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星見鄒瑤被嚇得不輕,重新穿起外衫帶著鄒瑤離開這危險之地。
鄒瑤一再勸說凡星把此事告訴鄒老爺,但凡星知道鄒老爺身在朝廷做官,這種江湖之事所見甚少,說了無異于火上澆油徒增鄒老爺擔(dān)心罷了,既然此人找到了凡星沐浴之地,也是沖著凡星來的,也就沒有必要聲張,她還真想看看自己究竟得罪了何人!
傍晚鄒府夜更人靜,凡星枯苗望雨恨不得一眨眼就到第二天,在萬獸林深處峚山腳下尋找若木是她這些年來最期盼的事情,她唯一的親人就是顧老頭,如果顧老頭不在了,她便是失了這世上唯一的依靠,生命本無來處,更無去處。
西陵院中紀(jì)沐云亦是無眠,他孤身一人坐在院中背影蕭條,彎月如鉤,醉人余暉融進了小院兒的縫隙和角落里。
紀(jì)沐云面色有些蒼白,襯在暗夜之中依稀能見到他表情凝重,往日自己都是那掌控他人命運甚至生命之人,而現(xiàn)如今他卻因為顧凡星被別人攥在手心小心翼翼,迢迢星河中他也將淪為那忽明忽滅的一顆……
雖前路無法預(yù)知,但是畢竟他又向前走了一步,處處是險壑處處是刺叢這些年他卻從未懈怠,縱使凡星帶給他的是熊熊烈焰,他也要咬牙走下去。
今日一過,也許一切都不再那么難應(yīng)對,上天總不好讓一個人一直如此波折永遠(yuǎn)苦悶……
師傅年紀(jì)越來越大,很多事情力不從心,對于此事他也許能松口也許能原諒他的所作所為,只要他老人家點頭,他便是鳳凰涅槃浴火重生,這些許年來也不枉他如此護著凡星的周全。
想到此處他又反復(fù)謀劃該如何準(zhǔn)備說服師傅的那套說辭......
東方的朝暮藏在厚厚的陰云中露不出頭來,永安城幾日來皆是這般陰郁,仿佛是放晴許久之后的落寞,就連彼時熱鬧非凡的雞龍集市都靜了下來,售賣商販一臉惰樣,來往的人群也稀疏了些許。
與這天氣截然相反的便是顧凡星的心情,一大早顧凡星便換上了輕便的裝束整裝待發(fā),鄒瑤打著哈欠披著一件薄裘把凡星送到了門口。
“你要是心里念著我,你就做個省事的!這萬獸林處處險阻,你那虎膽又頗大,萬不可使你那執(zhí)拗的脾氣?!编u瑤嘮嘮叨叨的生怕凡星有什么危險。
凡星認(rèn)真的聽完笑道:“小姐這番話說的如新媳婦送夫君似的!”
鄒瑤耷拉著嘴角:“你果真不帶我去?”
“怎的是我不帶你去?明明是老爺不許你去的!”凡星回道。
“分明是那馬上的黑臉人怕我擾了你們二人,你當(dāng)我不知?”鄒瑤有些賭氣嘟囔著。
“小姐,此番前去我真的是尋找若木的,如若真是去游山玩水,縱使是鄒大公子阻攔,我也不會拋下你一人!”凡星說的誠懇,這才叫鄒瑤心中平順了些。
鄒瑤依舊拉扯著臉道:“如此這般你就去吧,注意著些,莫叫那黑臉將軍給迷了心竅忘記了鄒府和那顧家小院!”
凡星見鄒瑤如同埋怨兒媳的婆婆似的沒完沒了不免失了笑:“小姐,若是你有了夫君必定日日被你念到頭暈?zāi)垦?!?p> 正說著,忽聽院門口一陣笑聲傳出:“哈哈,誰是黑臉將軍啊?鄒瑤有些困窘,立刻把臉撇向一邊,凡星循聲望去,只見紀(jì)沐云神采奕奕身著著白色騰云圖案的長衫跨出門來。
凡星立刻替鄒瑤解釋道:“將軍大人,小姐說的是那戲本子上的角兒。”
紀(jì)沐云自是沒有在意,他行至凡星身邊看著凡星的裝扮問:“凡星姑娘這是……要出門打獵?”
“當(dāng)然不是,不是要與將軍去萬獸林中尋若……”
“若木……那是自然!但今日我還有一事!”
“還有一事?紀(jì)大人還有何事?”凡星不解。
“那日在西陵獨院……我說與你聽的話你可還記得?”
“……那日大人說了數(shù)句話……不知道……是哪一句?”凡星見鄒瑤等人在當(dāng)?shù)乇阆氚鸭o(jì)沐云的言語敷衍過去。
“自是我心儀你,喜歡你那句!”紀(jì)沐云說完后凝神緊盯著凡星,眾人皆是驚聲不斷,莫說鄒瑤已經(jīng)提前知曉都被憾出了吸氣聲,鄒府眾小廝更是輕聲議論紛紛。
凡星面上有些掛不住立刻道:“大人準(zhǔn)備好,我們就出發(fā)吧!”
