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是要進(jìn)屋瞧的,此時卻轉(zhuǎn)了步子,朝外邊的窗戶去了。因為他聽見了爺爺在說話,還很罕見地罵著人。
柯嘉銘站在臺階前上下左右地瞧,卻始終在玻璃上找不到個縫兒來。他急的心里直怪自己,怪自己前兩天報紙糊的太細(xì)心了些。
看不見里面情景,只聽見爺爺在說話。
爺爺說‘你當(dāng)初怎么不這么想,這么說?現(xiàn)在良心染紅了?’爺爺還罵著‘狗東西,給我滾,除非是我死了,否則你永遠(yuǎn)也碰不到銘銘?!?p> 爺爺說完了,也罵完了,但是卻沒人接話。
柯嘉銘眼睛溜溜的轉(zhuǎn),但就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索性想進(jìn)門再聽個清楚,可等他剛拐進(jìn)門們卻發(fā)現(xiàn)有人已經(jīng)比他捷足先登了。
屋里的窗戶旁站著另一個人,踮著腳,側(cè)著耳,和自己做著即將一樣的事兒。
柯嘉銘停了步子,卻沒有喊,也沒叫爺爺,只是看著窗旁的人,上上下下地打量著。
那與自己一般大小的人,他的衣服,他的鞋子,他的頭發(fā),他從頭到腳,從腳到頭看著都是那么整潔又漂亮,可真是的干凈很呢。
柯嘉銘還想再瞧的仔細(xì)些,卻被對方回頭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那人‘啊’的一聲,顯然是嚇了一跳,然后爺爺便從房間了出來了,身后跟著一個男人。
一個西裝革履,姿態(tài)挺拔的男人。
...
自打柯嘉銘記事起,便從未有過父親的半分印象,一直以來他都和爺爺在此相依。還有母親,不過她現(xiàn)在在醫(yī)院。
可今日卻奇了怪??匆娺@個男人的第一眼,柯嘉銘的心里莫名的就有了父親的模糊模樣,他不知道為什么,但就是異常強烈。可這個男人一開口卻讓他叫叔叔,柯嘉銘有些失望。
還沒開口,爺爺卻已將其扯到了身旁,這時柯嘉銘想起了剛才窗外的話,爺爺似乎對這個男人很是討厭。
那男人和爺爺說話,眉眼卻一直打量自己,那種說不上感覺的眼神這讓柯嘉銘很不舒服,于是他將目光落在了對面偷聽的人身上。
離得近了,柯嘉銘這才看清了模樣,這娃兒白白嫩嫩的,衣服干干凈凈的,頭發(fā)黑黑亮亮的。總的來說,這個男孩兒可真是……柯嘉銘想了半天都找不到個詞來說,末了只在心里道:好!這個男孩可真好。因為在他的字典里,好看是用來夸女生的。
柯嘉銘正看的出神,忽地聽見爺爺說話,他用手指了指男孩,說:“去,都玩兒去吧?!睜敔敿纫寻l(fā)話,他自然是心中欣喜,于是直急的上前抓起手就往出跑,也不問人家愿不愿意。
一路上柯嘉銘跑跑停停跑跑,也不說話,也不松手。身后的人是誰?那男人是誰?他們?yōu)槭裁磿谧约杭?,這些問題他都拋之腦后,沒空去想。他小小的心里只有一件大事,那就是爺爺送給了自己一個朋友,還是那么那么‘好’的個朋友。
他要跑到村里孩子最多,最熱鬧的地方去,他想要用事實,用身后的人來告訴那些孩子們自己有個誰都比不上‘好’的好朋友了。
但最重要的事兒他卻高興地忘了做,就是問身后的人是否愿意和自己做朋友......
...
以前閑時,柯嘉銘是不愿意來這兒的,因為這里是他成為傻子后被玩兒的第一個地方。
那些孩子騙他做烏龜,還要在地上爬,他做了兩次之后就察覺到了不對,為什么別人都是豹子、老鷹和狼換著做,只有自己是個萬年不變的王八?他上前理論卻被推來搡去,然后小小的拳腳落在了他的身上,揚起的塵土夾著罵聲鉆進(jìn)了耳朵里,自此他便離了群。
這次的凱旋回歸,戰(zhàn)利品是手中他單方面宣布的好朋友,比他見過的,認(rèn)識的任何同齡人都要好。
...
柯嘉銘的意外回歸讓孩子們丟失已久的畸形快樂被重新找回,他們欺負(fù)這個傻子,欺負(fù)的不留痕跡。
群戲中,柯嘉銘卻忽然地又怕,怕剛得到的,唯一的朋友若是和其他人一樣認(rèn)為自己是個傻子的話怎么辦?
看著站在場外旁觀的朋友,柯嘉銘盡量的表現(xiàn)出合群的樣子。
別人撿東西偷襲自己的時候,他便眼疾手快的躲過,末了還趁機朝場外做個大鬼臉,然后繼續(xù)加入‘游戲’,其實他多么想跑過來告訴朋友‘你看他們多笨,就是打不到我’。
可是他不能,這里‘槍炮’無眼,這樣做很有可能會把戰(zhàn)火錯引到‘好’朋友身上。
這種事情絕不能發(fā)生。
戰(zhàn)火愈加勁烈,柯嘉銘一個人精力有限,慢慢地已經(jīng)無暇顧到場外了,等他分神再看時,卻發(fā)現(xiàn)場外除了來往的幾個大人外什么也沒有了。
瞬間愣在原地,柯嘉銘心中滋味難明,此刻的疏于戒備卻被其他人抓住了時機,一塊不大不小的土石塊不偏不倚的砸到了脖子上,他吃痛,但也顧不得,忽然想起了什么便拔腿就朝路上奔。
能出村的路很多,但是能開車的只有一條。
等柯嘉銘剛要拐過街角到了大路上時,那車卻先他一步過去了,但是開的不快。喘了兩口氣后,他牟足了勁兒又是一陣狂奔。
塵土被砸的四處亂竄,一陣尾氣便都被迷上了天,柯嘉銘越跑越吃力。
他想喊,叫車停下來,但一張口就是滿嘴的灰土,而此時更可怕的是他竟然不知道喊什么,因為他連對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再幾步后他忽然張了口,喊道:“好!好….”但朋友兩個字卻被嗆著出不來了,“好…好…咳!”但是車始終沒有停下來,他們距離越拉越長,終于他覺得雙腿沒了感覺的時候停了下來,癱坐在地上看著車子轉(zhuǎn)過了樹林后沒了蹤影。
回去的路上柯嘉銘一言不發(fā),誰也不知道他怎么了,不哭也不笑,但任誰喚他都不搭理。
直到走回了屋子,他拿起瓢勺灌了三兩下涼水后才長長的吁了一口氣,然后便倒頭就睡。
今天,像是夢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