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羽市市中心黑域大廈二樓，藍(lán)白色的“藍(lán)葉工作室”這幾個字的暗淡著，沉重木門后的陳設(shè)依舊是那些溫暖的木制材料，只是附上一層薄薄的灰。
鑰匙落下。
姜絮寒拉開落地窗前藍(lán)色的窗簾，推開窗戶，陽光透了進來，驚起了那些身不由己的微小粉塵，在這片亮麗的舞臺上用生命起舞，雖然不知道下一秒，自己有會身在何方。
東皇天麒默默地將盒子放在桌子上。
一身米白色的姜絮寒轉(zhuǎn)身后，倚在木桌子上：“咱倆聊聊？”
東皇默然地看著她：“……”
自從龍桓離開，他這樣一言不發(fā)已經(jīng)一路了。
“這里是我的工作室的舊址，因為你們想要監(jiān)視我，讓這里的地價飛漲。雖然我和房東簽了十年的死合同，可他還是支付了巨額違約金，收回了房子。我一走，周圍幾棟樓的公司也跟著走了，房價就直線下降，甚至低過了他原來租金的一半。”
姜絮寒反手抻著桌面，眉頭一揚：“后來，他跳樓了。因為支付我的那筆錢，讓他資金鏈突然斷裂。人走后，這套房子的貸款就落到她夫人那里，她找到了我，我接手了。前段時間，田景文才交接完，暫時沒什么用處，選來作為你殺我的第一現(xiàn)場，還是不錯的。”
東皇雙手抱于胸：“你在多管閑事！會死的！”
姜絮寒回頭看向窗外：“我是個女人，和婉凝一樣的女人。我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而你，未必知道?！?p> 東皇：“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姜絮寒：“你要是真這么想的話，就不會自殺了！也不會被我威脅！”
東皇：“……”
“她想讓你父親帶著你好好享受人生，體驗世間幸福。璇碧那個老糊涂也是，居然答應(yīng)你和你爹，讓你們偷偷跑回她身邊！三百年前，你爹……還為救她……戰(zhàn)死了……”
姜絮寒一拳砸在桌子上，旁邊的盒子里發(fā)出了滅魂箭和主人同步的“嗡嗡嗡”共鳴聲，“現(xiàn)在，你也要走嗎？你以為璇碧那個老家伙的“凈魂”，藥效真有那么長？你說，她醒了以后，你們倆個都不在了，她會不會像……”
姜絮寒指著兩層落地窗下，馬路對面正在翻垃圾箱的一身蓬頭垢面：“……她那樣，放逐自己？……我會！”
東皇青筋暴跳的腦門下，是紅了的眼眶：“那是她當(dāng)年自己選的?！?p> 看著像只野獸一樣的東皇，姜絮寒眼眶也是紅的，她舔了舔嘴唇，不甘心地：“換作是你，你的選擇會不同嗎？”
姜絮寒努力收回眼淚，目光依舊注視著那個一身深黑，泛著油光，根本看不清衣服原本顏色的人，聲音柔弱無助：“當(dāng)年，她被玄武選中的時候，人間剛好處在一場慘絕人寰的瘟疫中，全球人口死了三分之一，看著遍地餓殍……你告訴我，要怎么選？才不會疼死？”
東皇別開了目光，腳卻在六十多平方的空間里面無頭亂竄，他期待姜絮寒罵他吼他，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柔若無骨的溫聲細(xì)語，搞得他連大聲說話都不夠理直氣壯：“她……她可以選擇不忘記的！”
姜絮寒：“……”
東皇：“為什么別人就能做到，她就不行？”
姜絮寒淡淡地，仿佛只是另一個東皇天麒：“她是冥王，是人，終究不是神！”
“神？她不是神？不是神！她不是神！她是人！我不管！憑什么！……”
“乒呤乓啷”一陣亂響，木制椅子被折斷，砸在地面的時候深灰色地板磚裂成了無數(shù)的紋路，墻上的白色磁粉被家具砸得露出了磚頭青灰色的模樣，連掛在四邊的藍(lán)色窗簾都被他徒手撕成碎片，玻璃被震碎，傳來窗外的汽車引擎聲、人群的尖叫聲……
不一會兒功夫，藍(lán)葉工作室就被邊罵人邊發(fā)瘋的東皇天麒給拆得差不多了！
砸得沒什么可以砸的了，他才虎視眈眈地看著唯一完好無損的姜絮寒和她屁股上的那張大長桌。
整個過程中一言不發(fā)的姜絮寒，依舊倚在桌子邊，見到東皇的眼神才眉頭一揚，突然笑了。
