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喝足了,兄弟們,繼續(xù)上路了!”,聊天的那桌人看著就起來了,易言歡看了眼樓口,沒有動靜,心想剛才公子似在憂愁什么,暫時不會想到自己,這可是個大好時機。
“大哥,請問你們這是去哪兒?。俊?,易言歡有些慶幸,還好自己上路都是男子裝扮,這樣方便很多。
幾個人一臉戒備地看著她,易言歡急忙解釋,“幾位大哥千萬別誤會,小弟是急著趕路,只是現(xiàn)在天已經(jīng)黑了,一人上路難免害怕,所以想與各位結(jié)伴而行”。
一人問道,“你怎么就知道我們會順路?”
“恕小弟冒昧,剛才聽各位大哥說是遙州出來做生意,現(xiàn)在要趕回遙州城,正巧小弟也是遙州人士,所以希望能搭個順風(fēng)車,這是一點小心意”,易言歡拿出一錠碎銀子給了那個張大哥。
幾認(rèn)看著銀子,商量了一下,便決定帶著她,為首的張大哥說道,“既如此,小兄弟便跟著吧”。
“多謝大哥”,易言歡激動地說道,回頭偷看了一眼樓口,還好,沒人發(fā)現(xiàn)她要逃。
這是一個運糧的小商隊,他們?nèi)司黄ヱR,沒有多余的馬匹,張大哥有些不好意思,委屈她坐在托糧食的板車上,易言歡和氣地說沒關(guān)系,心里卻是樂開了花,這板車既不會暈,還能少了顛簸之苦,她求之不得?。?p> 真的就這樣離開了,易言歡心里有一點點失落,手里捏著那瓶藥膏,想公子對她其實挺好的,只是她真的與鄴城犯沖啊,別怪她了,反正秋雨也留給他了,如果能因此給他衷心的屬下找一房媳婦兒,他也不算虧。
馬車走了約莫兩個時辰了,一路都很平靜,易言歡的心也漸漸安定下來,開始規(guī)劃自己之后的生活,本來遙州蠻熟悉的,在一個熟悉的地方生活倒是不錯,可是自己便是在那兒結(jié)識到神秘公子和太子二人的,而他們都是鄴城人,保險起見,她不能待在遙州,至于去哪兒,等到了遙州再看吧,心里慶幸,還好把那一百兩銀票放在身上了,有錢走遍天下,沒錢寸步難行啊!
易言歡一覺醒來,天剛好亮了,糧隊正停在一個小鎮(zhèn)上,她知道他們不是走官道,所以回遙州要繞遠(yuǎn)一天的時間,幾個壯漢因為趕了一夜的路都累了,在客棧歇腳,定好三個時辰后繼續(xù)出發(fā),這樣天黑前便能趕到遙州。
易言歡倒是不累,徑直躺在板車上曬太陽,公子給她的藥膏蠻好用的,涂上去有些清涼的感覺,最重要的是,她現(xiàn)在覺得沒那么痛了。
早晨的太陽曬得她全身暖洋洋的,這樣舒服的時候,易言歡閉著眼睛哼起了歌,“寧靜的夏天,天空中繁星點點......”,死里逃生,做什么都開心。
“唱得不錯,不過這詞這曲著實有些奇怪”。
易言歡猛地一驚,睜開眼睛,看到他有些不敢置信,使勁地揉了揉眼睛再看了一遍,真是他!
沒想到逃了一夜他還有心情追過來,易言歡半晌才吶吶道,“公子”,真不知道他是不是屬狗的,這樣都能追蹤到她!
“歡兒,半夜出來看風(fēng)景,連時間都忘了,還不快跟我回去”,他說得委婉,易言歡卻知道自己沒有拒絕的余地,不舍地看了板車一眼,泄氣地跟在他身后。
他沒有說話,易言歡很老實地沒有開口,她能感覺到他的不快,不能再惹他了。
“歡兒,你快把本公子的耐心磨完了,以后切莫如此不乖了”,走了一段,蘇玄恪突然說道。
他仍像往常一樣說話,可他的聲音是平靜的,易言歡似乎感覺到他真生氣了,一直以為他永遠(yuǎn)都是臉上帶笑的樣子,這樣的他,讓她感到害怕。
“我知道了”,易言歡難得很乖地應(yīng)了他的話。
“穿過這個樹林便是官道,只要一個時辰便能回到客棧,這一次,你還是坐馬車吧”,蘇玄恪在前面說道。
“嗯......”,易言歡在后面有氣無力地應(yīng)著。
這個樹林鮮少有人走動,樹木參天,雜草叢生,易言歡緊跟著他的腳步。
易言歡想事想得出神,沒想到一下子撞到了他的后背,易言歡抬頭剛想問他怎么不走了,卻見他警惕地看著四周,一副冷然的模樣。
“既然來了,還不現(xiàn)身!”,隨著蘇玄恪的一句話,一群飛鳥受驚飛起,同時,一群黑衣人從天而降,看輕功,分明武功都不弱。
這群黑衣人有十來個,而且個個武功都很好的樣子,易言歡咽了咽口水,心想要不要往回跑。
“躲到樹后去,不要出來!”
