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自煩惱間,卻聽阿四忽然說道:“若是真如你尕二這般說辭,那些妖物為何便能這般輕易放脫,容你們?nèi)藖淼酱碎g?莫不是你在吹牛!”
“吹牛?”尕二忽然漲紅了臉,急忙分辨道:“尕二雖然平素最喜吹牛不假,但此事千真萬確,一點都沒有添油加醋,如若不信,你可以問問他倆!”
說著,尕二抬手望著阿曦與阿莎指了指。
阿莎自是置若罔聞,好在阿曦老實,眼見三人目光一起望向自己,阿曦不由得點一點頭。
阿四見了,雖是仍舊心有懷疑,卻也不得不信,略想一想,便又追問道:“既是真的,多半也是他們二人的功勞,與你又有何干?”
尕二又急,隨即說道:“既是我們?nèi)艘惑w,必是少不得哪個,怎么便沒有咱尕二的一份!”
阿四撇一撇嘴,說道:“既是如此,你倒講來聽聽,你們又是如何脫險來到此處?!?p> “講便講,有什么大不了……”尕二氣鼓鼓得往下講去。
原來,三人一路行來,果然大為不易。
且不說那些如影隨形的妖物一直纏住三人不放,奈何阿瓜與阿莎各有光芒熠熠的神兵在手,那群奇形怪狀的妖物倒還不敢撲上,可誰知沒過多久,一條身形巨大、幾無面目的怪蟲便從那處冥河洞口鉆了出來!
乍見尸蚴那副長須圈齒的可怕模樣,尕二幾乎嚇破了苦膽,好在阿瓜早在大漠中見過同樣尊容的怪蟲,只是阿曦百般不解,窮兇大漠距此何止千萬里,為何這些怪蟲再次出現(xiàn)在這里!
“那些個丑陋可怕的東西并非甚么怪蟲,而是叫作尸蚴的,若按伯父所言,便是天羽涌玄旗的豢養(yǎng)怪獸,專以在冥河中除污去穢之用!”迢遠此時插了一句進來。
尕二卻是不管什么名字,隨后接著說道:“那怪蟲……哦……便是尸蚴了,你說你來就來吧,可為何卻又一下從那個地洞中涌出這么多來,還緊追咱尕二不放,簡直跟那些妖物一個德行,唉,說來真是晦氣透頂!”
“那你們?yōu)楹尾恢匦裸@出山去,另尋他路?”阿四輕描淡寫道。
“你說得倒是輕巧,自從鉆入山中,鉆入進來的各色妖物便越來越多,山嶺洞口雖多,卻是個個都有妖物穿行而入,我們總不能將那些窮頑賊的妖物對頂出去吧!”尕二詰怪一聲,“可這還不算,窮頑賊的,從地洞中鉆出的尸蚴越來越多,密密麻麻,不計其數(shù),看了簡直令人頭皮發(fā)麻!”
“那么多尸蚴最后去了哪里?莫非便是剛剛在那個湯池洞府中見到的那些?”阿四忽然驚問。
“聰明!正是它們了!”尕二對著阿四擠擠眼睛,竟然難得夸贊一句,“那些尸蚴初時還追趕我們一陣,眼見無法追上,也便將我們放脫,轉(zhuǎn)而張開大口,在一處洞壁上猛啃亂咬一陣,竟而掏出一個洞來,接著將頭顱鉆入進去,用力努動掰扯,洞口漸漸變大,隨即便鉆了進去……”
“又在胡說,世間哪有能夠在巖石中鉆出洞來的獸物!”阿四撇了撇嘴,不以為然說道。
“哪有胡說,咱尕二明明親眼看見,那些尸蚴牙口銳利無比,只需張嘴咬下,那些石頭便酥碎得如米糠一般!”尕二爭辯道。
“鬼才相信你這番說辭!”阿四明擺著不信,卻又不愿繼續(xù)爭執(zhí)下去,于是轉(zhuǎn)而說道:“便是你說得都是真的,那你們還不是沒有找到出路,反而跟著那些尸蚴屁股后面來了這邊?”
