悶好一會兒之后,恍然大悟。
原來,他是說“無”。
哭笑不得間,鷓鴣仔閉上眼,向著石門之間的光幕飄去。穿幕在即,他又頓下身形,轉身向中年人深鞠一躬。
這一躬,是出于真心。
中年人微微一笑道:“汝若活下去,終將與吾相會?!?p> 鷓鴣仔不明覺厲,回身將去。
哪想,就在靈魂將要飄進群星的那一刻,突然,一道紫黑色的閃電自虛空中劈出,劈在石門的一根門柱上,緊隨其后的是,另一個飽含威嚴的聲音,打破真空的法則,直直傳入鷓鴣仔與中年人的耳朵。
“軒轅,你怕是把一切想得太簡單了!”
在如雷貫耳的勢能之下,鷓鴣仔的靈魂不禁蜷縮在一起,靠在被劈出裂痕的門柱旁,弱小可憐又無助。
中年人的身形佇立在這聲浪中,巋然不動,但面色也不由變得凝重。
一臾后,在中年人的對面,一道人影閃現(xiàn)而出,紫發(fā)紅眼,頭頂犄角,一聲鮮紅盔甲,與中年人隔空對峙。
“軒轅,你若是賭輸了,幾萬年來的努力,都將付入東流!”
“如若不賭,亦將付入東流。”
“時間還有,我等仍可伺機而動?!?p> “吾等,已錯過太多機會……”
“那也不能這樣冒險!”紫發(fā)人雙手朝天托舉,一柄巨斧頃刻間在他手中化形,而后,他大斧一揮,一道紫黑色的光影向著石門襲來。
能量未至,波動先及,斧勢之下,鷓鴣仔整個靈魂都失去控制,唯有眼睜睜為光波的到來行注目禮。
生死攸關,一道金色的屏障忽然張開,擋在光影之前。光影撞在屏障上,立即調頭,反射向巨斧和它的主人。
“速走!”
盯著面前中年人的背影,聽著中年人焦急的催促,鷓鴣仔也想站起身來穿過光幕,但他著實無法在二者搏殺的氣勢中控制自己。
眨眼間,紫發(fā)人輕描淡寫化解了自己的招式,怒吼一聲“軒轅”,提斧而來,直要劈開光幕討個說法,他每踏出一步,腳下的真空都會炸裂一次,燃起一縷紫黑色的輕煙。
中年人皺皺眉,收起屏障,以手指天,遠方一柄銀劍聞訊而來,劍身修長,古樸無紋,但駛過之處,無不留下一聲清脆錚鳴,猶若龍吟。中年人縱身持劍,正面迎擊,以劍尖格擋開那來勢洶洶的一斧。
神兵相接,爆發(fā)出巨大的能量,能量波及到石門后,使本就有裂縫的門柱發(fā)生傾斜,門柱之間的墨綠色光幕搖搖欲墜,似是隨時都會黯淡下去。
“速走!”
中年人高聲咆哮,余音繞梁,在這廣闊的宇宙之中回蕩。
鷓鴣仔的靈魂幾乎失聰,出于本能,他用雙手捂住耳朵,向著光幕的方向蠕動。
“留步!”
紫發(fā)人還以顏色,聲不輸人,與中年人的聲音交織纏繞,此起彼伏。
猝然,兩股聲能在擴散中發(fā)生碰撞,再度引發(fā)爆炸,爆炸產(chǎn)生的能量再度擊在門柱上,使石門轟然倒塌。
但就在光幕消失的最后一刻,鷓鴣仔的靈魂融入幕中星空,消失不見。
宇宙之中,唯剩下兩團熾烈的光芒,一團為金,一團為火,二者各收兵戈,冷面相峙。
“軒轅,你看看你做的好事!你會害死所有人!”
“魔神,汝果真是魔神?”中年人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