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期中考的放榜日,雖說雪婕每次都奪得年級榜首,但卻有嚴重的考前抑郁癥,因為只要名次下降林楓一定不會饒了她。
十五名林雪婕
她覺得大腦瞬間充滿血,雙腿發(fā)軟馬上就要暈倒,她敢用生命做賭,前十四名,沒有人比她還要努力,平時同學們看她沒完沒了的學習總嘲笑她,叫她“書呆子”,或者是“學習機器”,現在應該更加的嘲笑吧,笑她學了這么長時間還考成這樣,笑她笨,笑她腦子有病笑她遺傳了林楓的癡呆癥。
但是現在結果就是這個結果,又說給誰聽呢?她存在的唯一的小小閃光點就這樣,被14個人一腳踢滅。所有的努力也都付之一炬,不知道是什么力量支撐著他走回教室應該是對吳美麗的奸笑聲的強烈排斥吧。
回到教室的雪婕一個字兒也沒聽,時不時的摸一下濕潤的眼角。
“你怎么了?”杜小米,雪婕的同桌假裝關心明知故問。
“沒事兒,眼睛有點酸?!毖╂佳b作看不清楚瞇瞇眼睛,雪婕知道杜小米是來看笑話的
“什么?”杜小米的耳朵靠近雪婕。雪婕又重復了一遍。
“哦…美麗等會兒我。”杜小米跑了出去和吳美麗手挽手,雪婕可能是神經質了,以為一定又是在討論自己。
下午第二節(jié)是生物課,雪婕喜歡生物課。生物老師胖胖的,性格溫和有耐心,說話的聲音也很溫柔,她很喜歡林雪婕,至少每次到了難題就會叫她起來回答或者有時候和她一起討論。
孩子們不喜歡她,因為她體態(tài)臃腫總叫她“肥豬”。
今天她穿的是一件寬松的上衣和一件松垮的格子褲子。
“這個尖嗓子,是要把誰嚇死嗎?”杜小米猛翻白眼兒小聲嘀咕給林雪婕聽。“知道的以為是講課,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發(fā)情了?!?p> “瘦猴”還在添油加醋,“豬也會發(fā)情?你知道嗎林雪婕?”
林雪婕本來心情就不好,但還是笑了一下,不是默認而是禮貌的回應。
今天講的是上一節(jié)課沒講完的唾液淀粉酶實驗。
姜老師帶來了兩個試管。
“雪婕!”她笑著喊她,“我看了這次排名,要是英語再高一點剩下科都沒問題。”
孩子們做出一副嘔吐的樣子。
“來,上來,我需要你吐幾口吐沫?!?p> 孩子們看著林雪婕吐口水的樣子,掩嘴嗤笑。嫌棄的聲音像是棉花纖維扎的人心又疼又癢的。
“大家別笑!這都是在做實驗。噓——嚴肅!”肥豬做了一個手勢。但仍是于事無補。
清水里的饅頭沒有變色,而有唾液的饅頭則變成了藍色。
“唾液淀粉酶可以將饅頭里的淀粉分解成麥芽糖,所以我們在吃饅頭的時候會有一點點的甜味兒?!?p> 林雪婕走下去。同學們紛紛往本上記。
生物課慣有的定理,下課前的十分鐘,肥豬在前面叫,下面一片亂。好像是存在于兩個空間,而林雪婕就是這兩個空間的交點。
“大家都安靜一下!”不管姜老師喊多少遍,下面的照亂不誤,不亞于清晨的菜市場。
雪婕趁亂走上去問題。
“老師,所有人都有吧?是所有人都有唾液淀粉酶嗎?吳美麗她也有嗎?”
“你這孩子,當然是了。所有人都有,吳美麗當然能也有了?!?p> “哦?!彼猿暗男α耍约憾加X得這個問題可笑,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會問出這樣無聊的問題
她們都一樣,全世界所有的人都一樣。他們嘗到的饅頭原來都是甜的,他們原來都有唾液淀粉酶,她因為這個共通點有點兒高興。
自習的時候,雪婕再也無心復習枕著胳膊,用另一只手捂著肚子,徜徉肚子疼,以為這樣就沒人過問,然后眼淚,鼻涕在校服上暈開。。
蔣麗在講臺上,用小木尺子,敲黑板“噠噠噠…”
“同學們安靜一下,我們今天來重點表揚一個人?!?p> “這次考試吳美麗同學進步最大,年級十四名啊,大家為他鼓鼓掌。”蔣麗是教數學的,35歲上下,和吳美麗的媽媽是義結金蘭的好姐妹,高挑的大個兒,說句實話,她長的不難看。
“老班,我還沒發(fā)揮好呢,等我發(fā)揮好了,把把拿第一。哈哈……”蔣麗更是樂的合不攏嘴。
“好就等你這話了?!笔Y麗推一下眼鏡“那我們就再為美麗同學鼓一次掌怎么樣?”
