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碰
方松明蹲下來把柳雪扶起來,剛才摔倒的時候柳雪的手腕下意識緩沖,本打算撐起地面,發(fā)現(xiàn)整個手腕都扭了一圈兒。
老板似乎看不下去,組織起秩序,”大家互相讓一讓,后來的同學(xué)等前面的同學(xué)拿完在跟上來!”
柳雪絕不是故意的,第一次沒站起來,第二次抓的方松明胳膊更緊實了,才將將站直。
被抓的少年微微蹙眉,很快就恢復(fù)如常,似乎覺得眼下把她從地上弄起來更重要,任她隨便抓了。
”你沒事兒吧?!彼吞滓痪涞膯枴?p> 柳雪搖了下頭,那個錯了筋的手腕仍舊一動也不敢動。
老板娘把豆腐撒完調(diào)料盛出來,遞到柳雪眼前,”姑娘,你的這份好了。”
柳雪接過那一碗霉豆腐,等著第二鍋打包好。
她捂著兩包熱騰騰的豆腐領(lǐng)著方松明從隊伍里出來。
柳雪遞過去的一瞬間,方松明就翻了個白眼兒,這個味道……真上頭。
”你確定能吃么?!?p> 柳雪歡快地跟他解釋,”這你就不懂了吧,就和榴蓮一個道理,聞著臭吃著香,你嘗試嘗試,不好吃的話就給我,我再帶你去吃別的?!?p> 方松明微皺的眉頭并沒有因為這樣安慰的話舒展開,用簽子撥弄兩下。
”嗯……”
柳雪繼續(xù)勸說,”試一試嘛,什么事情都有第一次。”
少年似乎抱著不能浪費糧食的心態(tài)嘗了一個。
他放在嘴里嚼了一下。
一股咸香混著臭豆腐的味道在味蕾炸開,還行吧。
似乎也沒那么難以接受。
”好……好吃么。”
柳雪因為手筋沒緩過來所以一直沒吃,雖然她很喜歡。
兩人對面坐著,方松明沒回答她的問題。
”你怎么不吃,一會兒該涼了?!?p> 柳雪笑了下,”嗯?!彼龥]說實話,不想說手折了,覺得那樣很丟人像是邀功,”熱有熱的吃法,涼有涼的吃法,不一樣?!?p> ”涼的吃法?”
柳雪完全沒想到他會信,”嗯,涼的吃法?!?p> 那少年信以為真,吃到一半兒也不吃了,似乎真的覺得涼下來吃會有玄機。
”你也不吃了?”
他長呼一口氣,”我等會兒?!?p> 方松明打包好自己那份兒,把塑料袋子系緊,以免落灰,裝模作樣。
柳雪看了會兒時間,還有三五分鐘,他們高中才開始上晚自習(xí)。
該說些什么呢。
”你……成績好么?!?p> 方松明眨了下眼,纖長的睫毛垂下來,和身后花壇里的紅花相得益彰,他有些謙虛,”還行吧?!?p> 柳雪看呆了,甚至不想深究他的回答。
他臉上還有昨天留下的淤青,校服領(lǐng)子規(guī)規(guī)矩矩的系好,他向下看,略低頭,額頭前的碎發(fā)微遮擋住眼睛,他白皙的皮膚能看清腮邊青色的血管。
因為這樣冷白,連口唇都顯得嫣紅。
即將成年,在這俊秀的皮囊下,骨骼發(fā)育的越來越分明,棱角勾勒加到好處。
”你問這個干嘛?!?p> 柳雪才回過神,”哦。”
她尷尬的笑了笑,試圖遮掩自己剛才溜號出神。
”你不是說要雇我么,我不想要錢了,你給我講題吧?!?p> 反正他和她總是沒話可說,要是能共同解一道題,那么相處的時間不算無聊。
”行?!?p> 他答應(yīng)的也爽快。
柳雪的手腕已經(jīng)挫傷的那個筋已經(jīng)不覺間越來越腫,疼痛加劇起來不容忽視。
她疼的有些眼神飄忽,額頭都出了些汗,方松明看出她的不自在,很容易發(fā)現(xiàn)她放在霉豆腐旁邊的手,紅腫的厲害,粗了一圈兒。
”你手怎么了。”
柳雪忽地縮了一下手腕,不知何時腫成這樣,看起來挺明顯的,她只好言明,”大概是因為剛才摔的那一跤吧?!?p> 說的云淡風(fēng)輕,像是沒什么事兒。
方松明只瞅了一眼下了診斷,”去找校醫(yī)看看吧,你這個估計是扭傷了,還挺嚴(yán)重的?!?p> 傷的還是右手。
一想到她是因為給他買東西才搞成這樣,不由得臉色難看起來。
”不用……”
”別總是不用。”他打斷她,語氣很霸道,但柳雪知道,他不想欠她。
