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姜美娜已經(jīng)顯懷。
家里就梅姨，芳姨兩個老人家務(wù)都打點(diǎn)不過來，所以要那么大的房子干嘛。顧老頭兒急著忙著要再請保姆。
“爸，我有一個同學(xué)，是農(nóng)村來的，她從小就照顧弟弟妹妹，人也特別的老實可靠?！?p> “行，有時間請來看看?！?p> 丁香早在半年前就找到胡穎了，她在一個小啤酒廠做苦力。
一見面就幾乎跪下，“丁香啊，幫幫我吧。我的日子不好過啊。”
你有沒有這種經(jīng)歷，為了某一件事兒遍體鱗傷，結(jié)果收獲著只是一塊殘渣。胡穎為了工作累出了一身大大小小的病，她年紀(jì)輕輕的，皮膚和體態(tài)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老了的跡象了。她的生活一直都馬不停蹄且毫無進(jìn)展，丁香有點(diǎn)兒同情她。假如生活欺騙了你，不要悲傷，不要心急。憂郁的日子會更加憂郁，快樂的日子永遠(yuǎn)不會來臨。
丁香找了一家高端的咖啡廳，在柔美的燈光和極舒適的音樂里聊天，胡穎從沒來過這樣的地方，她有點(diǎn)激動更多的是害怕，“你不用這么小心，就像以前我認(rèn)識的胡穎一樣，大大咧咧的就行?！?p> “丁香，我知道，我沒你聰明，也沒你有出息。我們能再見面也真是緣分，所以……”
她看出她不好意思再說下去，索性就幫她說了，“我知道，我知道。我們是老同學(xué)，幫誰還不得幫老同學(xué)？所以現(xiàn)在倒是有一個機(jī)會我立馬就想到你了。但是這個戶主可不比尋常人家，拿的工資高，做的工作體面，最主要的是你得值，值這個價。其實說簡單點(diǎn)，就是能干，能干就行?！?p> “我能干，你知道的，多臟多累我都能干?！?p> “你真的是變了。”
她變得有點(diǎn)怕，不知道怕什么，她不再會是那個在20平米水泥地上，叉著腰嘴里大呼，B城女孩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就要做給他們看看的穎兒了！都不存在了。在這最底層的人，能又誰一成不變呢，聽說她結(jié)了婚，聽說她的丈夫是家里人介紹的，聽說她的生活有一朝沒一夕的馬不停蹄。
還聽說，還聽說她生了一個女孩兒，男方的家里還要她繼續(xù)生也不顧到底能不能生養(yǎng)得起，聽說她的父母總罵她，說她是白白供養(yǎng)了一塊廢物，嫌她賺的太少，說她不聽話折騰著往B城跑，弟弟治病需要錢，養(yǎng)家糊口需要錢，她變得堅強(qiáng)了，她說這些的時候沒在抱怨，就云淡風(fēng)輕。
“我太年輕氣盛了，當(dāng)初從小縣城跑到B城來學(xué)會計，實習(xí)結(jié)束我最初的那家銀行倒閉了，我就別無去處。那年我的小弟弟又得了病，我真的不應(yīng)該再花家里錢了，所以我什么工作都做，什么人都討好，可是我不后悔，我這不遇見你了嗎，我能遇見你，就證明我來到B城是正確的?！?p> “我可沒你說的那么重要，能不能事成，還得看你表現(xiàn)?！?p> “丁香，你真的是我生命里的貴人，我記得上學(xué)的時候我的手機(jī)丟了，你二話不說就去幫我去找，去跟校長理論。有你這樣的朋友，我真的是太感動了?！彼龓子蕹鰜?，心里又是烤紅薯一樣的溫暖。