“嗷嗚,嗷嗚”瘦猴在后面學狼叫歡呼。
“怎么了這是,林雪婕怎么不鼓掌,不鼓勵同學?”蔣麗踩著高跟鞋樂呵呵的問。
雪婕正滿臉掛淚的趴在桌子上,被突然的點名嚇了一跳。他現在沒辦法抬頭,她覺得腦袋暈乎乎的,鼻腔里艱難的呼出一絲絲的熱氣,嘴里充斥著苦澀的粘液。她承認自己笨,沒日沒夜的學也沒有吳美麗成天吊兒郎當兒的成績好,唯一令她覺得自己區(qū)別于吳美麗有價值的地方,所以沒日沒夜的守護這個價值點,可是有什么用呢,林雪婕不怕遭天打雷劈的說,她就是不想讓吳美麗好過。而現在她卻要給那個比她考的好的她鼓鼓掌,慶祝她考的比自己好,是嗎?她突然想大笑,但礙于種種,她忍住了,但覺得自己快要被悶死。
“她不舒服?!迸磔x在后面說。
“哦?”蔣麗推下眼鏡。
“她肚子痛。”
“唉……”蔣麗無奈的嘆口氣。
吳美麗回頭看了一眼彭輝。
“行了,大家別掃興啊,我們繼續(xù)?!?p> “我們給美麗合資買個禮物怎樣?”
“好!”一片歡呼。
……
“瘦猴”跳到桌子上,咚咚咚。
放學鈴一響,雪婕直接拿包從后門走了。彭輝也一起出去。
吳美麗看見彭輝的背影,站起身,被蔣麗拉住,尷尬的賠笑。
班級里還在討論給美麗買個什么樣的禮物。
彭輝走在五金店和竹筒飯的夾道兒時,聽見隱約的哭聲,跟著聲音進了黑里咕咚的樓道里,走進去,一個瘦弱的女孩抱著膝縮成一團顫抖著,哭聲不大,但撕心裂肺。
彭輝蹲在雪婕旁邊,問“要不要鐵板燒?”
雪婕討厭這時的彭輝,一開始她以為只有彭輝和她不屬于吳美麗,后來她錯了,彭輝本來就屬于吳美麗的。
“你不應該去慶祝你的女朋友嗎?跑到這里作什么?而且我不喜歡鐵板燒,我一輩子也不會去吃鐵板燒?!毖╂紳M臉掛淚說不成句。
“還有以后別跟我搭話了。”雪婕一邊一抽一抽的說,一邊抹掉掛在臉上的眼淚和鼻涕。
“噗嗤——”
“你笑什么?”雪婕氣惱的問他。
“沒事兒,你哭起來很逗,像驢叫?!?p> 雪婕合了他一眼,覺得哭起來很丟人把臉別過去,對他的玩笑不感興趣。
“不是你先跟我搭話的嗎?不,不是搭話是跟蹤?!?p> “那是——算了”她現在沒心情辯解,隨他怎么理解,現在都不重要了。
“這次沒考好不重要下次好好考就行了?!?p> “不用你安慰我。”
“那你別哭啊。”
她突然吼起來,“我哭不哭關你什么事兒!我想要努力達到我的目標,可是再怎么努力沒用,像個傻子一樣?!彼睗竦慕廾0驼0停跋衲氵@樣沒有目標的人怎么會懂我?!?p> 彭輝被嚇到了,這女孩兒的火氣還真不小。
時候不早了,她站起身,“別越界了?!?p> 彭輝差點兒笑出來,從初中他除掉校霸以后還沒有哪個女生像她一樣的語氣跟他說話。
窄窄的狹長小道,雪婕在前面走,彭輝在后面跟,大約50m,她在前面抽搐著雙肩時不時的抹眼淚,他就在后面這么看著她的背影,覺得特別有趣。
彭輝驚訝于自己最近對雪婕越來越好奇,而且越是好奇越是想要刨根問底,問個明白。到了知了嘰嘰喳喳叫不停的時候了,學校要求統(tǒng)一著夏季校服。雪婕仍穿個秋季的校服。
“靠,不會悶出虱子吧?”吳美麗捂著鼻子翻白眼經過。
“你真是我大哥,我杜小米這輩子就服你?!?p> 后來每一個經過林雪婕身邊的人都裝模作樣的捂著鼻子笑。
“彭輝,你怎么做到的,坐在林雪婕后面一天都不會暈,傳授秘訣給我吧。我還想和雪婕親近親近呢。”
“我沒聞到啊,可能我身上也是這味道,所以免疫了吧?!?p> “哈哈?!?p> 雪婕假裝沒聽見,覺得渾身很痛,應該是結痂了吧,到了夏天傷口尤其不愛長,再穿的這么厚,沒過幾天就化膿了。
“孩子啊,你怎么考的,唉……你也挺不容易的,就你媽那脾氣,誰全都勸不動?!贝罄冗吔o她上藥邊說,一趁林楓做禱告,大喇叭就偷偷給他上藥?!斑€有可千萬別再唔著了。一會兒你媽回來了,就說你在我家吃飯了,等藥味兒散了再回去?!?p> “嗯嗯,謝謝大大。”
“嗯。你確實該謝我。”
可是雪婕實在不想露出傷疤,所以在傷口沒好之前她就一直這么捂著。越捂著越不愛長,越不愛長味道越是大。
“不過說真的,你多長時間沒洗澡了?”彭輝上課的時候捅了雪婕后背一下,雪婕覺得說不出的疼痛。
“用你管?”