他沒有回頭,易言歡卻知道他是說給她聽的,旋即聽話地往后跑,遠(yuǎn)離戰(zhàn)圈,躲到了樹后。
“你們受何人指使?”,面對十余個武功高強的刺客,蘇玄恪手上沒有武器,卻鎮(zhèn)定自若。
“少廢話,拿命來!”,刺客顯然不欲多說,隨著為首的一聲令下,全拿著劍朝蘇玄恪襲去。
十幾個刺客幾乎包圍了他,易言歡一顆心都提了起來,千萬不要有事?。?p> 蘇玄恪手執(zhí)折扇,迎擊著刺客的圍攻,他的身形變化鬼魅,如游龍般在刺客間行走,刺客的每一劍都撲了空,而折扇一出,七個刺客應(yīng)聲倒地,其余的刺客見此景都有些退縮,拿著劍卻猶豫著不敢進攻。
“再給你們一次機會,說是誰派來的,否則別怪本公子不客氣了”,蘇玄恪收手,一派姿態(tài)悠閑的樣子,眼中卻迸發(fā)著威懾。
眼見了他的實力,易言歡倒是一點也不為他擔(dān)心了,看他從容的樣子,暗自鄙夷,這樣打打殺殺的場面還能耍帥,真是沒天理啊,長得那么好看不說,武功又這么好,還超級有錢,他到底是不是人!
“退者死!”,眼見屬下都畏縮得不敢進攻,為首的狠聲說道。
隨著他的這句話,其余的刺客又攻了上去,為首的黑衣人自知不是對手,趁著下屬進攻的時候,瞅準(zhǔn)時機,飛身向易言歡襲去。
易言歡本來觀戰(zhàn)觀得熱烈,直到一團黑影朝自己這邊來時,才覺察不對勁,尖叫道,“??!救命??!”
眼見黑衣人一劍要劈下來,易言歡嚇得后退一大步,卻不小心跌倒在地,險險地躲過了這一劍,黑衣人出手很快,眼見第二劍就要砍下,易言歡尖叫著,害怕地閉上了眼睛。
噌的一聲,黑衣人的劍被蘇玄恪用折扇擋開,眼見他趕了過來,黑衣人知道不敵,欲逃跑,而蘇玄恪卻沒打算放過他,扇面以極快的速度飛出,一霎封喉,黑衣人倒地,折扇剛好回到上蘇玄恪的手中。
易言歡還反應(yīng)不過來,第一次看死了這么多人,他下手快準(zhǔn)狠,沒有給刺客留一條活路。這是平時和她說笑,似乎永遠(yuǎn)不會生氣的公子嗎?
“你到底是什么人?”,這時候,她才問起了他的身份,以前不在意,是以為不重要,可現(xiàn)在居然有這么多高手刺殺他,而他出手毫不留情,頃刻間要了所有刺客的性命,他究竟是什么人。
等不到回答,易言歡疑惑地看著他,卻見他神色似乎不對勁。
蘇玄恪手撐著背后的樹,腦袋逐漸昏沉,他無力坐到地上,沒想到劍上竟然有毒,他快速出手封了要穴。
“你怎么了?”,易言歡跑到他身邊,看到他一頭大汗的樣子,再也顧不得那些問題了,心揪成一團,他怎么受傷了呢,“你哪里受傷了?哪里傷著了?”,易言歡慌張地查看他的傷處,手卻是顫抖得厲害。
蘇玄恪一把抓住她慌亂的手,安撫道,“不要擔(dān)心,我不會有事”,他說話時卻喘得很厲害,顯然說話也很費力。
他抓她的手上有一道細(xì)小的傷口,雖是細(xì)微,傷處卻是發(fā)黑了,明明是中毒了,這傷是他為她擋開黑衣人那一擊時受的,如果不是他,躺在這里的人就該是自己。
易言歡看著那傷口,眼淚就掉了下來,是她害了他。
易言歡抬頭看他,卻驚見他的嘴唇已是黑紫顏色,驚嚇得一下捂住嘴,想要哭但理智讓她將眼淚都逼了回去,現(xiàn)在不是哭的時候,她嘶啞著嗓子問道,“你告訴我,我該怎么做?怎么才能幫到你?”
