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初開,一片混沌,極北之地有一海,名曰玄北溟海,蘊含著強大狂暴的五行之力。五行之力混亂碰撞,原本萬物皆無法在其中生存,卻在某一玄妙之刻,玄北溟海的五行之力實現(xiàn)了一瞬的微妙平衡,五行之力相生相長,三團光被悄然孕育在了海面。在接下來又一段仿佛凝滯的、黑暗混亂的時光中,它們相依為伴,經(jīng)歷著強大無序的五行之力的摧殘洗禮。不知有多少次,其中一個光團要被沖散成螢火,卻被另兩個光團的力量圍住,得以重新凝形。
然而它們也在其中吸收并轉(zhuǎn)化了那強大的五行之力,逐漸都能在一場場不間斷的力量風(fēng)暴中安然若素。在天地分開的一瞬,它們化形了。
其中兩個先后選擇了代表陽的軀體形態(tài),最后一個說:“這樣多無趣呀”,于是化作了代表陰的軀體形態(tài)。
它們化作的是最適宜修煉的軀體形態(tài),天賜之瑰寶,后來被神媧將其與生育之力一同賜給了“人”乃是后話。
得到真正的身軀后,他們便以化形之順序以兄妹相稱,離開了并不適宜這珍貴身軀生存的玄北溟海,踏著蠻荒蒼涼的大地一路向南。在前行了一段時間后,他們發(fā)現(xiàn)此時清濁之氣尚未完全分化,荒蕪的大地與黯淡的天空仍舊不穩(wěn)定,依然不是樂土。
于是其中一個張開了雙臂,他們腳下的那片大地——包括了兩山一谷一原——載著他們升至半空又消失——被安放在了他抬手間建在半空中的、與外界隔絕的新空間。
一個閉眼負手漫步于這個空間,如冰似海的淡藍雙眸睜開時,四時已定,晝夜已分。自此,外界一年,此處一天。
一個帶著之前沿途收集的珍貴綠意,將它們散布于那按四時劃分的兩山一谷一原,歪頭想了想,嘴角含笑著將手按在跳動的心口,用神念許愿道:“祝這里永無災(zāi)禍,成為游離外界的一片凈土?!笨粗β到ㄔ焐罹铀?、開始研究術(shù)法陣法的兄長們,又補充道:“也祝這里,永遠沒有失敗?!?p> 是的,神明誕生之初是不會講話的,但是他們可以直接用神念溝通。而這也意味著,沒有謊言。
謊言的誕生與流傳,依托于語言的發(fā)明,這已經(jīng)是三千年后第一屆百川之匯上的事了。
三千年間,三兄妹居于此,各按興趣自在的生活著。性情寬厚和善的長兄喜居綠意盎然夏之原,冷漠喜靜的二兄長住在冬之丘,而活潑好動的三妹選擇了秋之谷。三者每隔三十天在春之澗小聚。
他們一起為這里命名為四時源。
四時源里的一切都很舒適安逸,唯一的缺點大概就是沒有新事物的注入了。除了二兄不時研發(fā)出新的術(shù)法陣法,大哥在踏遍又描繪出四時源的每寸土地后話越來越少,活潑好動的三妹亦是不時沉默了。
于是長兄在一次小會上提出,他要重新出去,看看外面的大地如今是何等模樣了。
他帶著二兄的默許與三妹的祝福操縱空間,將自己的足跡重新印上了大地,四時源與外界的聯(lián)系便這樣被重新建立起來了。
昔日珍貴的綠意如今已布滿大地,還有許多當年未曾見過的飛禽走獸、花草蟲魚在依舊空曠的大地上留下了獨屬于自己的印記。
他驚嘆著生命的神奇,描繪著大地的輪廓,收集著萬物的印記,然后每三十年帶著它們作為禮物重返四時源與弟妹相會。
所以四時源內(nèi)每三十天聚一次的規(guī)定實際還是保留的——地上一年,天上一天嘛。
二兄對這些東西興趣不大,依舊沉迷于研究術(shù)法陣法。三妹則喜歡極了,用它們裝點良久未曾變化的四時源。在看到長兄用神力在樹葉上繪出的大地輪廓并收集存放起來后,她受到啟發(fā),用神力凝練出了自己的筆,并用它描繪著不斷增加新生靈的四時源。
