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甫說道:“雜家以為,若是想要讓靈帝從心所欲,那么關鍵就在于兵權!”
“兵權?”眾人疑惑道,心思靈活者卻已經(jīng)開始思考王甫話中的意思。
張讓開口問道:“冠軍侯的意思可是請皇上成立新軍?”
王甫笑著點了點頭沒有繼續(xù)說話。
趙忠眼前一亮說道:“不愧是冠軍侯,一句話點醒夢中人。是呀,那些外戚不過是仗著手中有兵權,這才敢欺負皇上,而那些士人們也正是因為如此才會依附或者投靠那些赳赳武夫。若是皇上手中有了屬于自己的兵權,那,那還懼他們作甚?!?p> 蹇碩平日素有武略,聽到這里他尤為興奮,站起身說道:“正是如此。自從那屠家子何進執(zhí)掌大將軍之位后,南宮、北宮、執(zhí)金吾、禁衛(wèi)甚至羽林都一一換成了他的親信,皇上想要做任何事情都在他們的監(jiān)控和把握之中,若是皇上他老人家能夠擁有自己的軍隊……”
眾人聽到此處都是不由得點頭。
王甫看了看眾人又開口道:“不過若是我們建議皇上成立新軍,恐怕那些外戚和士大夫們必然阻撓?!?p> 張讓點了點頭:“冠軍侯分析的沒錯,不知可有何良策?”
王甫淡然一笑胸有成竹地說道:“昔日戰(zhàn)國時有合縱連橫之術……”說道這里卻住口不言。
在座的每一位都是能夠在波詭云翳的宮廷之中走到現(xiàn)在這個地位,沒有一個人是蠢貨,頓時明白了王甫的意思。
王甫的老搭檔曹節(jié)更是撫掌笑道:“妙計妙計,冠軍侯當真是寶刀未老。成立新軍,他們兩方人必然爭奪,可是若是皇上能夠放出一些權力給予他們,卻是能夠讓這些人接手此事。然后皇上在進行拉攏分化,不久的將來,就能夠擁有一支完全屬于皇上的軍隊了。這可真是太好了。張常侍,依雜家看,此事宜早不宜遲,還要勞煩你盡快稟明皇上了?!?p> 張讓連忙答道:“二位言之有理,雜家這幾日就盡快向皇上稟明?!?p> 王甫仰頭望著宮殿頂上的雕梁畫棟默然不語,眼中閃現(xiàn)迷惘和愧疚的復雜神色:陛下,老奴憐惜自己這殘破身軀,妄想茍延殘喘,同時也希望您能夠不再似如今般屈辱地過活。老奴唯一能做的就到這里了……
默默地一聲長嘆,一滴渾濁的淚珠從緊閉的眼角處悄然滑落。
漢靈帝劉宏毫無形象地斜倚在一方錦塌之上,望著不遠處由宮人陪同著玩耍的劉協(xié),眼神中盡是慈愛的神色。
每當看見這個機靈的孩子,就不由得回想起王美人,溫婉美麗,善解人意,舉止得當不愧是大家閨秀,其實在劉宏的心里王美人才是最佳的皇后人選。只是……唉,那何皇后仗著先生下皇子辯百般懇求,一時心軟讓她統(tǒng)領后宮,沒想到她卻是一妒婦,特別是當?shù)弥趺廊苏Q下皇子之后竟暗下毒藥,當時真想要賜死這個毒蝎心腸的女人,若不是阿父阿母等人求情,唉……只是可憐我這協(xié)兒。朕,一定會將你扶上帝位,這是朕對你,對你母后的承諾。
隨侍在側的張讓看到靈帝的神色,猜中他定然是又想起了王美人,心中一動,揮手示意其他的侍從宮女下去,輕聲開口道:“陛下,陛下?!?p> 劉宏這才從胡思亂想中回過神來,方才正想到害死王美人的何皇后正是眼前之人舉薦,不由得心中有些不快道:“何事?”
張讓也知道每次想起王美人,皇上總是會遷怒他們,因此也習慣了,照例跪伏下來請罪道:“奴才罪該萬死,奴才罪該萬死……”
說也奇怪,每次看見張讓和趙忠二人如此這般的請罪,心中的憤怒總是會消去一大半,只是依然有些煩悶,開口道:“阿父不必如此,起來說說有什么事情罷?!?p> 張讓依然跪伏在地,開口道:“奴才見皇上近日始終悶悶不樂,近日想起一個法子,或許能讓陛下展顏?!?p> 劉宏來了興趣,坐直了身子問道:“阿父快快道來?!?p> “諾?!睆堊屵@才起身,走到劉宏身側,躬身悄悄在他的耳邊說起組建新軍的事情。
劉宏眼前一亮,旋即哈哈大笑道:“哈哈哈,不愧是朕之阿父,當真為朕排憂解難呀,哈哈,咳……咳咳咳?!眳s是一時興奮過度引起了咳嗽。
過了好一會劉宏才平息了下來,雖然因為這咳嗽漲紅了臉,但是眼中興奮的神采卻沒有消退半分,看向劉協(xié)時,眼中多了些許興奮,他轉頭看向張讓道:“阿父此計甚妙,我觀蹇碩此人素有勇略,可為掌軍之人?!?p> 張讓低下頭拱手道:“陛下圣明?!?p> 劉宏點了點頭道:“不過其余諸人……,阿父,你可有人選推薦?”