她把她的“肉墊”搭在她的手上。
又重提手機(jī)的事兒，丁香的心還是莫名硌的慌，“是啊，我都快忘了呢。”
試用期一個月，胡穎做的真的很賣力也小心翼翼，一個人能抵得上幾個老人的速度。但是姜美娜還是不滿。
“穎兒，你要好好干活，我這活兒可是一大堆人搶著呢。你不好好干，到時候美娜怪罪你，或者把你開了，別怪我?guī)筒簧鲜裁疵α?。這還不要緊，你走了，我的信譽(yù)也全沒了，我以后還怎么介紹人來?！?p> 胡穎笑了，“放心，絕對不會偷懶。”
“唉，你弟弟現(xiàn)在怎么樣了？”
“還是那樣。他的病治不了了。今年可能都挨不過去了。”
姜美娜在旁邊吃葡萄，聽見這樣的對話也不做出評價，可能是有了孩子所以對孩子也有點(diǎn)兒關(guān)心，“你弟弟多大了?！?p> “14歲?！?p> “得的什么?。俊?p> “白血病?！?p> 丁香岔開話，回到自己想說的正軌上，“你祖上得罪什么人了吧。請沒請風(fēng)水先生？”
美娜覺得可笑，“請什么風(fēng)水先生？現(xiàn)在還信這個？”
“嫂子，這東西信就是真。我以前就有個遠(yuǎn)房親戚，她的爸爸殺了人，前幾年我的那個表姐也病死了。殺了人，后代也是要替他贖罪的。要不怎么叫你多行善積德，就算你沒福，你的后代也沾上福氣。”
“嗯。古人的話還是有道理的。不過已經(jīng)治不起了，早走早少累贅?！?p> “別說了快干活吧?！苯滥葲_穎兒說。
“丁香，你快走吧，我要干活了?！彼f完低頭哄孩子。
“能跟我談?wù)剢?，彭丁香?！?p> 姜美娜那女人天生的一副高貴模樣，連害怕都趾高氣昂，她的冷白皮和用粉難以掩蓋的凹陷眼圈讓人毛骨悚然
“談吧。有什么事兒？”
“你不用在裝了，陸海已經(jīng)全告訴我了，林雪婕你做的夠絕啊?！?p> 丁香咧嘴，玩笑般的看著她的害怕樣子越趾高氣昂越覺得有趣，她玩弄夠了衣袖，不肯定也不否定。
“麻子臉也真是厲害，終究還是追上你了。”丁香也儼然換了一副面孔繼續(xù)，“不過你并不骯臟，拜你所賜我比你更骯臟。”
“你如果想靠一個編出來的故事嚇我，那你也太小兒科了。”
“我沒編故事，況且這是大家都這么說的，我也就是舉個例子而已，我完全就沒想嚇到你。怎么了？你以前做過什么虧心事兒？”
她不回答。
“我們年齡差不多大吧？”
她還不回答，眼眶在醞釀一滴碩大的淚。
“在你是個孩子的時候，我也是個孩子。我這個孩子可沒你那個孩子好當(dāng)，所以，我盼啊盼，就在我馬上要接近幸福的時候你出現(xiàn)了。倒過頭來，哪怕一次，哪怕一次也好啊，上帝從未站在過我這邊。”丁香的語氣一直都輕描淡寫，嘴角還掛著笑。
她盯著她，她低下頭好像在哭，抽動的肩真讓人心疼。
“那我呢，你羨慕我嗎，如果可以給你的話，那你全都拿去好了。我的金錢，我的身份，還有你想的到的一切。我愛了一個人30年，他卻從來沒有愛過我，甚至越來越厭惡我，他看我的那種眼神永遠(yuǎn)都那么無奈。我在說一個你不知道的吧，在顧劍秋面前表現(xiàn)的好像一直都好，可是如果回到那個冷冰冰的家里，他從來都不看看我和孩子，我們的孩子?！?p> 你說奇怪不奇怪？電影謝幕了，好人原來才是最后的大反派，那么他以前所做的所有好事都會被遭到唾棄，令人作嘔。壞人變成了好人，他低頭認(rèn)錯，他說一些軟乎話渴望原諒，一切都可以一筆勾銷。