“此刻我重傷在身,你若逃了,我便沒有力氣去追你了”,他看著她說道,似在提醒她,這是她逃跑最好的機會。
“你是為我受傷的,我怎么會扔下你!”,這種時候,他還有心情說這種話,易言歡一把抹去眼淚。
“說起來,這還是我平生第一次被女子看到如此狼狽的一面”,他似開玩笑地說道。
“這種時候,你怎么盡說些沒用的,如果你死了,我一定不會自責(zé),我會跑得遠(yuǎn)遠(yuǎn)地,那五千兩也絕不會還給你!”,這五千兩,是他們之間,他最在意的吧。
蘇玄恪看著她的認(rèn)真模樣,忽的勾唇笑了,雖是虛弱的笑容,卻是發(fā)自內(nèi)心,這是他被人看見最狼狽的時刻,卻也會是一生難以忘懷的時刻。
“你還笑什么?”,易言歡眉心緊擰,在她的印象中,他一直是一副閑散的姿態(tài),此刻落魄至此,卻是有著不一樣的笑了,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好了,我先運功調(diào)息,一會兒我睜開眼如果你沒逃走,我會告訴你怎么做”,看著這樣的她,這一刻他居然有些不忍了,如果她就此逃了,他不會再追她回來。
他這么說便是有救了,易言歡放下心來,坐在一邊,安靜地看著他,他是那樣閑散瀟灑的人,她實在是不習(xí)慣他虛弱的時候。
這一次他閉著眼睛,她能肆無忌憚地看著他,他的臉真是風(fēng)華絕代,為什么初次見面時她會覺得他有些熟悉呢,她并沒有見過他啊。
他到底是什么身份,能引得這么多刺客來刺殺他,而且劍身還抹了劇毒,看來對方很想讓他死,那么他一定是很重要的人,而他是鄴城人,鄴城之中重要的人不是高官便是富商了吧,可是無論哪一個都有可能與丞相掛鉤,那她該怎么辦,難道要因為他救了她一命就豁出去,心甘情愿跟他回鄴城?
“在想什么?這么出神”,蘇玄恪折扇在她腦袋敲了一記。
“你沒事了?”,被他敲得猛地回神,易言歡瞧他臉色好了很多,嘴唇顏色也沒那么深了,暗自松了一口氣。
他卻是不答反問道,“你怎么不趁機逃走呢?”
易言歡白了他一眼,“你很希望我逃走嗎?放心,我不會讓你失望的”,只要確保他無事了,她自然還是要逃的,雖然他為她受了傷,但這些刺客本就是沖著他來的,她才不會內(nèi)疚。
“你已經(jīng)錯過那唯一的機會了——”,蘇玄恪似是在對她說,又似自言自語。
“你說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他還沒有完全恢復(fù)的原因,說話聲音那么小,聽也聽不清楚。
“歡兒,穿過這片樹林的官道有個驛站,你扶我過去”,蘇玄恪扶著樹干站了起來,顯然是余毒未清,身體也無力,易言歡急忙扶住他,“那里有大夫可以為你解毒嗎?”,他就一個人趕來追她,也不知道子夜什么時候可以找來。
“且去瞧瞧”。
他的聲音顯得很無力,走起路來也是喘喘的,易言歡便沒有再說什么。
當(dāng)他亮出腰牌時,驛站的人立馬恭恭敬敬地為他們安排了房間,易言歡好奇去看那牌上的字,他卻很快地收回了令牌,易言歡故意無所謂的樣子看向了別處,不看就不看,有什么了不起的。
驛站剛好有一位軍醫(yī),這位大夫一把胡須,看樣子是資歷頗豐,易言歡請了來替蘇玄恪診脈。
“大夫,他怎么樣了?”,這大夫表情一驚一疑的,不知道他到底是個什么意思,易言歡終是忍不住問道。
老軍醫(yī)松開了手,走到一旁開方子,慢條斯理地說道,“這位公子是中了劇毒,還好處理得當(dāng),大部分的毒已被逼出體外,現(xiàn)已無大礙,老夫開幾服藥,清清余毒就好了”。
