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水滴聲。
羅德覺得身體很重。
水滴聲還在持續(xù),很有節(jié)奏,滴落的聲音很沉悶。
我死了嗎?
這是腦子里的第一個念頭。羅德下意識地大口呼吸,卻十分順暢,這讓他意識恢復了許多。
他還沒睜眼,就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傳入耳中。漸漸的,聲音變得清晰,是人們在談話。
“快兩年沒出現(xiàn)過這種事了,我可不想介入調(diào)查?!?p> “警長已經(jīng)在路上了,最后還是得聽他的安排。圣母保佑,放過我們這些新手吧……”
“嘿,新人,別擔心,這些事還輪不到讓你去送死。”
在談話聲中,羅德慢慢睜眼,吃力地撐著身體坐起來。緩了片刻,眼前最先出現(xiàn)的是幾根鐵欄桿。
好像是臨時關(guān)押的牢房。
牢房外,兩名褐色制服的巡警正靠在桌前喝咖啡,其中一個是禿子,另一個比較胖。
羅德終于清醒多了。他看向左側(cè),水滴有節(jié)奏地從天花板落下,原來是漏水。
“嘿,你醒了?!迸盅簿戳诉^來。
羅德一臉茫然。
兩名巡警走過來。胖巡警伸出食指:“看這里,嘿,看得清嗎?這是幾?”
羅德沒心情和他玩這些:“一?!?p> 胖巡警露出煙熏的黃牙笑笑,并沒有什么惡意。
一旁的禿子說:“年輕人,你一定很好奇為什么你在這里,而不是醫(yī)院。有人聽見窗戶破了,報警后我們就把你救出來了。當然,醫(yī)生說你只是睡著了,并沒有搶救的必要。”
“睡著了?”羅德難以置信。
他的記憶并沒有斷片。如果說耳鳴眼花,被黏液憋到窒息休克,這樣算是睡著的話,那這個世界已經(jīng)瘋了。
可他說話時,下意識摸了摸舌頭,并沒有黏液的感覺。
胖子把牢門打開,禿子攙著羅德出來,在椅子上坐下,又倒了杯咖啡。
羅德發(fā)現(xiàn)自己并沒有戴手銬。他愣了片刻,急忙問:“蘇珊大媽怎么樣?”
“哦,蘇珊,窒息性休克?!倍d子雙手抱胸,“已經(jīng)搶救過來了,只是還不太清醒?!?p> 羅德瞪大眼睛。
“可憐的蘇珊,醫(yī)生在她喉嚨里發(fā)現(xiàn)了一團項鏈,而且通過煉金鑒定,上面并沒有你的指紋。”禿子說?!耙簿鸵馕吨?,是她自己放進嘴里的。她差點被自己的項鏈憋死?!?p> 羅德只覺得頭腦亂糟糟的,他立即回答:“不!不是項鏈,她是被黏液憋……”
“嘿!嘿!嘿!”禿子做了個停的手勢,“醫(yī)生只發(fā)現(xiàn)了項鏈,其他什么都沒有!關(guān)于這個話題不要再繼續(xù)了!”
胖子很刻意地喝了口咖啡。羅德從兩人眼中看出了恐懼和回避。
“等警長來再給你做筆錄,這種事我可不愿意管?!倍d子開始有些煩躁,端著咖啡出門了。
胖子喝著咖啡,搖搖頭:“上了年紀就是越來越?jīng)]耐心。希望我以后不會這樣。”
羅德看著他,小心詢問:“警官,為什么你們不相信我?”
胖子聳聳肩,似乎是不知該用怎樣的口氣回答,最終還是沒有任何回應(yīng)。
門外傳來腳步,中年男人推門進來了。他看上去五十出頭,身材高大,微微發(fā)福,所剩不多的頭發(fā)也疏于打理,看起來就像一團雜草。
“警長?!迸肿由晕⒄局绷诵?。
“辛苦了,這里交給我?!本L拿著一個本子過來。
胖子行了個禮就出去了。羅德卻愣了愣:“肖恩叔叔?”
