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國此時正當(dāng)內(nèi)憂外患,久托夢其帝,帝立允。
拿一顆好看點的夜明珠換國家安寧,白癡才不干嘛。
久順利拿到元一石,也履行了自已的諾言。此刻與那人的二十年之約馬上便到了。
雖然楊鴻七說過神昀一般是在五六月份降臨,他的起義也將在那個時候進行,換算到天庭的時間大約是辰時與巳時之間。但是早已坐立不安滿懷期待的久在那天的子時便穿上玟推薦的衣服,駕著戰(zhàn)車帶著隨從風(fēng)風(fēng)火火出發(fā)了。
——于是他在人間的二月份就到了。
利國毫無戰(zhàn)火硝煙。
久不知是該失望還是該心安。
將戰(zhàn)車化為普通的馬車,讓隨從們卸去戰(zhàn)甲偽裝成一般家仆,久再次來到了楊家村。
作為北方的一個小村莊,二月份的楊家村僅有點點淡綠,灰色與寂靜仍是村莊的主調(diào)。
等久的馬車在村前停下時,又是一片夕陽西下之景,金烏離開前撒下的紅紗給這村莊平添了些許暖意生氣。
久想了想,讓隨從們帶著馬車先在外面等候,他仍如第一次來時化作戴斗笠的青年步行入村,看到沿街巡邏的官兵,便捻起隱身訣然后沿著記憶來到曾停留過的小院。
石砌矮墻一如當(dāng)年,變化不大。久在開著的木門前駐足,還未放開隱身訣就有一只黃犬從門中沖出,警惕地對著他的方向叫了起來。
一個蓄著胡須的中年男子聞聲握著書卷從里屋走出。
久一時便有幾分恍然。
一人一仙目光相接,那本書“啪嗒”便掉了。
“爹,怎么了?”一個青年男子的聲音忽然插入,打斷了兩人的對視。
久望著那與中年人眉目有七成相似、目帶戒備的青年,驚奇道:“這是你兒子?跟你那時候真像?!?p> “啊,是,這是我大兒子楊同。來,阿同,這是爹的朋友,你叫他……九叔即可?!?p> 楊同帶著幾分詫異地看著與自己看起來差不多大的‘九叔’,但還是順從地叫了久一聲九叔。
‘從未見過父親這個朋友呢,也從沒聽他提起過。’楊同心道。
“大兒子?這么說你還有別的孩子?”久笑著道,隨著楊鴻七踏入如當(dāng)年一般整潔的院中。
楊鴻七臉微紅,“辛苦內(nèi)人了,我共有兩兒一女?!?p> 一個三十歲模樣的女子聽見院中的動靜也從里屋走出來,“這位是客人嗎?”
她穿著一件鵝黃緞衫,面容清麗,看起來文質(zhì)彬彬又落落大方,氣質(zhì)談吐不似村中常見的那種姑娘。
“這是拙荊,顏氏阿月。”楊鴻七向久介紹道。
久隨和笑道:“見過顏夫人,我是楊九?!?p> 一番寒暄后,顏月讓仆人添些豐盛的菜式,幾人便進里屋入座。
物是人非啊……久看著已然中年的昔日好友與沒有太大變化的屋子感慨萬千。
楊鴻七將自己的其他孩子也一一向久引薦。當(dāng)年他的父母如今只剩母親健在,不過老人家眼神也不太好使了,看到久并未認(rèn)出是當(dāng)年那夜一面之緣不告而別的青年,只道是楊鴻七在外面闖蕩那幾年認(rèn)識的朋友。
明亮的燭光下,一頓豐盛的熱飯和清酒下胃,兩個人漸漸都有些醉了。
顏氏頗識大體,將孩子與老人都引到別的屋去,給他們倆營造單獨聊天的空間。
“二十年前你走了后,我就一個人去外面闖蕩了幾年……了解利國的具體情況,結(jié)交仁人義士,阿月也是我那時候認(rèn)識的?!睏铠櫰呓o久又斟酒
“看起來是個很不錯的姑娘?!本眯Φ馈?p> “是的。她父親是個富商,同意了把她嫁給我,而且她也愿意隨我回到這偏僻山村蟄伏這些年?!睏铠櫰叩哪樕现共蛔〉匮笠缰腋!?p> “蟄伏……說起來,你準(zhǔn)備的如何了?”
“一切具備,只待五月。”楊鴻七看起來勢在必得?!袄麌癖娍嗄羌冶┚靡?,到時候從楊家村殺將燒畫開始起義,全國各地都會有人響應(yīng)的。”
久點了點頭,他答應(yīng)幫助他,但是這事他并不想?yún)⑴c太深。
身為仙靈,久一直認(rèn)為他不該以自己的特殊天賦身份干預(yù)太多凡人的生死禍福。
元一石一事他已算破例,這件事他更多的只想觀察,個別地方也許適當(dāng)助力下讓楊鴻七能夠更順利或者損失不那么慘重罷了。畢竟他的最初目的只是想見她……如今卻被攪和到造反的事里來。
“哎等等,燒畫?燒什么畫?”久忽然反應(yīng)過來,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自然是那幅神女圖?!睏铠櫰叩难壑杏谢鸸庠谔S,“不過久兄放心,我只打算燒贗品,造勢罷了,真品最后會送給久兄的?!?p> “你打算推翻這個國家對她的信仰?!”久的腦子其實一向挺靈活的,大概是認(rèn)識她后開始時不時有些犯傻……但是關(guān)鍵事上還是毫不糊涂。
“我以為久兄知道的。”楊鴻七看著明顯蹙眉不悅的久解釋道:“姓利的暴君若沒有神女的幫助根本在帝位上呆不了那么久的,要推翻利家的統(tǒng)治,必須同時推翻對神女的信仰?!?p> “可是她極有可能毫不知情,你們?nèi)糇屗肋@件事,也許根本就不用推翻她!”
