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為了顯示熾谷富足,抑或盛產(chǎn)金兵之故,這些兵將的甲胄被打造的格外繁復(fù)絢麗!
各自一尊猶如鐘鼎的鎏金兜鍪,頂上豎著一根長而細(xì)的金色翎刺,再加一身金燦泛紅的鎧甲一拖到地,竟然沒有束腰,便這樣大喇喇的垂著,便如一席上下同粗的袍褂,映著光可鑒人的碩大護(hù)心金鏡,帶翅勾角的夸張肩甲,再而配上熾谷兵將的五短身材,簡直滑稽到了極點!
只是迢遠(yuǎn)有所不知,這般五短身材并非偶然,而是在礦洞中常年勞作磨煉而成,胸極厚,膀極闊,一雙裹著多棱護(hù)甲的健碩長臂長能及地,兩條隱于戰(zhàn)袍之中的粗壯小短幾可忽略,卻是力大無比,若論單打獨斗,絕然不落下風(fēng)。
至于滿面虬須、兩道濃眉,以及一張永遠(yuǎn)紅彤彤臉龐,自是性急如火、暴躁如雷的表象,若有一言不合,便會不管不顧的沖鋒上來,給你來一個你死我活的狠斗。
但不知為何,迢遠(yuǎn)此時見到這些面貌滑稽的家伙,竟無半點畏懼之感,反而忍不住發(fā)笑。
但此時正是通關(guān)查驗一刻,迢遠(yuǎn)生怕節(jié)外生枝,自然不敢大笑出聲,只能暗暗憋住。時間一長,幾乎快要憋暈過去,最后實在忍耐不住,索性拉開車門,一頭扎進(jìn)輿車角落之中,樂得前仰后合,一只手掌不由得在輿車中央的條桌上不住猛拍。
但車門不曾關(guān)得嚴(yán)實,輿車駛過關(guān)口城門之時,迢遠(yuǎn)大笑一幕恰被一名守關(guān)頭目看到,于是不由分說喝停了這部輿車。
“你倆莫非得了癔癥?還是心竅出了毛?。克偎傧萝嚱邮懿轵?!”那頭目喝道。
“稍……稍等片刻,待我......笑完,這便下車?!碧鲞h(yuǎn)仍舊忍俊不住。
頭目雖然不明所以,但見眼前這個乳臭未干的少年竟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頓時暴怒,命令手下兵士一擁而上,將迢遠(yuǎn)揪了下來!
阿四護(hù)主心切,立時上前,與那伙熾谷兵士扭作一團(tuán)。
這一變故來得太過突然,整個車隊隨即全然停了下來。好在,走在隊前的途三山已然循聲折返回來。
途三山久行此路,已是這個關(guān)口上下兵將人人認(rèn)識的熟人,加之途三山平日擅長察言觀色,常把一些算不得昂貴卻是精巧有趣的小玩意帶在身上,若是有事,便即相贈,此時這名頭目也曾受過好處。
于是,看在途三山顏面之上,不免再有一番溫言撫慰,那名頭目心頭怒火漸漸平息,大手一揮,命令手下兵士將迢遠(yuǎn)放入關(guān)內(nèi)。
趁此機會,途三山向頭目問道:“這趟商隊入得關(guān)來,一為照例行商,二來我家侯爺也一并跟來,正要拜會貴國王上,不知尊上目下可是還在都城分金臺中?”
不想那名頭目卻不接話,反而直通通的說了一句:“我王兩月之前早已離開王城,前去行宮避暑休養(yǎng),你便找去也是枉然,只因我王有令,從此概不接見外客?!?p> “這是為何?”途三山頓感驚詫莫名。
“這還用說,自然是你們七國全都欠債不還唄!”頭目大咧咧的說道。
“欠債?我們欠得什么債?”途三山如墜霧里。
“當(dāng)然是上次剿滅蜂孽之時,那筆鑄造兵器的債務(wù)?!鳖^目答道。
“哦,原來是這件事,可那是我人族八國抵御外敵的同心戮力之舉,又怎成了我等七國的債務(wù)?”途三山詫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沒有禁止你們迢瀚商隊入關(guān),就已是大大的客氣,你們也莫要再多啰嗦,早早賣完貨物,趁早回家去吧,免得我王再下一道命令,將你們輿車兵仗全都扣了去!”那守城頭目說完,竟自轉(zhuǎn)身走了。
雖是小小守城頭目隨口一說,途三山卻知此事非同小可,于是立刻稟報車安候。
迢安聽了,卻是不動聲色,說道:“無妨,過幾日到得棲烏谷時,我自會找他家大王問個明白?!?p> 車魁途三山聞此,也便放下心來。
一場小小風(fēng)波終歸平靜,順利通關(guān)之后,迢瀚車隊便沿著狹長的山谷一路蜿蜒而去。
沒走多遠(yuǎn),第一個岔谷展露眼前,從此時所在的大谷主路放眼望去,這條小谷猶如一條水蛇,彎彎曲曲,細(xì)細(xì)長長,夾立在兩側(cè)壁立千仞的山崖縫隙中通向目光難及的大山深處。
小谷兩側(cè)爬滿綠油油的各色藤蘿,從谷地到半空娓娓爬上,將單調(diào)的峭壁點綴得翠意盎然,或紅或粉的花朵與黃澄澄的果子點綴其間,若不是那些或方或圓的朱漆小門偶然開啟,露出個把圓滾滾的腦袋和烏溜溜的眼珠,這些熾谷民居便會被一眼略過。
若是細(xì)細(xì)聽來,小門之中或是鼾聲如雷,似是居室所在;或是叮叮當(dāng)當(dāng)響個不停,門縫中不時有一縷火舌躥出,夾雜著嗆人的濃煙和粗聲大氣的咳嗽,分明便是個打金制器的鋪子。
如此景象迥異他處,一路行來,迢遠(yuǎn)已然看得興致勃發(fā),索性從車上跳下,跟在車隊一旁徒步而行。
途三山倒也殷勤,隨即也從駝背上翻落下來,跟在迢遠(yuǎn)一旁,不時點撥幾句,一幅熾谷民眾的別致畫卷隨之向前延展開來。
自古以來,熾谷之民便極少建造房屋,而是因地制宜,在山谷兩側(cè)的峭壁上開掘洞穴,用以起居生活。
這類洞居外面看來略顯簡陋,里面卻是別有洞天,有的寬敞闊氣,有的幽靜曲折,有門有窗、有堂有室不說,飲食起居的家具物什更是一個不少。加之山體內(nèi)部冬暖夏涼,實際住起來很是溫和愜意。
果如車魁途三山先前所言,車隊的駝鈴聲響過之后,原本空蕩的峭壁孔洞隨即陸續(xù)開始露出許多圓滾滾的腦袋和紅彤彤的大臉。
緊接著,不知從哪里傳出一聲吆喝,空曠山谷中立時一掃往日靜謐,轉(zhuǎn)而歡呼震天,接著便有許多人影從四面八方露了出來。
不消片刻,那些矮矮壯壯的熾谷人已經(jīng)涌到迢瀚商隊的長車跟前,高聲大氣的吵吵嚷嚷,毫不客氣的翻箱倒柜,隨即便是你爭我奪和取物拿貨,但這些人卻絕不還價,說多少便多少,似乎從他們衣兜里掏出來的并非戥金錢財,而只是隨手撿來的石頭瓦塊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