“為何便要說成是我們跟著尸蚴來的?”尕二對阿四此言大為不滿,將腦袋撥楞幾下之后,才又說道:“我們在那洞中繞來繞去,足足轉(zhuǎn)了大半夜,也不曾找到別的出口,最后還是阿莎聰明,將懷中靈鼬放出,令其尋找出路,不想轉(zhuǎn)了一大圈,最后還是走進了尸蚴通行的那條甬道,一路躲閃,一路急跑,竟然稀里糊涂的來到了這里……”
尕二雖然啰里啰嗦,卻是事無巨細,已將三人這些日子中的點滴經(jīng)歷涓滴不漏得講了出來。
“如此說來,此間為禍熾谷的尸蚴便是從冥河中來的?”良久之后,迢遠忽然醒過味來。
“正是!”尕二點頭,“說來也是奇怪,那些尸蚴一旦進到礦道之中,便忽然消失了影蹤,直讓人覺得此前所見盡是幻象……”
“如此之多的尸蚴究竟去了哪里?為何便這樣無緣無故的不見了?”迢遠頓覺納悶。
“不知!”尕二干脆答道:“不過這樣也好,在潮濕陰暗的礦道中奔波幾日,早已又累又餓,眼見前面好大一個熱氣蒸騰的湯池,正好可以泡個澡,歇一歇腳,跟里面早有的那群矮冬瓜吃吹牛皮,順便混些酒肉吃喝,可窮頑賊的,誰又料到那些尸蚴竟又巴巴趕來,讓咱尕二歇下腳都不成,若非這樣,就在此處喝酒吃肉,泡湯吹牛,日子豈不快活?尕二真愿就此老死在這里……”
“你們已然跟此處熾谷礦民打過交道?”迢遠再問。
“那是自然!要說此處這些山民礦丁全都長得圓不溜秋,活像是一個個矮冬瓜,說話更是怪里怪氣,不是齜牙亂笑,就是吹胡子瞪眼的瞎叫,可是等到混得熟了,卻對我們著實不壞,不等開口便把酒碗遞了上來,咱尕二素來就有人緣,最喜結(jié)交朋友,見那伙人無論男女老幼盡皆光溜溜得泡在湯池里,個個都是能吃能喝的大肚漢,這可真是對了咱尕二的脾氣,二話不說就跳了下去,很快混得熟極。待到泡得透了,就在池邊跟他們一起吃喝,不過,那酒著實夠勁,還沒喝上幾碗,尕二便睡死過去!”
尕二啰里啰嗦說完,忽然面色一沉,“可窮頑賊的,誰能料到,等到尕二醒來,忽見那些尸蚴從四面八方的巷道中涌出,竟而將此處全然圍了,嚴實得倒像是帶了娘家人前來捉奸,如此一來,那些矮冬瓜便是有心想逃,也已逃不掉了!”
“哦,竟是這樣……”迢遠似乎明白起來,隨即卻又問了一句,“那些熾谷礦民為何全都聚在這里?”
“還不是因為外面忽然落下的那場大雪!”尕二頹然道:“那些熾谷人何曾經(jīng)受過這等酷寒,索性一股腦涌進這處礦道的溫泉湯池來,說來也巧,恰在那時,那群尸蚴就這樣無聲無息的來了,真是怪出個鳥來!”
“果真怪極!”迢遠忽覺一陣涼意襲來,竟而打了個寒戰(zhàn),一個念頭隨之從腦海中浮了出來:“如此聽來,這谷中雪落倒與尸蚴入洞圍剿是早早商量好的一般!”
尕二此時卻已不再搭話,轉(zhuǎn)而將盞中美酒一飲而盡,再要倒時,壇中卻見已經(jīng)空了。于是嘴巴砸吧幾下,一雙賊溜溜的眼珠又開始在迢遠的輿車中不住逡巡。
迢遠自然明白尕二心思,但青竹月影極是珍貴,此行只帶了三壇在車上,此時已然只剩一壇,那尕二又是牛飲之徒,并不能品出此酒妙處,于是便不再舍得取出,轉(zhuǎn)而吩咐阿四下車拿些吃的進來。
阿四聞言,只得翻著白眼退出輿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