張讓心中一喜,等的就是漢靈帝這句話,還是裝作沉思一番才開口道:“陛下,老奴以為,單純的用咱們自己的人也不可,恐怕那些人會橫加干預?!?p> 劉宏的眉頭不由得皺起成一個川字,苦惱地說道:“這還真是個問題,可若是讓他們這些人插手進來之后,豈不是又稱為了南宮、北宮一般的存在?!?p> 洛陽的皇宮護衛(wèi)除了皇帝直屬的羽林禁衛(wèi)還有南宮、北宮兩支部隊,南宮負責的主要是后宮的安全護衛(wèi)工作,原本由皇后和宦官所把持,不過何進擔任了大將軍之后,聽從下屬的建議,將南宮衛(wèi)隊逐漸變成了自己的部曲,而負責鎮(zhèn)守皇宮外圍的北宮部隊,則是為士大夫所控制,可是正常來說這兩支部隊原本也該屬于皇帝的直屬部隊。因此劉宏才有此疑問,成立新軍對他的好處自不必說,可是那些人卻也能夠瞬間想明白此事,必然會橫加干預,即便阻撓不成也會想方設法地分一杯羹,那么久而久之就又……
張讓胸有成竹地說道:“陛下且寬心,老奴已經(jīng)有了萬全之策?!?p> “哦?阿父快快道來?!?p> 張讓左右張望了一下,最近的侍從也在數(shù)十步之外,這才低聲對劉宏說道:“可在西園新軍之中設八名校尉,陛下欽點的蹇碩可為上軍校尉總管各軍,另外可設中軍、下軍、典軍、助軍左右以及左右校尉。人選方面,趙融、馮芳、夏牟、淳于瓊皆是身家清白,此四人可用之?!?p> 劉宏點了點頭,這四個人都是歷代忠于皇室之人,而且也都是士族出身,不會引起士大夫們的反彈。
張讓一邊觀察著劉宏的神色一邊繼續(xù)開口道:“鮑鴻帶兵果敢,擔任右扶風期間參與美陽之戰(zhàn),陛下可用之?!?p> 劉宏思量一番點了點頭道:“不錯,此人一旦被重用必然感念皇恩朕可趁機收服之。還有兩人……阿父,你覺得袁紹、曹操這二人如何?”
張讓眼前一亮,原本他想推舉的是另外兩個人,不過同袁紹、曹操二人比起來似乎就差了不少,袁紹四世三公,其叔父袁隗此刻正是士大夫的領軍人物,而袁紹此人乃是庶出,若是皇上手段得當,能夠將此人收服。
至于那曹操,祖父曹騰本就是中常侍,且曾經(jīng)擁立先帝舉薦賢能立下了汗馬功勞,曹操此人更是被許邵評價為“治世之能臣”,觀其所為,也是一個心向漢室之人。
再者一層,這二人雖然都是士大夫出身,但是如今卻都在大將軍何進麾下?lián)文涣?,因此選取這二人任職,不論是外戚還是士大夫都會認為是己方的掌握新軍的一個機會,因此自然也不會多加阻撓,相反,定然還會大力地玉成此事。
張讓忙不迭地躬身說道:“陛下英明陛下英明!”
第二日早朝,劉宏難得參與一次早朝,這一次他特意提前養(yǎng)足了精神,在文武百官的面前宣布了成立西園新軍之事,果然如之前所料,劉宏剛一提出這個想法,立即就遭到了太尉楊彪,太傅袁隗以及大將軍何進為首的文武百官一致的反對。
劉宏這次卻一反常態(tài)的強硬,他開口說道:“黃巾之亂方平,我大漢百廢待興。然,內(nèi)憂外患卻也嚴重,值此危急存亡之秋,更應當加強軍力整裝武備,揚我大漢軍威。之前有并州使匈奴中郎將呂布將軍衛(wèi)邊有功,此乃我大漢之幸。因此,朝廷更應該做出表率,朕意已決,組建西園新軍之事就如此定下?!币呀?jīng)好長時間沒有一口氣說這么多話,劉宏終于是堅持不住,大口喘息不止。
張讓連忙拿出事先擬好的詔書念道:“茲設立西園新軍,委任西園八校尉。小黃門蹇碩為上軍校尉,虎賁中郎將袁紹為中軍校尉,屯騎校尉鮑鴻為下軍校尉,議郎曹操為典軍校尉,趙融為助軍左校尉,馮芳為助軍右校尉,諫議大夫夏牟為左校尉,淳于瓊為右校尉:凡八校尉,皆統(tǒng)于蹇碩。望諸君戮力同心,壯我軍威,欽此!”
當朝文武聽完這委任的西園八校尉后,當真是幾家歡喜幾家愁,士大夫們是恨不得彈冠相慶,這西園八校尉之中有七位皆是出自士族,在他們看來,這就如同一個信號,漢靈帝在解除黨錮之后已經(jīng)準備開始重用士子了,作為士族代表的楊彪、袁隗二人對此感到頗為滿意。而相比之下何進就顯得有些郁悶,漢靈帝此舉明顯就是為了分化他的軍權,不過稍感安慰的就是袁紹曹操二人此刻都在他的府中效力,可以算得上是他的人,至于其他幾人也或多或少仰仗著他,因此也不再提出異議。
這三大巨頭都沒有再提反對意見,其他人自然不會吭聲,這件事情也有了一件皆大歡喜的結局,但是最大的贏家卻還是漢靈帝劉宏,這是他為劉協(xié)鋪的第一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