磅礴山川遠景,細致近物勾勒……她有足夠漫長充足的時間來練習(xí)、創(chuàng)造。等回神時她的畫技已至臻境。
她覺得此物甚為方便繪畫,后來也為她的兩個兄長各造了一支,方便他們一個繪大地一個畫陣法。
在長兄帶著那支筆一步步丈量下界時,他遇到了一個同類——與他們兄妹一般擁有天賜的、最適宜修煉的珍貴身軀。
他們一見如故,互引為知己。在蒼茫大地上,他們終于有了難得的伙伴。
二者結(jié)伴共游下界,他的新朋友熱衷于觀察了解那些生靈與他們的族群,而他依舊熱愛丈量描繪大地。如此又過了數(shù)百年。
此間他們又逐漸結(jié)識了一些同類——多是在水源充沛的河流湖泊處——并通過這些同類認識了更多各有所長的同類。
于是他的第一個朋友提議道:不如我們舉辦一個聚會,數(shù)量稀少的大家都聚集起來互相認識一下。
這個提議得到了一致的贊同,地點很快便定在了這片大地的中央。唯一的問題便是消息的傳遞與到達。于是初次會面的時間便被定在了協(xié)議商定的百年后。
“我用空間縮地之術(shù),我們很快就能到達?!遍L兄在一次回四時源小聚時用神念向自己的弟妹解釋道。
二兄興趣淡淡,不過并不反對。三妹舉雙手贊成:
“原來還有好多和我們一樣的存在,真想立刻見見他們!”
“不過他們恐怕不好到達。消息傳遞難,路途長且阻……百年都是保守估計,不知道最后到達的能有幾個?!?p> 三妹失落起來,二兄思考了會道:“也許可以用陣法。讓我的陣融匯上你的空間之力,直接將他們傳送到‘中央之地’。”
這便是最初的傳送陣了。在長兄神隱后,后人將陣法改良,使之不需要神的空間之力亦可傳送已是后話了。
他們的聚會得到了百鳥之王鳳凰的支持,于是鳥族傾力將聚會的消息傳送遍大地的每個角落,確保不會有他們的同類因不知情而缺席。
其中表現(xiàn)格外良好的青鳥一族得到了這些天之子們的青睞,后來成為了他們的御用信使,它們族也從中受益頗多。
得益于使用便捷的傳送陣的成功發(fā)明,絕大部分收到邀請者都決定會來參于此會,然而信息的傳遞依舊花費了數(shù)十年,聚會仍舊在百年后舉辦。
…………
他的第一位朋友作為聚會的發(fā)起人對此會十分重視,也聯(lián)合其他一些同類用心細致地進行了籌劃。
于是當三妹從傳送陣中跳出來時,入目便是從未見過的姹紫嫣紅、多姿多彩的各色花朵鋪滿了視野的全部,芬芳清甜的氣息充盈身側(cè)。
這是送給與會者的第一個禮物。
在她情不自禁地喜悅沉迷時,一個細膩柔美的女聲在身后響起:“這些都是我創(chuàng)造出來的花兒們,你喜歡嗎?”
她還以為在與自己講話,于是回首望去,卻看到一個頭戴粉色花環(huán),身穿百花裙的窈窕女子手執(zhí)一支玲瓏精致的酡顏花向自己雪衣銀發(fā)的二兄遞過去……
一股莫名的火氣慢慢彌散在她的心房,不過在看到后者冷漠地搖了搖頭后便倏然消失了。
她正奇怪于這種未曾體會過的感覺,忽然又一聲脆而甜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你也是來參會的嗎?”
不消如何回首,一張小巧的笑臉便已湊到了她的眼前。
酡顏花艷而美,然而這張不施粉黛的臉卻比那酡顏花更嬌艷。
眉如遠岱眼含波,唇如薄櫻膚若云。盈盈一笑若新月繁星初升,似碧波桃花微漾。
在她帶著幾分驚異緩緩點頭后,她便拉起她的手腕欣喜地一邊跑一邊道:“我們以后就是好朋友啦!一起去赴宴吧!”