紀(jì)沐云不依不饒直接走到了凡星跟前:“此言是從我嘴里吐出,但我還未知曉凡星姑娘的心意究竟如何?”
凡星登時愣在一旁不知所措,鄒瑤知道凡星是個從不把內(nèi)心情感放在臉上的,當(dāng)著這么多人更是難以說出口,她有些不悅道:“將軍大人,這男歡女愛之事豈能當(dāng)著如此多的人表露,凡星沒有拒絕就是愿意的……”
“小姐…”凡星立刻打斷鄒瑤。
鄒瑤縱使有些許不滿,但知道凡星對紀(jì)沐云是有情的也沒再責(zé)備下去。
紀(jì)沐云聞聽鄒瑤此言甚是喜悅,眉開眼笑道:“如此便好,我要的只是一個回應(yīng),確定了這個回應(yīng)之后的事情便好辦了!”
“何事?”鄒瑤和顧凡星異口同聲。
“去萬獸林便知!”
說著紀(jì)沐云挑著雙眉大步向前對九海道:“凡星姑娘的玉驄可準(zhǔn)備好了?”
“回大人,準(zhǔn)備好了!”
“那就出發(fā)!”
......
瓊英站在鄒府影壁后,沉著臉看著方才這一切,十點丹蔻的白玉蔥皮手指狠狠握在手心里,在細(xì)嫩的手掌上掐出了一彎彎細(xì)月般的甲痕。
“公主,要不要找侍衛(wèi)半路攔下他們?”瓊英身邊貼身婢女在一旁輕聲問道。
“不用!自有人會比我們更著急。”說著她面色冷篾轉(zhuǎn)身回院。
峚山云海騰龍追逐嬉戲,幽鳴之聲震蕩天地,偶見翻騰出的貝鱗在日光照射下五彩繽紛,白龍尤為沉靜,被青龍纏扯數(shù)下都未還擊,任由青龍交橫綢繆黏吝繳繞。
墨流塵在峚山第二峰被仙氣縈繞,周身溫?zé)嶂畾獾滞肆四俏g骨寒涼,整個人雖不如之前那般仙姿邈邈,但卻依舊神清氣爽容顏絕世。
他踱步在丹瑜殿門口與那白衣丹樹仙人絕世而立只叫蒼生嘩然,這般面目綽約風(fēng)神迥異,在仙山冠壓群芳,無人能及。
丹瑜狡黠一笑:“這人身剛剛?cè)?,你便這般著急,怕她跑了不成?”
墨流塵嗤鼻:“我怕那真身落入萬獸林,你這山神之位不保而已。”
“也是......哈哈哈,我這便將金荷包給你送你到凡間,你定要盡早找回真身?!?p> 說著丹瑜伸出手,手心綻出一朵蓮花,蓮花華輝閃爍卻紋絲不動,丹瑜皺了皺眉張嘴念起了召物訣,蓮花仍舊是紋絲不動......丹瑜懵然睜開眼冷了表情,咬牙切齒道:“小錦你給我出來!”
聲音剛落,小錦便現(xiàn)了渾身紅色羽毛的真身縮成一團站在丹瑜面前不敢抬頭。
丹瑜大怒:“金荷包在哪里?”
小錦瑟瑟抬頭張了張嘴卻沒發(fā)出任何聲音,丹瑜左手狠狠一抽拿出了御神鞭向小錦走去,御神鞭火光四射,烈焰熊熊,瞬間地面便被拖出了長長的火痕。
小錦見此情形驚駭萬分羽毛卓豎立刻跪倒在地:“師傅,師傅徒兒知錯了,徒兒這就把荷包取來!”
“你偷這荷包做什么?”丹瑜言辭凌厲,怒目相視讓小錦不寒而栗。
“我......徒兒只是叫人去找墨流塵真身!”
墨流塵站在一邊見丹瑜動了氣,立刻道:“還不快去取來!”說著用頭示意讓小錦快去。
小錦立刻站起身想要化身而去,卻被丹瑜一鞭拉回,御神鞭灼瞬時傷了小錦的肩膀,她咬著牙忍著劇痛雙膝跪地,一頭磕在了丹瑜面前,硬生生從嘴里擠出一句話:“師傅,師傅徒兒知錯了,徒兒不敢了!”
丹瑜赫然而怒道:“你可知這金荷包與這峚山有何關(guān)聯(lián)?你可知墨流塵如果找不回真身,你的下場會是如何?往日你淘氣闖禍我便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現(xiàn)如今竟把你教成這番混賬模樣?我的東西你都敢偷?”
小錦疼的大汗淋漓,她渾身顫抖雙眼全是淚水嘴里斷斷續(xù)續(xù)道:“師傅,小錦就是因為想找回墨流塵的真身才這樣做的,我只是想為他做些事情,小錦......再也不敢了!”
“你何時下了凡間去的?”
“師傅,小錦是令山下洞中的弟子去的,小錦未經(jīng)師傅同意絕不敢獨自下山!”
