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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上春行錄

第二十一錄:飄萍浮

笛上春行錄 葉枕河 2574 2019-06-29 23:51:53

  香客們正一片震驚中,門外傳來錢塘縣署衙役的吆喝聲,門邊的人不由自主地往兩邊退讓,退無可退后為他們留出一條窄窄的通道。

  犀存也退在人群中,不動聲色。

  劉捕頭帶著三個熟悉的衙役快步走進來,抬眼就看見人群中間有一個空白處有個死者趴倒在地上。

  在右側(cè)還有一個小小的空白處,似也有人癱軟在地,其他香客宛如一群被趕在一處的群鳥擁擠著,旁觀著,竊竊私語著。

  “怎么回事?”劉捕頭四下張顧一下,入眼就看見趙重幻立在一側(cè),頓時面上一喜,“重幻,你也在?發(fā)生什么事了?”

  趙重幻眉目間早褪盡遭遇那男人自盡行為的詫異,眸色清明道:“捕頭,案子已經(jīng)找到兇手了!”

  劉捕頭不解地指指兩處問:“這哪個是兇手?“

  趙重幻瞥了自己旁邊癱倒的男人道:“這個是兇手!不過自盡了!“又一努嘴,”那個是死者!是胭脂里的一個農(nóng)戶!“

  劉捕快徹底懵了,但還是迅速反應過來,招呼其他衙役趕緊將死者的尸體先收斂起來,又將相關(guān)人等全部召集到寺廟一處偏殿中。

  副主持一見有官府來處理接手,頓時松了口氣。

  他一雙溫和的眼看著趙重幻毫無美感的臉龐,雙手合什感謝道:“小差爺心思沉敏,老衲佩服!今日若不是小差爺用極短的時間抓出那兇手,昭慶寺恐怕就要被百姓們誤會成修羅場了!“

  趙重幻淡淡一笑:“大師不必客氣,這是佛祖保佑!我本紅塵俗人,不過是借著佛祖的照拂才在那片刻生出了慧眼捉到兇手!倒是還要請大師為那無辜枉死的秦老達念一段往生咒還渡他往生!“

  副主持目光露出贊許之色:“這是自然,信眾原是來昭慶寺祈福聽經(jīng)的,如今卻橫遭不測,我寺眾必然要為那位施主祈福!“

  趙重幻對著大和尚也合什還禮。

  很快昭慶寺又恢復之前擁擠嘈雜、香煙繚繞的狀態(tài)。

  梵音道場中一轉(zhuǎn)而逝的兩條生命就好似香燭上燒盡的那一撮香灰,單薄而飄渺,輕輕一觸,就風吹流云散。

  而大雄寶殿中的古佛卻依舊法相莊嚴,慈悲又淡漠,冷眼旁觀人世悲歡。

  這處未開放的偏殿好似真正的方外之所,在遠遠的紛擾中顯得異常安靜寂謐。

  趙重幻正在檢驗自盡男人的尸體,劉捕快在旁協(xié)助書寫驗詞。

  “死者,大約三十歲左右,著雪青褙子常服,白色幞頭,衣著整齊!他目測身形五尺三寸,不高,體型偏瘦,皮膚白皙,左手繭子偏重,擅用左手!口中有血,舌根斷裂,初步判斷是咬舌而亡!“

  她又仔細翻找了一下此人周身。

  “此人身上未攜帶身份文牒,無法判斷何方人氏!不過以其人生前講話口音,是吳越一帶人氏無疑!“趙重幻邊驗邊道。

  劉捕快拿著紙筆飛快地記錄著,有時還提出一點疑問。

  那兩個韃人因為被牽涉其中,所以也被一起喚到偏殿里說明情由。

  那被誣的韃人頎長的身影負手立于門邊,他的臉龐輪廓較深,但眉目普通,皮膚黝黑。惟有一雙眼似深泉暗涌,定定落在正在驗尸的少年身上,目光幽邃。

  這個少年到底是什么人?

  在御街上他可以委曲求全卻又膽大包天假裝真武帝君附身去欺騙權(quán)貴子弟以挽救周圍百姓安危!

  也可以一個飛身以不尋常的速度去搶救要被踩踏的婦孺!

  甚至還可以以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揪出殺人兇犯,為他洗清冤屈!