楊鴻七笑著嘆了口氣道:“久兄,這事你知我知,你信我信,可除了我們,那些其他的黔首,那些在利姓統(tǒng)治下被欺壓了那么久的百姓會信嗎?他們只會想把王位上的人狠狠拉下去,也把曾經(jīng)庇佑他的神女也拉下來?!?p> “所以你就打算縱容他們犯錯?”久心中震驚,手也不知不覺間握成了拳——這跟他想象的完全不同!
“我打算將久兄供奉為新國的守護神明?!?p> 看著久愈發(fā)震驚的眼神,楊鴻七不急不緩地解釋道:“一個犯錯的神明很難再被凡人接受了,新朝的守護神也更不能與前朝的是同一個,不然誰會信任新皇呢?”
“你變了”,久盯著眼前的中年人道。二十年前的他意氣風(fēng)發(fā),能夠說出:‘我可以跪,但我不想讓我的子孫親人再那樣跪了。姓利的,不值得我們跪!’這等的話,能夠帶他夜探神女廟,不帶任何偏見的聽他講她的事,令他心生欽佩。
如今的他,心思里更多的是算計利益。
算計如何獲得最大的利益,如何將利家人從王位上拉下來,然后自己上去。
“久兄,人都是會變的?!睏铠櫰吆敛环裾J(rèn)自己的變化,“于你只是過了二十天,于我卻是已經(jīng)過了整整二十年啊!”語氣中的羨慕甚至是嫉妒也是當(dāng)年沒有的。
“久兄不愿再幫我?”
“不愿?!本没卮鸬財蒯斀罔F,“我只是想讓她看到真相罷了,并不想推翻她甚至是替代她成為這里的神。”
楊鴻七沉默了下,手中的酒碗似是思考時無意掉到了地上。
酒撒了一地,酒碗片片破碎。
楊鴻七道了聲抱歉,叫女兒進來收拾一下。
久賭氣似的看著天花板,思考著眼前這遠(yuǎn)超他預(yù)料的發(fā)展。楊鴻七反手握壺柄重新給他斟了酒,遞到了久的面前。
二人喝著酒夾著小菜,一時都默默無言。
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頭有點昏沉沉的久正欲開口說些什么,忽然聽到外面?zhèn)确總鱽硪宦暸拥捏@呼:“??!救命!”
然后是一片混亂聲,夾雜著女子的驚呼尖叫與男子的喝斥怒罵。
“阿月!”楊鴻七先是愣了一會,然后站起來往屋外跑。
久的動作比他更快,已然來到了漆黑一片的側(cè)房。
黑暗中也能視物的久一眼就看到楊鴻七的妻子顏氏此刻躲在屋角衣衫不整,衣服上似乎還有血跡,于是他沒想太多,心情本就不佳的他一把扯開她面前那個正在怒吼的男人,將瑟瑟發(fā)抖的顏氏護在了身后。
那男人似不是孤身一人前來,還有幾個身體高大的同伙,看到那男人被久一只手扯到了地上,都憤怒地?fù)渖蟻?,毫無意外地被久幾招輕松撂倒在了地上,抽搐不已。
久聞聲蹙眉:他力氣有用那么大嗎?怎么這幾個看起來高高大大的男人這么不經(jīng)打?
楊鴻七與他的子女們都聞聲趕到了,隨顏氏嫁過來的仆人們也都舉著燈圍了上來。
“是官兵!”
“這個、這個已經(jīng)死了!”
又是一片驚呼,讓久也許是因為飲酒有些昏昏沉沉的腦袋愈發(fā)不舒服。
等等……死了?久扶著額一愣,他分明沒怎么用力啊?
“久兄,你殺了這里巡邏官兵的小頭目?!睏铠櫰邫z查完第一個被久甩在地上的人然后抬頭道。
顏氏啜泣著道:“女兒說晚上沒吃飽,妾身就來拿點東西,不知道他們從哪竄出來的……就來扯妾身……多謝楊九大人救命之恩,小女子沒齒難忘!”說著愈發(fā)淚如雨下,“不過,大人若把這事說出去,妾身、妾身這輩子都無法再見人了?!?p> 久聽得愈發(fā)感覺頭昏腦漲,怎么又扯到人命上了……
“久兄,這事天亮前他們一定會發(fā)現(xiàn)的,你看我們怎么辦?”
“……”久雖然已經(jīng)不太能思考了,但是他能感覺到他已經(jīng)被拉下水了。
“我知道久兄為了她,不愿太多參與此事,不如這事便由我來善后,久兄去神廟帶走她的那幅畫像,從此再不用過問我這邊的事,也不向外說任何與此事有關(guān)的話如何?”
久強撐著腦袋,覺得這話似乎還頗有道理,楊鴻七為他考慮得挺全面。而那些貓膩之處卻不是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能抓住了。
于是久當(dāng)真步子輕浮地來到了神廟,用配劍長風(fēng)狠狠一劍斬開縉施加的已然千年的保護結(jié)界,然后小心收好了那幅畫。
等他抱著畫被明亮的陽光照醒,發(fā)現(xiàn)自己置身荒野已經(jīng)不知是幾天后的事了。
司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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