肖恩叼著煙斗,反手鎖門,笑笑:“很久不見了。”
“您當上警長了?”羅德問。
“半年了?!毙ざ髟谧狼白隆?p> 面對父親的好友,羅德稍微放松一些。肖恩在桌上攤開筆記本,沒有著急開始,而是十指交錯,帶著淡淡笑意,親切感十幾年來都從未變過。
“畢業(yè)了?”
“是,這個月剛畢業(yè)。”
“有什么打算么?”
羅德沒有立刻給出回復。
肖恩點點頭,提起鋼筆:“應(yīng)該很久沒回家了吧?一直住在學院?!?p> “是?!?p> “你父親也很久沒回來了。算下來有兩年多了?!?p> 羅德點頭。
“那么我們開始吧?!毙ざ髟谔犷^寫下日期,“跟我講講,到底發(fā)生了什么?!?p> 羅德卻猶豫片刻,低聲問:“叔叔,你會相信我說的話嗎?”
“我從沒質(zhì)疑過你說的話?!毙ざ餍π?,“你小時候說看見湖中水怪,還記得是誰一直相信你嗎?”
羅德堅定地點點頭。的確,就算其他人不信,肖恩叔叔絕對是支持自己的。
“我在學院的頂樓,看見我家客廳亮了燈……”羅德深吸一口氣,開始講述自己詭異的經(jīng)歷。
這段經(jīng)歷并不長,羅德盡力回想起每個細節(jié)講述出來。但隨著闡述進行,他又仿佛回到老宅,發(fā)自內(nèi)心恐懼。
肖恩眉頭緊皺,抓住一切節(jié)點進行記錄,不停嘬著煙斗。辦公室里煙霧繚繞。
羅德講完了,不禁打了個哆嗦。肖恩依然表情凝重,把筆記收尾,卻遲遲沒有說話。
“你運氣很好,沒有回家?!?p>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給出這樣的結(jié)論。
羅德低下頭。
“這件事……”肖恩不停吸煙,“本來不該有受害者。”
“是我的錯?!?p> “所幸蘇珊并無大礙。由于是你帶她進入的,后續(xù)各種賠償,你還是要承擔?!?p> “我明白?!?p> “如果你暫時拿不出來,我可以幫你墊著?!毙ざ鲏旱吐曇?,“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要跟你說?!?p> 羅德還沒來得及道謝,心又懸了起來。
“你找到的那把左輪,一定要收好。然后,短時間內(nèi)不要再回家了?!?p> 羅德深吸一口氣。
“你看到的那個光球,用便于理解的方式解釋,它是一種……有生命的自燃現(xiàn)象。”肖恩說。
“有生命的自燃……”作為煉金學的學生,這個概念對羅德并不算難懂。所謂煉金,通俗來講,就是殺死金屬,再賦予生命。
肖恩放下煙斗:“相信不用我說你也清楚,你家里有些……不好的東西。它們充滿惡意,試圖殺死接近的人,而我們并沒有對付它們的方法……至少現(xiàn)在還沒有。”
“而你拿到的那把左輪,是一個煉金產(chǎn)物。它一直放在你家,對邪惡有很強的鎮(zhèn)壓作用。但邪惡總在滋生蔓延,左輪最終會無力壓制,于是煉金的生命力在這時展現(xiàn)出來了?!?p> 羅德一開始并沒有聽懂,但很快明白了。
老宅中的邪惡在不斷擴大,左輪難以堅持。為了自身不被邪惡污染,只能點燃光球,吸引自己回家,然后拿走它。雖然十分危險,但好歹算活了下來。
而另一方面也就意味著,失去左輪鎮(zhèn)壓的老宅,已經(jīng)被瘋狂的邪惡占據(jù)。
再回去,就是死路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