大夫說得輕松,易言歡也才放下了心,突然想起什么,看公子熟睡了,便走到大夫身旁,壓低聲音說道,“對了,大夫,我家公子最近睡眠很不好,煩請大夫在藥里加一些助睡眠的藥物”。
易言歡熬藥的時候,委婉地向驛站的官兵打聽了他的身份,只是官兵雖然敬畏他,卻也不知道他的身份,易言歡告訴這些官兵,她也不認(rèn)識他,只是在野外剛好碰見他受傷了,才救了他。
“公子,喝藥了”,易言歡推醒了他。
蘇玄恪看了看那藥,又看著她,不說話。
“怎么,怕我下毒毒死你???”,易言歡心虛,故意搶先一步說道,沒下毒,只是加點安眠藥,不算罪過吧。
“歡兒自然不會”,蘇玄恪半坐起身,端過藥喝了起來。
“這就對了嘛,生病了就得喝藥,不然病怎么會好呢”,易言歡一點也沒因給一個剛中毒的人下安眠藥感到羞愧。
“公子,你好好休息,我去給你弄點吃的”,易言歡接過藥碗,一副貼心丫鬟的樣子。
易言歡在驛站蹭了一頓飯,飯畢,對小兵說道,“那位公子吩咐了,別打擾他休息,等他醒來再送飯過去,在下還有事,就先告辭了”。
哼哼!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這世上就沒有做不成的事情,易言歡得意地往回走,這次不敢再走死了人的地方,她沿著官道往前走了好一會兒,才穿過樹林去尋他們落腳的客棧,心里盤算著張大哥一行人的安排,自己現(xiàn)在趕過去時間應(yīng)該來得及。
易言歡也是好運,剛好趕上幾人準(zhǔn)備出發(fā),于是她再一次坐上板車,踏上行程。
走了一段,張大哥突然說道,“小兄弟,前面路段塌方,我們得改變路線,這樣到遙州得多走好幾日的時間,你不著急吧?”
她是有些著急的,可是這樣荒郊野外的,她也尋不到其他車輛,也只能跟著張大哥的隊伍了,易言歡笑著回道,“不急不急”。
易言歡毫無方向感,只能跟著他們的隊伍,心想著到一個規(guī)模大一些的城鎮(zhèn),她就可以和他們分開,再另謀劃路線,只是一路上走了好幾日他們從沒有路過城鎮(zhèn),也就是走累了便在野外露宿,入鄉(xiāng)隨俗,盡管她很不習(xí)慣,但還是拌得很像個爺們,隨著這幾個壯漢一起吃野味,宿野外。
“小兄弟,到了”,張大哥打了聲招呼,易言歡從板車上跳下,作揖道,“多謝張大哥了,我們有緣再會”。
沒想到遙州城還有這么繁華熱鬧的一角,這繁華程度,應(yīng)該直逼鄴城了吧,但再繁華也與她無關(guān),她當(dāng)務(wù)之急便是離開這里,找一個安全的城鎮(zhèn)落腳。
易言歡去掏衣襟里的銀票,卻發(fā)現(xiàn)銀票不見了,她認(rèn)認(rèn)真真仔仔細(xì)細(xì)將全身上下都找了個遍,都沒有發(fā)現(xiàn)銀票,怎么回事,從客棧出來的時候,她檢查過了,銀票是在身上,難不成是被那幾個壯漢偷了?不對,他們不是那種人?,F(xiàn)在看來,最可能的情況,便是隨著公子在樹林里穿梭時,不小心弄丟了。
易言歡,你個大白癡??!這么窮還丟錢,這么任性!唉,再怎么怪自己也于事無補了,沒錢寸步難行,當(dāng)務(wù)之急,便是掙錢了,沒錢她下一頓還不知道怎么辦呢,何談跑路。
可是她能做什么呢,易言歡四處一望,賣包子的、擺小攤的、開店鋪的,應(yīng)接不暇,可是沒有本錢,這些她都沒辦法做,唯一可以做的,似乎就是路邊行乞了,易言歡看著路邊幾個乞丐,一有人路過,他們便伸出破碗,求著別人給施舍一點,易言歡似乎看到了自己衣衫襤褸地坐在街邊求人施舍的樣子,不行,她晃了晃頭,從幻想中醒來,士可殺,不可辱!這份工作,她做不了,還是另謀出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