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莊雨都不是高調(diào)的人，在操場上發(fā)生的事我們從未和任何人說起，但在雨的名字還是在校園里傳了開來，很多女孩子爭著和他搭訕，如果不是我虎視眈眈的守衛(wèi)在側(cè)，恐怕他早就尸骨無存了吧。
對于這雨會武術(shù)的事，我也是像外星人發(fā)現(xiàn)了地球一樣，充滿了驚喜和不可思議。在我的威逼利誘之下，莊雨才老實交代。
“在幼兒園屢次被別人打哭叫家長之后，我爸就把我送到了兩百公里外的武術(shù)學(xué)校，直到高中招生之前才把我轉(zhuǎn)到市里的學(xué)校就讀。”莊雨道。
“那時你多大？”我說。
“四歲多一點吧。我記得第一次在武校自己睡還尿床呢，是誰在我下鋪的大哥哥半夜三更吵著下雨了下雨了把我叫醒的。他把我一頓胖揍，還不許我哭……”莊雨笑道。
“后來呢？”我問道。
“后來……后來，我當(dāng)然不尿床了?！鼻f雨道：“要不然尿到現(xiàn)在，天天曬被子，那不丟死人了……”
“我不是問你這個，我是問你后來還被人欺負(fù)么？”
“當(dāng)然了，你打敗了比你厲害的人，還有比他更厲害的人來欺負(fù)你。想要不被別人欺負(fù)，只有變成最強大的人。只是直到我轉(zhuǎn)學(xué)，我也沒能變成最強大的那個人。但是，我學(xué)會了不哭。總之，我不是你想像中那么高大威猛，英雄蓋世。曉楠姐，我甚至沒有你想象中堅強。我被一個人打擊的一敗涂地，如果沒有遇到你和你的家人，我甚至連生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了。”
“媽媽是不是和你說過什么？”我說道。
“方阿姨和許叔叔講過一些你的過往?！鼻f雨道：“曉楠姐，為什么你從來沒有跟我說過?！?p> “你都說了是過往，何必再提?！蔽艺f：“而且，你也沒有講過你的過去呀！莊雨，如果我們不能改變命運，我們可以試著改變自己。告訴你一個秘密，你知道不幸的人為什么總是那么痛苦么？因為他們選錯了參照系。我之所以快樂，是因為我每每會拿今天的生活和我在福利院的日子相比。你雖然沒有父母陪伴，但你至少沒有流落街頭，至少你衣食無憂，至少你還有朋友?！?p> “在你眼里，原來我這么幸福??？”莊雨道。
“那是當(dāng)然?！蔽艺f：“你從來不覺得么？真是庸人自擾?！?p> “那我以后調(diào)整一下思維方式，像姐姐一樣快樂的生存下去。曉楠姐，你以后準(zhǔn)備做什么？”莊雨道。
“考的上大學(xué)的話，我準(zhǔn)備當(dāng)個老師或者公務(wù)員什么的，選一個比較穩(wěn)定的工作，一輩子不會失業(yè)的那種?？疾簧洗髮W(xué)的，就學(xué)一門手藝，能養(yǎng)活自己的那種。說實話莊雨，我內(nèi)心深處還是有很大的陰影的。我想忘掉，其實是忘不掉的，只是控制著自己不去想而已。我當(dāng)時已經(jīng)五六歲了，能記憶很多事情了。那年我剛做完心臟手術(shù)，父母便失業(yè)了，她們每天唉聲嘆氣，媽媽忍不住的抱怨。我記得那天陽光明媚，爸爸垂頭喪氣地回來，媽媽嘮叨了幾句，爸爸情緒很激動，和媽媽大吵起來。媽媽把我摟進懷里，一邊哭一邊和爸爸吵架。爸爸也激動，拿起柜子上也不知道放了多久的半瓶白酒，一飲而盡，摔了酒瓶之后，直奔陽臺。媽媽以為他想透透氣，沒想到爸爸一躍而下，從六樓上跳了下去。媽媽當(dāng)時就驚呆了，喃喃地道：‘你怎么這樣……你怎么能這樣……’說著把我放在椅子上，木然地走過去，看了看樓下的爸爸，又看了看安靜的我說：‘曉楠，對不起……對不起……’說著也跟著跳了下去。莊雨，你知道么？我沒有哭，我心臟術(shù)后麻醉過去的疼痛我都不會哭，她們解脫了這個痛苦的游戲我為什么要哭？我要活下去，我要快樂的活下去。我不知道你經(jīng)歷了什么，是你的父母潛逃國外，還是被抓去坐牢，這都不重要，試問比我還要不幸么？你有什么資格說自己不幸福？”我說著，卻不覺已淚流滿面。
“對不起，對不起，姐姐，我不知道你受過這樣的苦……”莊雨把我摟進他的懷里。那一瞬間，我再也控制不住：“媽媽，曉楠好苦啊……”
“媽媽，小雨好想你……”
也不知哭了多久，我們沒有了一絲力氣，看看彼此淋濕的對方，一下尷尬起來。
莊雨拉了我的手輕輕的道：“姐姐，往后余生，江湖路遠，我們相依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