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迢話語一出，眾人的眼光齊刷刷的投向了趙晟，看得他害羞的低下了頭。
“秦王殿下久居邊塞，還深入匈人王帳，深知其虛實。臣以為當聽秦王之見。”江迢順坡下驢，既然皇帝把趙晟也召了來，肯定是要聽他的意見，說不定還會委以重任，自己也就順著皇帝的意思，把他不敢說的話說了出來而已。
見徐皇的目光也投向自己，趙晟不得不硬著頭皮出班奏道：“啟奏陛下，臣雖與匈人打過交道，但匈人部落繁多。多年交戰(zhàn)更是分裂出許多小部落，但不知此次進犯的是哪一部？有多少兵力進犯？所圖者何？”
趙晟的這些問題明顯是問曾賀生的，于是曾賀生也老實答道：“據前線的敗兵消息說，此次南下的匈人部落是彌林部，約有上萬人之眾。至于南下所圖嘛，尚未探明?！?p> 趙晟聽了連連搖頭：“彌林部首領野利巴哈是野利布哈之弟，兩人所轄部落一向是同進退，沒有單獨行動的道理，除非是野利布哈已經敗亡，可臣從未聽說過類似的消息。”
“況且彌林部雖是大部落，但所轄兵馬從不過萬人。當年以右骨都侯野利當周之威，也不過湊了上萬人。此次突然動如此多的兵力，所圖雖然不明，但也絕對不小?！壁w晟說著也開始不解起來，“以臣愚見，須多派探馬詳細查實野利巴哈所圖。究竟是打劫完就走，還是長期占據城池，抑或是別有所圖?！?p> “那依你之見，匈人會不會南下侵擾長安？”徐皇睜開眼睛，俯身問道。
“除了兩年多前里應外合攻打云中外，匈人并無大舉進攻我國的舉動?！壁w晟答道，“雖然一兩次偷襲可以取利，但是匈人的頭人們知道絕對不是我大徐的敵手。倘若某一部落和我大徐做對，且不論我軍將如何懲罰，就是周邊的部落首先就會乘火打劫落井下石?！?p> “這么說來，匈人是不會南下長安的咯？”徐皇又追問道。
趙晟想了想，小心翼翼的答道：“長安有重兵把守，除開鎮(zhèn)守宮內外的南軍，尚有四軍共計十萬之眾。倘若我軍大舉出動，踏也把彌林部踏平了。還請陛下寬心。”
“那就好，那就好！”徐皇聽了這話，長舒一口氣。
“不過，”趙晟話鋒一轉，又把徐皇的心給吊了起來，“上郡是北地大郡，郡城被占，朝廷也不能不有所舉動?！?p> “秦王的意思還是要出兵咯？”
突然，一直不做事的溫云松捻著長須問道。
“郡城被占，必須出兵。否則匈人以為我軟弱可欺，日后必將有更多的郡城陷入危險?！壁w晟上前一步，正色道。
徐皇摸了摸鼻子，似乎毫不在意，“出兵是一定要出兵的?！?p> 見皇帝開了口，溫云松也不好繼續(xù)反對了。
“但是，派誰去，派多少人去，打多久，都要定個章程?！毙旎手噶酥岗w晟，道：“繼續(xù)說下去?！?p> “是！”趙晟拱了拱手，又繼續(xù)道：“以臣之見，不妨以南軍坐鎮(zhèn)長安，其余四軍全部出動，一舉消滅了彌林部，讓這個部落的字號從此消失?！闭f著，他的眼睛里冒出兩道精光，讓徐皇著實嚇了一跳。
“陛下，不可！”
一聽趙晟開口就是出動四軍，江迢可嚇了一跳，連忙出聲反對。
徐皇一聽江迢開口反對，剛舒展開的眉頭又皺了起來。一旁的小太監(jiān)連忙送上了丹藥，讓徐皇服下。
一見皇帝犯病，底下的臣子們也不好爭起來，殿內又陷入了沉靜。
“你們繼續(xù)說吧?！被蛟S是丹藥起了作用，徐皇原本蒼白的臉龐此刻又煥發(fā)出些許紅潤，等氣息稍稍平復一些，又讓江迢繼續(xù)說了下去。
“眼下國庫已經拿不出十萬人的軍餉了?！苯鰢@了口氣，一開口就又是噩耗。
“糧草也是。前倆年關中大災，靠的外省調撥才勉勉強強度了過去。今年是關東蝗災，東起徐州的小沛，西迄司隸的弘農，赤地千里，寸草不生。老臣調集了臨近州郡的所有存糧去救災，所幸其他州郡今天都是豐收，倒也能夠維持，可雍州這邊的糧食前幾日剛剛裝上渭水上的糧船。此時怕是追不回來了?！?p> 說完，江迢搖著頭嘆息不已。
“既然司隸的蝗災可以從附近州郡調撥，那長安的軍糧是不是也能從臨近州郡調撥？”徐皇問出了一個所有人都想問的問題。
“啟奏陛下，不能。”江迢很直接了當的回答，“今年涼州也頻遭匈人襲擾，護羌校尉李森部已經被調往涼州，隴西的軍糧也被帶走了。東面的并州是抗匈前線，每年的軍糧自供尚且不足，根本拿不出糧食調給長安。”
徐皇聽了這話雖然不悅，但還是壓住火氣繼續(xù)問道，“那太倉呢？”
“太倉自從前年賑災以后，就一直沒滿過。而且長安新多出了七八萬兵，這兩年都是左手進右手出，根本存不下糧食，眼下太倉所積，不過供長安禁軍三月之用。要是十萬大軍一起出發(fā)，再加上后勤運糧的民夫，只怕是一月不到就吃光抹凈了。就算仗打贏了，大軍也要被餓死了?！?p> 聽了江迢的話，胡云龍再也忍耐不住，拍案怒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難不成坐視匈人不管嗎？”
“胡太傅稍安勿躁，”江迢笑道，“老臣并未說過反對出兵，只不過需量力而行。以現有的軍餉軍糧，最多支持三千人出征，要是出兵萬人，那最多支撐打半個月的仗。半個月一到，無論勝負就都沒有糧了。”
“子理（趙晟）啊，三千人能打嗎？”徐皇以手撐頭，有氣無力的問道。
“這……”
江迢一下子把十萬人殺價到三千人，這讓趙晟十分為難，但還是無奈答道，“這要看匈人的目的是什么。倘若匈人掠完便走，那么萬人也就足夠了。倘若匈人占據城池不走，那別說三千人，就是三萬人猶嫌不足。”
“哼，”胡云龍哼了一聲，“平日里素聞秦王極擅用兵，何以今日如此畏懼匈人？難道當年沙陵、渭城破敵，都需要三萬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