“哈哈哈……哎,你挺能忍啊,你都不打我?要換作我啊,我肯定一巴掌扇過去,你扇我一下,來,扇我一下?!迸磔x嘗試抓住雪婕的手腕,差點以為抓了空,他隔著秋季的厚校服可以清楚的摸到雪婕手腕的骨頭。
雪婕迅速把手抽了出來,轉過去,臉滾熱滾熱的。
課間,校長找到雪婕,“你!過來一下。”
“我們統(tǒng)一著裝,你在教室就別在穿外套了,顯得不整齊,你知道嗎?”
“哦。但是能不能再給我一個禮拜的時間?!焙髞碚f的唾沫星子亂飛才求了下來,就一個禮拜,必須換。
“咚咚咚!”宋大大正在看電視娛樂節(jié)目笑得開懷。
“媽呀,都快12點了,你來干什么?”宋大大睜大眼睛問。
“大大,我想求個方法。”
“什么方法?”
“我想讓我背上的傷趕緊好。”
“你怎么又穿這么多!你這樣,你每天放學去前面樓頂去晾晾傷,別再捂著了,本來夏天就愛長細菌。”宋大大嘆氣“唉……你倆也真是,一個愿打,一個愿挨?!?p> 雪婕想,如果能讓媽媽開懷一點,就算被打一輩子也甘心。
“行,你先回去吧,早點睡?!?p> 最近林楓已經不怎么管她了,現在全身心的投入到冰花蓮的競價上,冰花蓮是XX教最新的贖罪方式,據說能給XX教主獻上冰花蓮的人,終生無大病還能融化掉人生大大小小所有的坎兒。
競價竟是120萬,冰花蓮形狀與紅蓮大體一樣,只是在最高的雪山之巔上能發(fā)出奇異的紅光。
“媽,你不要信了?!毖╂及?。
“你懂什么,我要是指著你這點前途,我還不如信了冰花蓮?!绷謼髁R。最近精氣神恢復了不少,也不怎么花時間在林雪婕身上了,一門心思的撲到了冰花蓮的事業(yè)上。
雪婕覺得是冰花蓮讓林楓看到了希望,便不再反駁所謂冰花蓮的真實性,在大貝海的水族館里打了份兼職,幫著林楓攢齊那120萬的天價冰花蓮的錢。
還有時候甚至會和林楓一起討論冰花蓮的詳細情況,她覺得當每次談論到冰花蓮的時候媽媽的眼睛里就會有亮光。
盡管可能所有人都說媽媽入了邪教,也有人說她瘋了,那我就陪她一起瘋,因為我完完全全的懂她,她是因為太害怕了。因為太害怕,所以依靠,因為沒有了依靠,所以絕望。
我們又何嘗不是活在陽間的孤魂野鬼,活在在這陌生的人世間,誰又能依靠得了誰呢?姥姥走的時候,媽媽變得異常膽小,生意失敗爸爸人間蒸發(fā),媽媽在沒日沒夜的還債中慢慢絕望。曾說過是世界上最愛她的兩個人,還以為永遠都不會離開她的兩個人,卻一個一個的撇下她,孤苦無依。而我的成績也一次一次的讓她失望。如今生活給她的只剩未知的病魔和死亡。
死亡的確可怕,我們早早的確定了它的存在,卻用一生來接受這個事實,所以你一定要好活,在變成二氧化碳和水之前,我從來都不相信什么來生來世的說法,那都是在自欺欺人。更加可怕的是眼睜睜的看見地獄的門就在面前,卻不知道什么時候會打開。
神的確最壞,他能輕輕松松的讓一個人崩潰,卻始終不肯讓她瘋掉。如今她既不依靠男人,也不依靠兒女,她現在所能依靠的就只剩那個虛無縹緲的冰花蓮。
如今你還要問我為什么不拆穿根本就不存在的冰花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