“弟子?你讓那些精精怪怪去凡間找墨流塵真身?你不怕攪了凡人氣運毀了修行?”丹瑜聞言更是怒氣橫生。
“小錦收了兩個凡間的弟子......自是讓他們?nèi)サ?,他們道行不?.....師傅,繞了徒兒吧!”小錦面色慘白,疼的雙手握拳。
墨流塵上前道:“小錦雖平日里乖張?zhí)詺獾参从惺裁创蟮某龈裰e,此次便先饒了她,就讓這兩個凡間人帶我去永安城吧?!?p> “讓凡人帶你去?”丹瑜化怒火為疑惑。
墨流塵道:“現(xiàn)如今我到這永安城找尋真身不知何時能歸,你若送我去,也不是長久之計,峚山不可無主,但我只是會些功夫并無仙法,在凡間找尋也確實有些棘手,不如就讓這道行淺薄的二人伴我左右,也好互相照應(yīng),待我尋得真身自會回歸峚山?!?p> 丹瑜正在遲疑,忽然從山下飛上兩個小樹仙跪倒在地:“山神,那荊棘女仙又來找您了,說您這次再不見她她就守在山口一輩子!”
丹瑜聞言瞬間塌了氣,收回御神鞭對小錦不悅道:“罷了罷了,此次為師便先饒了你,下次再犯你便這輩子也不要出山了,趕緊去把那二人找來帶墨流塵下山去吧!”說著便急匆匆的往第二峰飛去。
小錦緩了口氣揉了揉肩問:“師傅,我可否......”
“你不可下山,給我好好在這里閉門思過!”聲音隨著丹瑜的身影越飄越遠(yuǎn)。
小錦又喊道:“師傅,那你?......”
丹瑜并未打算回應(yīng),只見一飄飄白衣漸行漸遠(yuǎn)。
身旁小樹仙喃喃:“山神自是避難去了?!?p> “避難?”
“當(dāng)然是避那荊棘女仙了!”小樹仙說的坦然,小錦忽然覺得自己怎得連這樹仙都不如了......
小錦駕著紅云帶著墨流塵往山下飛去,見小錦撫著肩膀呲牙咧嘴,墨流塵也無多言,小錦自被丹瑜收做徒弟以來就在峚山稱王稱霸,風(fēng)頭無兩,誰也未曾想到她竟敢偷師傅的東西,這次丹瑜也是借機鞭撻了她那不羈的性子,對她來說未曾不是好事。
小錦本以為墨流塵多少安慰自己兩句,卻不想這冰石頭仍然面冷心硬,一句話都不與她多說,叫她心里好生難過。
兩人各有心思,不過多久就到了山底的洞里。
“師傅回來了!師傅!”眾精怪半仙皆是把小錦圍了起來。
墨流塵第一次到這洞中來,只覺得此處甚是隱蔽,洞中水波瀲滟香霧空蒙,花開四季青色怡人,而且這里小洞別天,洞中有樹樹中有屋,各種精怪半仙齊聚于此歡歌笑語甚是歡悅......
自己在峚山百年竟不知山下還有這么多修煉未成的“山貓鼠兔”......墨流塵雖有些訝異,但未曾表現(xiàn)在臉上,他冷著一張臉看著四周。
一只狐貍精擺著尾巴款款而來,她尚未修成,只修了一張媚人的小臉和婀娜的身姿,她媚眼含春,唇角帶情:“這位公子?是新來的?”一眾精怪被這小狐貍吸引皆看向這邊。
“哇,世間竟有如此美玉公子!”嬌氣的兔子精看直了眼不禁感嘆,大家比肩繼踵相繼走到墨流塵身側(cè)。
小狐貍似是護食一般有些不悅向旁邊擠了擠:“走開走開,公子還未回我的話!”
墨流塵被這么直白的觀賞心中頓時有些不悅,眉間皺了皺,小錦立刻抓到了他的細(xì)小表情大聲道:“都過來,都給我站好!”
一句令下,眾精怪立刻回到了她身側(cè)。
小錦見到方才墨流塵眼中露出新奇,不免得意了些許,瞬間忘卻了御神鞭勒在身上的疼痛,她得意洋洋大聲道:“咳咳,大家安靜,都聽你們師傅我說兩句!”此言一畢,洞中頃刻間安靜下來。
“這位是峚山頂居住的墨玉大仙,你們要稱他為墨大仙人!”小錦自認(rèn)為此稱謂合乎身份,更是彰顯了墨流塵在峚山的地位之高。
“大仙人好!”
眾精怪聽聞是山頂?shù)挠袷嫦啥即蟪砸惑@,方才還粘在墨流塵身側(cè)的小狐貍立刻猛退七八步拜倒在地大聲問好。
墨流塵聽到這個稱呼,不由得又皺緊了眉頭冷下臉不發(fā)一言,雖說自己在這峚山化身成人數(shù)百年也算是老人,但這“大仙人”三個字,他怎么聽都像是凡人祭祖的稱呼,心中不由得排斥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