”受傷了就是受傷了,否則我昨天也不用你來幫我?!?p> 他承認(rèn)他挺不會關(guān)心人的,但是如果這件不好的結(jié)果有他參與的成分,他不會逃避責(zé)任。
方松明看了一眼表,”還剩兩分鐘了,我送到你去醫(yī)務(wù)室?!?p> 柳雪還在傻站著,大概是因為情急,方松明不管不顧的扯住了她的手腕。
她知道松明哥沒有放在心上,但她不,因為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她一路上心潮澎湃,翻涌著甜蜜的滋味。
她有些謝謝那位大哥了,這一跤摔得挺值。
他把她帶到,提前付了藥錢就走了,走前忽然微微頓住了一下腳步,抬頭碰上了一個人。
不過沒多停留,很快就又擦過去。
羅雨薇。
她有些發(fā)燒了,想買點兒藥,方松明走后,羅雨薇的眼神就順從而自然的落在了和方松明一同過來的柳雪身上。
那眼神盯的人不好受,死死的,像是在看獵物。
——
后來方松明意識到,自己被騙了。
什么放涼了更不同,明明都一樣,口感還變差了,但由于沒有晚飯,他還是沒有扔掉,將就著吃掉了。
雖只吃了那么一次,但那股霉豆腐的味道在他輾轉(zhuǎn)過很多個城市,熬過許多的夜,被繁忙的工作逐漸填滿的生活后,還清晰的記得,那就是家鄉(xiāng)的味道。
不管走多遠(yuǎn),它似乎都在潛意識里永存,就像有些人,不管繞多少彎子,兜多少圈子,還是會重逢。
隔天大課間,柳雪被姜瀾堵在了門口。
她手里拿著個柳樹條,充當(dāng)教鞭似的,聲音壓低。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yán)。”
柳雪面色微僵,再想個什么別的理由。
下一秒那個柳樹條就不輕不重的揮打在了柳雪身上。
”你還想騙我!”她一邊追,柳雪一邊往下跑,直跑到操場,”你個死戀愛腦!”
”別以為我不知道方松明轉(zhuǎn)學(xué)過來了!死丫頭,好了傷疤忘了疼!”
柳雪沿著操場跑著,姜瀾追的上氣不接下氣。
原來昨天姜瀾就看出來自己了,只是給個面子沒拆穿。
”你給我回來!”
她說她最近怎么這么注重形象了,以前天天束個樸素的低馬尾,這會兒不是盤起來就是編起來。
”你回來!”
柳雪跑得何其快,很快就跑到了高中教學(xué)口門下。
看到方松明的時候,她的瘋勁兒還沒守住。
這會兒看見了,立馬收住閘,方松明其實早就下來了,也看了這場面兒許久。
她原本頭發(fā)凌亂,見到松明哥立馬重新挽好發(fā)髻,把碎頭發(fā)掖到耳后。
方松明心里腹誹她太能裝了,可不知為何,大概是因為他在這個地方只能依賴她,就像四年前,她伸手為他摘去落在袖上的小蟲。
方松明一出校門,眼睛就下意識的滿操場的尋找她,直到見她朝自己奔赴而來,剛才一幕她笑得正歡,和小時候的她仿佛重疊,明眸皓齒,如同春花爛漫。
方松明卻沒那么討厭她了,沒那么討厭原本的那個真實的她,或者說,她不需要再裝什么淑女了,倒不如自在些。
”你手腕好了么?!?p> 他昨天想了一天還是過意不去,一開始本不想管,但不明白為什么,放學(xué)之后還是去了藥店買了一瓶紅花油給她。
”給你?!彼麤]等柳雪回答,直接塞給了她,就像她以前對自己做的那樣。
”謝謝?!彼辶饲迳ぷ樱焙枚嗔?,不過還是謝謝你?!?p> 方松明食指拇指圈起來,極大程度的少接觸她,然后謹(jǐn)慎的把她的手腕提起來,那在眼前看了看。
”還行,消下去了一些?!?p> 柳雪只覺得被他碰到的皮膚熱騰騰的,熱氣蔓延到臉上,使她迅速抽出手來。
”嗯。好了。”
她淡淡的說。
這個動作像是嫌棄他的觸摸,方松明也嚇了一跳,但很快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她的臉好像一顆粉桃子,紅撲撲的,特別明顯。
看來還得繼續(xù)保持距離,他恨不能時間過得更快些,讓他離開這里,再也不用借著什么名義依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