  這個小差役看來如此平淡無奇,似碧樹下微不足道的泥巴,又似浮水里無聲無息的飄萍,站立那里絕無人會多看兩眼。

  但是只要認真注視著他,從他墨黑的瞳孔中卻可以窺見那與眾不同的亮光,仿若暗夜漫漫的曠野,驟然突破烏云包圍肆意升起的一彎明月,光普大地,星野灼灼。

  很快,趙重幻起身,回頭便看向門邊的韃人,眸色沉靜又清湛。

  她收起驗尸用的手套,緩緩走過去,疑惑地問:“這位先生,你可認識這個人?“

  門邊人微微一笑道:“我姓易!易之!“

  趙重幻點點頭:“還請易先生說一說可認識此人?為何他要嫁禍于你?“

  易之眸中都是疑惑:“易某不知,我跟此人素昧平生,更談不上與此人結(jié)仇結(jié)怨!至于他為何嫁禍于我,那得問他了!“他唇邊微微牽了下,似多有無奈。

  “那你二位來臨安城是做什么生意的?“趙重幻瞥了眼另一個依舊攥著香燭的韃人,繼續(xù)問。

  易之凝著她普通到極致的臉龐,眸色平靜溫和:“我等就是來江南收購絲綢青瓷的商人,才來了幾天——“

  趙重幻眸色一凜,打斷他道:“先生這是不愿說實話嗎?“她輕拂了下衣袖,冷冷道,”那前日家兄救的那位先生是怎么回事?也是代人受過?而且既然遭襲為何不去報官?“

  易之聽聞此言,神色未動,只淡然一笑:“我等行腳商人,出門難免多帶了點銀錢。我那朋友昨日醒來時說是有人搶了他的荷包,他去追才遭人毒手的!”

  “這臨安城是魚龍混雜,我等出門在外也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朋友無性命之憂,就權(quán)且忍一忍吧!說到這個,“他抬手揖揖,行個禮道,”易之代表我那朋友感謝令兄救命大恩!”

  趙重幻淡淡地望著他,情知此人不會說實話了,只緩緩道:“既是如此,你等且小心!前日逢人搶殺,今日遭人構(gòu)陷,明日還遇什么,在下也不敢保證了!”

  易之見她頗有微詞,不惜出言威脅,不由一笑:“我等做生意的,凡事以和為貴,也信吉人自有天相!若不如此,前日那朋友就遇不到令兄救死扶傷的高義,今日易某更碰不到小差爺你洞察先機的敏銳了!大恩不言謝,對小差爺,我等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可是真確是不認識這位構(gòu)陷易某的兇手!”

  趙重幻見此人言辭鑿鑿、滴水不漏,不禁眉尖微聳。望著易之深徹的瞳仁,須臾,她垂眸一笑,帶著玩味道:“易先生如此豁達確是不易!”

  劉捕快聽她二人言談來往,似有前情,有些好奇。不過他見趙重幻也沒問出這商人什么內(nèi)情,便想自己大概也掏不出甚話來,便暫先作罷。

  最后衙役們將那兩個死者從昭慶寺的偏門帶回了錢塘縣署。

  立在寺墻邊濃稠碧陰下的趙重幻看看易之跟另一個韃人,不動聲色道:“適才在下說話有些唐突,還請莫見怪!你等既是下江南做生意的,一切自然以和為貴!和氣生財嘛!倒是那位傷者不知情況如何?”

  易之揖揖手微笑道:“易某感激差爺都來不及呢,怎能見怪呢!我等住在清河坊的燕歸樓,因為朋友受傷暫時還回不了北地,若是小差爺不介意,我等明晚請令兄與小差爺一起去中和樓共飲一杯,以謝二位的搭救之恩!不知差爺可賞臉?”

  趙重幻正愁跟他們搭不上茬,如今既對方如此坦率,她自然不會推卻:“那在下就替家兄感謝易先生款待了!那就明晚見!“她也向另一個一直在旁邊扮演著完美傾聽者的韃人施了個禮,便往錢塘縣署而去。

  易之目送她細瘦卻挺直的脊背,眸色沉斂。

  “先生,你確實要與他結(jié)交嗎?”一旁的完美傾聽者終于開口道。

  “此人不一般!太過機敏睿智!又有一身武藝,若能為我所用,該是我大蒙古國之幸!“易之沉吟著,凝思須臾道,”拉扎和,等一下去準備一份厚禮,送到前夜的小院去!”

  拉扎和點點頭。

葉枕河

諸君安:感謝閱讀!   歷史小知識:昭慶寺與凈慈寺是西湖邊最大的兩座寺廟,不過昭慶寺后來毀于刀火!如今西湖邊最出名的就是濟公和尚出家的靈隱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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