東皇那顆憋屈的心，像是一個倉庫，被東一點的炸藥，西一點的清水，擠一點的核彈，不協(xié)調(diào)的鮮花……自己每每回頭看，既覺得惡心又覺得也不是那么一無是處，完全就是一個充斥自己各種不同精分氣息的垃圾山。
就算是剛才的狂砸，也沒倒出去多少。
卻就在剛才那一瞬間，姜絮寒笑的那一瞬間，倉庫，突然間空了？
空了！
臉還是紅色的，手上和臉上的傷口也正嗞嗞冒著血泡，東皇呼吸依舊急促，他審視著自己，審視著姜絮寒，很久很久以后，突然間，莫名奇妙地……
笑了！
“為什么？！”
姜絮寒依舊平靜，一聳肩：“你憋太久了！”
東皇：“……”
“我說的，你都知道?！?p> 兩個人就這樣一會兒一本正經(jīng)地看著對方，一會兒又笑了，反復(fù)幾次后，東皇看她的臉色突然間變了，視線也不在她臉上，而是上斜了一些。
姜絮寒愣住了，瞬間目光銳利，緩緩地收回雙手捂住了臉，轉(zhuǎn)身松手時，已經(jīng)堆起了滿臉的笑容，連眼睛都給擠沒了：“我我我我我我只是……只是去取婉凝曾經(jīng)答應(yīng)過我的滅魂箭！”
斜躺著的墨玌，手肘抵在桌面上，掌心托住了腦殼，正看著她：“繼續(xù)！”
“不要這樣嘛，”姜絮寒：“我只是……只是不小心看見可憐兮兮的東皇，像個大餅一樣被拍在地上，大字的那種！”
渾身寫著“看著你繼續(xù)作妖”表情的倉吉和寧雨都站在桌子的另一邊，一個眨巴著嘴，一個一臉無奈，聽見了姜絮寒的解釋，倉吉更是小眼變大眼：“還有大字？”
“當(dāng)然，”只見她雙手一展：“就是像一個“大”字的那種姿勢，而且那個時候的他，完全就是，手無縛雞之力、柔弱不能自理……然后，就是，我以前聽說很多女孩子特別喜歡他和龍桓，結(jié)果，他倆在一塊了。女孩子心里嘛，特別是那種偏執(zhí)的，沖進去，是吧……他又掙扎不了……”
眼前這仨開始表情扭曲的扭曲，撓頭皮的撓頭皮，倉吉直接把木桌子生生掰斷了一坨。
“咚咚咚咚……”
她尋聲望去：東皇天麒在用頭撞墻！
“……”
至于嗎？
姜絮寒有點懵了，這是說對了呢？還是說錯了？
硬著頭皮，她繼續(xù)著：“特別是……要是人家確實長相或者其他……不和他的心意，我覺得他會記一輩子的。雖然他是男的，被那個以后，也會有寒蟬效應(yīng)、創(chuàng)傷后應(yīng)激障礙、抑郁癥……什么的……”
一只大手捂住了她還在“嗷嗷”的嘴，是東皇：“你還什么要做的？我來做！你不要遐想了，你再這樣想下去，能寫本《悲慘世界》了?！?p> 笑噴了的墨玌玩著一米長的滅魂箭盒子：“你去擦地板吧，她新辦公室的人流量太高了，田景文回來以后，一直忙到現(xiàn)在，專業(yè)的你不行，做個打雜的，你剛好合適！”
“我愛你！”東皇朝著墨玌一個飛吻，撒下姜絮寒就跑了，她轉(zhuǎn)身時，只剩一個背影。
姜絮寒朝著他吼著：“喂！不要亂跑！”
從桌子上跳下來的墨玌，拽著那個黑色盒子的一端，在地上拖著：“婉凝和石白可真高明，克制東皇要啟用封魔陣，這陣法又要消耗藏魚這個級別的至少三成功力。你把人帶過來了，維持封魔陣的力量就可以抽調(diào)出去了?！?p> 墨玌抬頭看了一眼姜絮寒：“姐啊，就憑你？能監(jiān)控罪犯？還不是得我去！”
“砰”的一聲，黑影一閃，門關(guān)了！
墨玌消失了！
“不是！”
背著手的倉吉從她背后竄了出來：“下次我們吵架，一定要計劃好，最好排個班，要保證至少有一只眼睛是掛在你身上的！要不然，我們除了吵架打架還會多點別的事！”
姜絮寒剛張嘴，面前就只剩下了一條殘影。
工作室里只剩下了窗外的各種聲音。
“唉！”
空蕩蕩的房間，沒人搭理，姜絮寒才有空想明白這一頓毫無預(yù)兆的操作，松懈了下來。
這時，一只手從腰后伸了出來，貼著她抵到了一片柔軟的“墻”上，她脖子上一熱：“嗯，他有人管了，我們繼續(xù)聊。”
寧雨！
“聊？聊什么？”姜絮寒一轉(zhuǎn)頭，剛巧碰到了他的嘴唇，她一縮，低著頭想往后退，卻被背上的那只手托著貼得更緊了。
“你終于能到處跑了……真好……”他低著頭，貼著她：“……嗯……聊聊，我的長相會不會讓你有抑郁癥啊什么的。”
“當(dāng)然不……唔……”推著他的姜絮寒才抬頭，嘴便被堵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