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人說,六界大爭,實則是冥王將天下拱手相讓,也有人說,寧負(fù)妖族達(dá)官貴,不欺冥界漁樵郎。
由此可見,傳聞中的冥界,是處最好連碰都別碰的地方。
聞青此時所處的白露渡口,是最后一處冥界分水嶺,過了這條弱水河,只需東行一柱香的功夫便可到冥界。
從地理來說,冥界西邊接壤人界,其東邊是寸草難生的鐘離山境內(nèi),冥界入口極其隱蔽,若非掌握諸多信息,尋常人恐怕連冥界的大門都找不到。
聞青看著眼前湍急的水流,握韁繩的指節(jié)泛白,輕聲開口“已到了弱水之濱,連鴻毛都浮不起的地方,過了河就無回頭路可走,若想離開,這是你最后的機(jī)會”
“聞將軍的記性實在不好”似是無奈,離崢低笑。
一襲黑衣如墨,微側(cè)的五官似雕刻般挺拔,領(lǐng)間有極輕薄的金絲鐫刻,此時在河水的波光中泛著光芒,卻難掩分毫他的華貴與冷峻“對我來說,早就來不及了”。
聞青微微頜首,明白了他的意思,很多時候語言都顯得蒼白。
洛玉身陷囫圇,她一個人很難全身而退,她需要一個伙伴。
“那好,殿下這份情我記下了,咱們來日方長”
離崢嘴角猶帶笑意,卻覺得這話很耳熟。
他也曾說過同樣的話,或許她已經(jīng)忘了,在幽冥,她將落云玦交給他的時候。
他們就像兩只刺猬,總是在彼此試探中互相淪陷,但這樣也好,不是嗎。
兩人共乘一騎,幾息間就可見彼岸,聞青心思一直在冥界,問道“殿下可有去過冥界?”
離崢搖頭“沒去過,聽過的多半傳聞也與你父親有關(guān),不過我曾在古籍中讀過,在冥界冥王被稱為天君,在位已有三千年,但冥王膝下無子,冥界分有三洲,每洲都有洲長,受冥王的制約,內(nèi)部統(tǒng)一而又相對獨立”
“膝下無子?”聞青難以置信“難道冥王的傳承不給他兒子嗎?”
離崢面色如常“書上沒寫天君傳位給不給他兒子,但至少現(xiàn)在的天君不是世襲得來的帝位,他們自有一套制度,這個我真不知道”
聞青意外“這般隱蔽的事都能被你讀到,魔族書挺全的”
離崢道“下次借你讀”
聞青擺手“我還是算了,那一行行的字看著就困,你好好讀,有問題來問你便好”
在聞青心里‘,六界通’的名號已從洛玉光榮的落到離崢身上。
聞言,離崢嘴角噙笑,問“到了冥界打算怎么找洛玉?”
“說真的我不知道,我對冥界實在不了解,最壞的辦法酒就是直接找天君亮明身份,讓他們協(xié)同找”聞青道
離崢皺眉“不妥,萬一人就是被天君扣的呢,洛玉不是無名之輩,能讓他一點消息都傳遞不出來,這種可能性很大”
聞青一愣,的確是她考慮不周。
“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說,洛玉是從人界被帶走的,但魔族的人沒能跟進(jìn)冥界,或許我們該去他被抓走的地方看看”
“來不及了,先進(jìn)入冥界,再做打算吧”,言畢,兩人不再說話。
聞青神色凝重,手卻不由握緊,指尖一片冰涼。
對她來說,冥界就像一個詛咒,她從心底里抵觸,來到這里,她竟有些微的……恐懼。
但愿一切順利,聞青在心中祈禱,面龐卻微微泛白,唇間毫無血色。
離崢將她的變化看在眼里,眸中有什么情緒一閃而過,忽而伸手覆上她的手,聞青吃驚,卻聽他道
“別怕還有我在,一會到了冥界咱們?nèi)フ夷褐尥?,他名為幽白,?yīng)該不會對我們出手”
聞青眨眼,些許不解“這是為何?”
離崢傷腦筋的搖搖頭,“你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他曾與你的父親,聞止行將軍是朋友,他敬重你的父親,想來你的面子是會給的?!?p> 聞青一時愣神,連手都忘了抽回。
飛光不多時便尋得冥界入口,入口設(shè)有結(jié)界,須由特定身法開啟,這個聞青知道,因此倒沒費什么力氣,離崢看出她的緊張,也知道原因,繼而調(diào)侃道“到底是將軍,陣法找的快準(zhǔn)穩(wěn)”
眼前的路一段虛一段實,想到父親最后的時光都是在這里度過,聞青似壓著千斤石般喘不過氣,沒走幾步胸口就疼起來,額間滲出細(xì)密的汗珠。
她捂住胸口,大口喘息,她知曉,在天魔大戰(zhàn)中落下的病根又犯了。
離崢反應(yīng)很快,一把扶住脫力的她,驚疑不定“聞青,你這是……?”
聞青臉色蒼白,聲音微弱“無事,舊疾而已,休息一會便好”
可話沒說完,劇烈的疼痛便使她暈厥過去。
“聞青”離崢眉頭緊鎖,臉色十分難看。
怎么回事,大祭司不是調(diào)查清楚了嗎,怎么不知道她有舊疾?
更何況她小小年紀(jì),怎么會有舊疾?
他知道的,她的確背負(fù)的太多太多,多的讓他……真的憐惜。
離崢將她橫抱起,只覺小小一個人,身上的責(zé)任甚至比她自身還要重。
“那么想嫁給司空雪,并不是喜歡他吧”似是低聲自語,像是忽然想明白了什么。
司空雪終究順利完成任務(wù),帶著與妖王談好的契約離開妖界,在凱旋之前,他繞道去了趟青萍坡,可等著他的不是聞青。
“什么?你是說她與離崢一同去了冥界?”司空雪忽而起身,眸子危險的瞇起。
終究是沒攔住,聞青被離崢的花言巧語騙走了,他就知道,離崢手段太多,他該再讓她提防些的。
賬中羌薇一驚,繼道“還望大殿下嚴(yán)守秘密,萬不可稟告天帝”
司空雪左手緊握成拳,狠狠落在桌上“不行,我要去冥界一趟”,說著便已動身向外。
羌薇一驚,急道“大殿下萬不可,你還要回天界復(fù)命……”
司空雪的身影停頓,忽而轉(zhuǎn)身,目光嚴(yán)厲而懷疑“你怎知我要回天界復(fù)命?”
羌薇慌亂,目光躲閃,壞了,一著急就暴露了,她顫聲道“無意間……聽到將軍與白童子所說”
這樣說,應(yīng)該沒錯吧。
司空雪微微仰頭,似在衡量這話的可信度,僅在一息之間,羌薇只覺時間緩慢。
“你起來吧”
好似過了良久,司空雪終于出聲,若是換作旁人他一定不信,可若說聞青告訴了白童子,他倒有些信了,這一插曲讓他恢復(fù)了些許理智“你說的對,我要先去復(fù)命,主將不在,青萍坡的防御工作又要靠你們了”
羌薇行禮“殿下放心,卑職定當(dāng)竭盡全力”
轉(zhuǎn)身再往外走,司空雪打定主意,是了,眼下最重要的是要請父王賜婚,這樣離崢就無機(jī)可趁,方才他關(guān)心則亂,連這點道理都想不通了。
而羌薇起身,望著大殿下遠(yuǎn)去的背影,她知道的,大殿下眼中只有聞青,她什么都不是。她連喜歡大殿下的資格都沒有,光這樣想想,都覺得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