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疑惑間,銀衣男子卻朝阿莎走來,一雙星目更是溫情脈脈,似是故友舊識一般,向著阿莎望來。
阿莎似乎也覺奇怪,但仍舊不避不躲,抬頭舉目,向著銀衣男子看去。
四目相接,良久無言,銀衣男子卻是眉頭漸蹙,一副大惑不解模樣,最后,銀衣男子薄唇輕啟,吐出一句話來。
這句話語抑揚頓挫,煞是好聽,只是既非人族官話,也非八國俚語,就連阿莎在內(nèi),竟無一人聽懂。
銀衣男子臉上頓現(xiàn)一片愕然,略一沉吟,似已明白過來,于是星目流轉(zhuǎn),皓齒再開,已然換上人族官話,指著阿莎手中長索問道:“這條兵刃何處得來?”
阿莎聞言不語,卻是回望阿曦一眼。
銀衣男子見了,索性一并向著阿曦看來,待到目光掃過阿曦手中兀自澄澈光亮的沐陽長刀之時,銀衣男子神色又變,似是有些驚詫之意。
阿瓜本就木訥,見阿莎與那銀衣男子一起望向自己,立時局促起來。
見二人沉默不語,銀衣男子卻也并不勉強,隨即轉(zhuǎn)過身去,那抹冷峻之色卻又重新浮出俊逸臉龐。
剛剛這番死里逃生,銀衣男子居功至偉,迢遠早已對銀衣男子生出敬慕之心,只是一時無從插話進來,見銀衣男子轉(zhuǎn)身回來,迢遠連忙上前,雖處險境,已是狼狽不堪,卻是仍舊不忘一揖到地,熱切說道:“在下迢遠,多謝兄臺救命之恩,不敢動問兄……”
這話還未說完,那只久不作聲的靈鼬卻猛地鉆出懷抱,一溜煙攀上阿莎肩頭,同時口中吱吱亂叫起來。
迢遠立時警覺閉口,其余之人更是趕緊四下張望,但周圍一片朦朧黑漆,十步以外便已再也無法辨視一物。
正自逡巡之時,但見一個黑影便從不知哪里猛然躥出,眨眼間便已沖到眾人身邊,但見這個黑影先是四肢并用貼地疾行,待到接近,便猛地騰空躍起,方向恰好指向剛剛出聲的迢遠!
距離迢遠最近的尕二眼疾手快,猛推迢遠一把,堪堪將那個黑影讓了過去,只是如此一來,卻也將迢遠還未吐出的半句話語噎了回去!
摔倒在地的迢遠尚自不知緣由,那個撲空的黑影卻又兜轉(zhuǎn)而來,銀衣男子見了,身形陡轉(zhuǎn),擋在迢遠身前,手中也不見如何動作,卻見一道白光閃現(xiàn),輕輕一抖,已然化為一柄銀光長劍!
見那黑影撲倒,銀衣男子不退反進,眾人直覺眼前一花,銀衣男子已然欺到黑影一側(cè),手中長劍快如閃電般揮出,正要將黑影攔腰斬斷,但那黑影卻如跳蚤一般垂直向上躍起足有兩丈,竟然不可思議得將長劍將將閃了過去!
黑影隨即撲來,雙手一左一右,竟似各自握了一把兵刃,待到銀衣男子面前,便即胡亂揮出,銀衣男子似要故意看清底細,于是并不正面硬碰,身形忽閃,將黑影一擊避過。
誰知那黑影身后竟還拖了一條半丈長尾,身體將將錯過之時,那條長尾忽然擺動,向著銀衣男子攔腰橫掃而來!
銀衣男子吃了一驚,卻是并不慌張,輕輕一縱,身體忽然離地而起,堪堪將長尾讓過,隨即手中長劍閃爍,反向那個黑影削去。
那個黑影倒也反應極快,早已將身子重新扭回,但見長劍襲來,索性一臂忽抬,將那件貌似兵刃之物向上格擋!
但聞叮的一聲脆響,忽有一星火花濺出,饒是如此,一截斷物仍被銀衣男子長劍削落下來,隨即絳紫血滴灑落下來,黑影立時向后滑出,雖然不見如何疼痛,卻是已然驚得呆了!
銀衣男子似對此劍頗為自負,乍見未能一擊斃命,登時也是一怔,索性收住腳步,不再攻上,反而開始細細打量起這個莫名其妙的黑影來!
此時已過四更,夜色雖已淺淡了不少,卻仍舊看不分明,只能隱隱約約看出幾分輪廓。
銀衣男子分明看到,眼前黑影竟是兩腿直立的人狀,只是兩腿并不諧和,以膝蓋為界,大腿異常粗壯,頗似蟾蛙之流,小腿卻又彎曲纖細,連起末端兩只鱷魚般的腳掌,似有一層寬厚足蹼附生腳趾之間,因此在沼澤泥水中站得格外穩(wěn)固。
再往上看,儼然便是人身,只是更加修長粗壯,此時黑影正自側(cè)身張望,正見一條三棱長尾被鱗甲全然覆蓋,一拖到地,棱邊骨刺叢生,猶如鋸齒長鞭。但見此時長尾另有其用,竟與兩條后腿一起撐住地面,便如三足一般。
黑影背后,椎骨似與長尾相連,從中高高隆起,骨刺也便順勢而生,從下而上貫穿全身,直到向前彎曲的脖頸后面,最后通到那個猶如癩瘡膿包叢生的頭顱頂部,再而高高豎起,猶如一片肉冠,肉冠兩旁,又生棘突,便如兩只犄角一般。
雖然面目混沌,但那張正自張開的圓闊大口之中,兩圈犬牙內(nèi)外環(huán)生,倒是與剛剛遇見的尸蚴如出一轍,頗有異曲同工之處。
但這個高出尋常人類兩頭不止的怪物,渾身竟又遍生堅硬鱗甲,宛如水中游魚,卻又寒光閃閃,猶如金石化成!
最為令人不解的便是,那截剛剛被銀衣男子削落之物,既非獸爪,也非人手,反倒像是一柄似刀如斧的金石兵刃,頂端卻又忽然收窄為刺,一望便知尖銳異常,末端卻又與右前肢上連起,嚴絲合縫,便如自行生出一般,但若從剛才與長劍相交之時迸出的那聲脆響看來,卻又剛強如金,卻無獸皮人肉那般柔軟。
怪物左肢更是令人匪夷所思,通體鱗甲覆蓋不說,末端更是長出一只從未見過的六趾長爪,中間三趾長可盈尺,碩大粗壯,立鉤彎曲,暗光幽幽,竟是從未見過。
一眼望去,說不出的丑陋惡心,道不盡的邪惡猙獰,令人不寒而栗。
但此物是人是獸還是何種孽畜?竟也一說難以說得清楚。若說是獸,卻有人形,可堪站立,上肢更是形似兵刃;若論是人,卻又下肢宛如野獸,隨時可以全然伏地,更有蛙腿、鱷足、蚴口、魚鱗和不知何種畜生的長尾拼湊一體;若定為妖,卻是并不如那之前遇到的尸妖一般遇險變形。
與其歸類為以上三樣,倒不如說這是一種不知如何生出的怪物孽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