丁香的眼神仿佛換了一個人，像是幽靈一樣的空洞無神，語氣平和地像是掉進(jìn)了太平間。
“你確實是一個可憐人，但并不值得可憐。你錯在不應(yīng)該殺了林雪婕，若果你不殺了她的話，她那么擅長容忍，她的退出只是早晚的事。而顧南琛，他那么慫那么擅長接受現(xiàn)實，愛你也只是時間問題，但是你偏偏殺了人，那么一切又是另當(dāng)別論?！?p> 你怎么那么不知道珍惜。愛是上帝給的，被愛的人得天獨(dú)厚仿佛永遠(yuǎn)活在陽光下，有一點(diǎn)黑暗都會害怕，患得患失。缺愛的人就像在趕夜班，眼睜睜的看著僅存一點(diǎn)的光明從眼前消失，可什么都做不了，如果為了追求光明生物鐘就會完全打亂，偏離軌道，得不償失。
其實不管是林雪婕還是姜美娜，無論是誰都萬般無奈。
丁香看她悲痛欲絕，掉不下一滴淚，她不后悔她做的一切，和她未來要做的一切。就在這個時候她卻想坐在她的身邊，她的眼里竟有了媽媽的慈愛。她把手搭在她肩上，輕拍她的背，她似乎嚇了一跳。
“我知道，我懂，我懂你也不太好過，可能你也沒有錯。都是太陽的錯。”
“什么？”她哭紅的淚眼楚楚動人。
丁香柳眉帶著笑，“陽光是所有美好的源頭?！?p> 但是我多希望沒有陽光，如果是那樣就好了，你看不見我，我也看不見你，高貴的你和低賤的我都會同樣的因為寒冷而瑟瑟發(fā)抖，都會因為黑暗而驚慌失措。誰都不顧得情愛，也顧不上權(quán)財。
她沒懂，丁香不想解釋，她怕她會動搖，她怕十二年光陰付之一炬。
臨出門前丁香對她說了最后一句話，“你不用提防胡穎她只是一個任苦任勞的傻子，她不知道我們之間的恩恩怨怨。”
今晚，顧劍秋沒回家，洗過澡后丁香一個人躺在床上。
“如果可以給你的話，那你全都拿去好了。我的金錢，我的身份，還有你想得到的一切。”
丁香失眠時滿腦子一直在回憶著這句話。
這天地萬物之間她獨(dú)想要的一個人她永遠(yuǎn)都得不到，不想要的倒是一大堆的附加在她的身上。她確實可憐。
愛都是一樣的，一樣的瘋狂一樣的絕望，沒有誰的愛更高尚，只有誰的愛更廉價。廉價的愛是一種無法企及的疼痛，姜美娜就是這樣，她傾其所有，可他依舊殘忍如故。
姜美娜她是一個魔鬼她不值得可憐。她憶起和彭輝看電視劇的光景，女二號很可憐，但她善妒又使壞所以她不值得可憐，那么難道她本來就該忍受這樣的痛苦而退出嗎，欺騙自己不善妒嗎，這又是一個圈。那么到底是可憐還是不可憐呢，就像大概只有神知道這個難題的答案吧?；蛟S這就是善惡守恒，因果報應(yīng)，或者要是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顧南琛就好了。顧南琛就好像只存在在四維空間里人，似乎存在又似乎不存在，代表熊熊的欲望，將姜美娜那樣高貴的美人和彭丁香這樣的庸人連接在一起。
不過不管答案是什么，她達(dá)到目的了，姜美娜殺了林雪婕?xì)⒘肆謼?，她要的就是這樣，顧南琛這輩子都只會把她當(dāng)成骯臟一個魔鬼。這不是電視劇，她不是林雪婕，她只是彭丁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