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情況下聽到“你的時辰到了“,不是小姐姐催你下鐘,就是閻王爺催你下去逛一逛,李藥師心想,今晚又遇到個硬茬子。
隨著聲音而至的,是從漆黑的林蔭里走出來的一個人,他二十許歲,全身黑衣,光著腦袋,腰里懸著長刀,面容冷肅,半站在林蔭里,半站在星光下,衣擺隨著輕風拂動,而他猶自不動。
李藥師肅容拱手,說道:“這位壯士,你我素未謀面,不知有何可以請教?“
一手牽著馬,一手已按在劍上,古語有云,話不投機,血濺三尺,李藥師已有死戰(zhàn)的覺悟,今日遇到的這位,和以前所遇都不相同。
若說江湖里皆為草莽,確實有失偏頗,還是有明珠在泥淖,青蓮出于污泥的,就是不知今晚的這位,是草莽還是明珠了。
那位壯士說道:“好教李少俠知道,我乃天魔宗燕令丘,今日尋你,便是要殺你奪書,不知你可有意見?“
李藥師心想,這個逗B莫非是個傻子吧,想殺你爺爺,這能沒意見嗎?
但是口中卻說道:“我與天魔宗素無恩怨,今日方知天下間始有天魔宗,何苦至此呢,打打殺殺的,有違天合,不如到我別苑來,你要啥咱給啥,咱們倆再喝兩杯,喝高興了,咱還有陳叔寶送的美人五十個,隨便挑,你看咋樣?“
卻說這天魔宗,傳自前朝高僧悲顯,這悲顯七歲出家,天資潁悟,一十九歲便可獨自講經(jīng),聽眾每每不下千人。
只是悲顯大師雖天資卓絕,可是為人偏狹,他從經(jīng)書中悟到末法時代或已來臨,佛滅一千年,佛法已不能普渡眾生,遂由佛轉(zhuǎn)魔,意為我獨為魔,還世間清凈,創(chuàng)立了天魔宗。
天魔宗始立,便被各方譴責,一時間如過街老鼠般,從而由明轉(zhuǎn)暗,后又幾經(jīng)更迭變幻,便成了一個江湖門派,只是此門派人數(shù)不多,也不是時常出世,可一旦出世便要流血,且門人都武藝超絕,又偏執(zhí)的厲害。
燕令丘說道:“非也非也,我一日只食一餐,更是不粘酒色,清規(guī)戒律還是要遵守的,你小子別打岔,是要緩死還是速死,還是自決,你可以做主”
李藥師說道:“既尊清規(guī)戒律,可為何要殺生啊,搶人東西更是不該,是也不是?,緩死速死都是死,小爺偷你家輪胎了嗎?”
“殺你就是救蒼生,我佛慈悲,你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你就受著吧”
這燕令丘果然一言不合,就要拔刀相向,他腰間懸著的長刀形如春秋大刀,只是沒有春秋大刀長和笨重,看起來頗為靈巧。
那大刀通體烏黑,全由烏鋼制成,閃著寒光。春秋大刀長柄短刃,受力均勻,又稱關公刀,燕令丘手中的這把,雖不是制式的春秋大刀,有所裁短,但也是長柄短刃,況且,燕令丘本來就中等身材,人又瘦,這把刀對他來說,正好合適。
李藥師高喊一聲,“且慢”,在燕令丘稍一猶豫的瞬間,拔劍便刺。李藥師的劍法其名為道劍,相傳為老子所創(chuàng),只是李藥師自己并不知道。此劍法一重身法,二重速度,所以當李藥師不丁不八的站著,右手又按在長劍上時,那就是要準備拔劍了。
武術技法中,要么站成丁字,要么站成八字,以利于瞬間移動,可李藥師的道劍身法,卻是站成不丁不八,往往被人低估為是個菜雞。