如此,她便有了她的第一個好友。
友誼有時便是如此,明明之前從未見過,然而只一眼——或許是面善合了眼緣——便知道也許可以成為好朋友,后來發(fā)現(xiàn)果真如此。
她邊被拽著跑邊回頭看了眼已落在身后的、自己再熟悉不過的二兄,也許是因為極少奔跑的緣故,她的心似乎跳得有點快。
她想,這真是種奇怪的感覺。
那個組織者送給這些參會者的第二個寶貴禮物是名字。他在與長兄一同游歷下界時遇到過一個癡迷造符號的同類。他把他造的這些符號稱為字,不同的字有不同的含義,也可以代表不同的事物。
他在邀請他來參會時,也邀請他為其他的參會者各取一個符號,代表各自的身份,并且向他們傳授他所創(chuàng)的其他符號,后者欣然應(yīng)允。
他說代表身份的符號可以稱為“名”。
于是他為自己取名叫頡,為自己的這些同類們?nèi)〗y(tǒng)稱為神,因為這些神的住所多在山川河湖邊,便為此會取名百川匯。再然后又分別為神們選寓意吉祥別致或與他們性格愛好有關(guān)的符號取名。
于是,神們便有了自已的名字。
那個組織者叫曦,后來被推選為了第一任神首。
她的第一個好友叫璧,因為她喜歡用各種漂亮的礦石雕刻各種小玩意。不過璧自己覺得這個名字念起來有點拗口,不甚滿意。
那個創(chuàng)造出一片絢爛花海的女子名為芳。
長兄的名字是宥,寬容之意;二兄名晏,頡解釋了這個字很多,她只迷迷糊糊地記住了平靜安逸之意。
那個齊腰墨發(fā)被辮起搭在身后,清朗的眉目掩于樹蔭之下,看起來一直若有所思的男子為她起名‘昀’,說是日光之意。
念起來好聽,寓意她也喜歡,她對此名頗為滿意。除此以外,他為她的筆取名“生輝”,也讓她喜歡極了。
曦在此次宴會上送的最大的禮物其實便是宴會本身。這場會讓散落大地四處的、孤獨的神們終于有了一個尋找同類,結(jié)識好友,互相交流的機會。
十三位神明終于聚集到了一處。
晏與一個聽說他發(fā)明傳送陣而來的、名為夕的神切磋陣法,一開始便不分晝夜,二神在陣法上都是第一次遇到如此旗鼓相當?shù)膶κ?,盡皆忘我。
那個神被取名為夕,是因為頡說,他的眼睛讓他想起了傍晚如血似火的夕陽。
夕之時是晝與夜的分界點,夕陽的光輝下,夜幕來臨,濁氣漸起,魔物與鬼靈盡皆活躍起來。那神血玉般的眸搭上雪色的肌膚、鴉青的發(fā),微微上挑的眼角當真帶了幾分邪氣的感覺……不知頡為他取名時是否想到了這里?
“你說,陣法很好玩嗎?”璧拉著昀躲在不遠處的一棵枝葉茂盛的樹上,從樹葉的縫隙間偷偷瞄著那入迷忘我的二神,瞅了半天也瞅不出那些圈圈圓圓的厲害之處,于是小聲問昀道。
昀的天賦也沒點在這個點上,亦看不出個所以然,本來覺得并沒有什么意思,但看自己的二兄與那個披著黛藍羽衣的神對那些符號如此入迷,每一筆都落的如此謹慎欣喜,又不敢輕易否認,于是只能搖了搖頭表示不懂。
二女又看了會,璧忽然一拍掌道:“不如我們也試試看吧!這樣就知道啦!”
“好主意!”昀對璧欽佩起來。
至于她們睡倒在一堆亂畫的圓旁邊,醒來發(fā)現(xiàn)旁邊是無奈笑著的宥,冷瞥著她們的晏和挑著眉梢勾起嘴角意味深長的夕這件丟神的事,兩姐妹發(fā)誓此生都不會再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