燕令丘就上了大當了,一個錯誤的站姿先是迷惑了他,又一聲“且慢”讓他稍稍的猶豫,這兩個失誤差點讓他送命,當他回過神來時,李藥師的長劍已刺破他胸口的衣服。眼見便要被一劍刺入心臟,燕令丘一個扭身,李藥師的長劍擦著他的肋骨便刺了過去,鮮血頓時便飆射了出來。
這種情況已在李藥師的預料之中,他要的就是這個先手,長劍刺破肋骨邊緣,勢子還沒用盡時,李藥師長劍由刺變撩,對著燕令丘的左臂就斜撩了上去,而此時,燕令丘正處在一個奇怪的扭身姿勢之中,重心向右,長刀根本救之不及,眼見著左臂就要交待在李藥師的長劍之下,燕令丘也是了得,雙腿稍稍彎曲,一個挺身,蹦起三丈余高,一個旱地拔蔥,斜斜的射向天空。
一邊射向天空,一邊如老鷹張開翅膀一般,雙腿分開,右手里的長刀由右向左,斜劈而下,而此時,李藥師勢子用盡,不得不一個團身跳出戰(zhàn)團。
第一回合,李藥師完勝。
只是李藥師勝在出奇不意,又耍了點心機,兵法有云,出奇不意,攻其不備,李藥師雖是與人單挑,卻用的兵法中群毆的技能,不能說他卑劣,只能說,他有一點狡猾。
可是李藥師必竟初出茅廬,他也沒想到燕令丘的輕身功夫如此之好,若非他躍起太高,而李藥師又勢子用盡,在李藥師得了先手的情況下,此一戰(zhàn),已經(jīng)完結了。
可是任誰也想不到,天魔宗的鎮(zhèn)宗功法“天魔經(jīng)”中,輕身功夫是基礎,又名天魔舞。燕令丘本為天魔宗本代的世間行走,又叫做行者,而天魔舞他又極為擅長,一個扭身,一個躍起,已是盡顯功法的不凡。奈何李藥師準備如此充分,先是插科打諢,又是出奇不意,還是沒有搞殘燕令丘。
李藥師團身跳出戰(zhàn)團,燕令丘也穩(wěn)穩(wěn)的站在地上,描述雖多,其實只是轉(zhuǎn)瞬之間。剛剛落定,兩人又戰(zhàn)在一處,一時間,刀光劍影,勁氣縱橫,擾得樹葉飄舞,鳥雀紛飛。
李藥師跟本不給燕令丘處理傷口的機會,步法詭異,虛虛實實,卻總能在間隙之中尋得時機。而燕令丘雖然有傷在身,卻揮舞著長刀有如風火輪,水潑不進,針扎不進。
可是兩人都深知,如此消耗下去,燕令丘必敗無異,當戰(zhàn)至第一百二十五個回合,燕令丘已是渾身浴血,當即跳出戰(zhàn)團,奪路而逃,邊逃邊說道:“李藥師小兒,心術不正,竟敢陰我,下次必取你首級”
李藥師看著逃跑的燕令丘,也不是很在意,一般被咬跑的狗,總要回頭齜一下牙的,以表示,老狗并不是怕了你,只是回去舔舔傷口,好了再戰(zhàn)。
可是李藥師心里有苦難言,心想,都是天書惹的禍,心里腹誹道:“師父啊,你玩了一個金蟬脫殼,可是苦了我了啊”
兩人打了一百多個回合,湖畔林木風景已是一片狼藉,恐又有波折,李藥師牽著馬撿隱蔽處一路向西緩行。漸漸遠離同泰寺,玄武湖,遠遠的,仍可見三座高閣之上燈火輝煌。
可突然的,高閣不遠處的同泰寺,又斷斷續(xù)續(xù)的亮起燈火,并有嘶喊聲和頌經(jīng)聲,依次的響起,李藥師遠遠看去,天空之上,似有一個鳳凰正浴火飛翔。
其嗚關關,其姿逍遙,其舞若彩霞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