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章鷗還是穿著昨天那條被化學溶液灼燒出白斑的牛仔褲。并且在接下來的一個禮拜里每天都在穿。我和王薇婭覺得奇怪,問她,她說這是她和呂凡愛情的見證,不在乎別人的眼光,所以要一直穿著它。結(jié)果,她也確確實實兌現(xiàn)了自己的諾言,這條褲子一直穿到了我們高中畢業(yè)。
我和王薇婭心生景仰,深感愛情的魔力之大。
夏天尾巴的風,還是會暖暖吹過,穿過頭發(fā)穿過耳朵,就連小飛蟲也在嘗試著穿過我的眼睛。這雙明亮的大眼睛不僅在梧桐樹飛絮的春天給我?guī)砝_,整個夏天更是尤勝一籌。
下午上課前,我睜著一只左眼,捂著緊閉著的一只右眼,從車棚沖向教室。
一進教室,我用一只眼搜索著章鷗和王薇婭到了沒有,看到王薇婭,我站著叫她趕緊過來。
王薇婭快步走到我座位旁,看著我緊閉的那只眼流著眼淚,緊張的問我:“怎么了?”
“哎呀,我剛才騎車,有只小飛蟲撞進我眼睛里面了,疼死我了,它還在用翅膀拼命掙扎,摳我眼珠子,我眼睛睜不開?!蔽铱炜蘖耍胗檬秩ト?。
“別揉,別揉,我來看看。”
“我睜不開啊?!?p> “教室里不夠亮,要不要我們到走廊上去看看?”
我被王薇婭一只手牽到了走廊上。她面對著我,我背倚著走廊邊,借著大自然的光。
“來,你放松,我來幫你搞。”她試圖用右手食指和拇指撐開我緊閉的眼皮。
我條件反射的脖子往后一仰,撥開她的手。
“你小心別掉下去了。”我被王薇婭一把抓住胳膊。
“嚇死我了,怎么辦啊?”我焦躁不安。
“你別動啊,始終是要搞出來的呀?!?p> “那你一定要輕一點?!?p> “好,你放心,我肯定輕輕地?!?p> 我試探著向她貼近我的臉,視死如歸的昂起頭。
“好,馬上就好。”王薇婭輕輕撥開我的眼皮,我努力的不動。
“看到蟲子沒有?”
“看到了,在下面,應該已經(jīng)被你夾死了,我把它吹出來,你等下。”
已經(jīng)被我夾死了?蟲子們,你們這又是何必啊?
“呼呼,呼呼。。?!蓖蹀眿I深吸著氣,一口口的吹向我眼睛。
始終吹不出來。
我難受的把頭擰向右邊,掙脫了。
王薇婭急得不行,“這怎么辦啊?蟲子粘在你的眼睛上,根本吹不出來?!?p> “那——我有個辦法,我爸以前經(jīng)常幫我這樣搞,你愿不愿意?”我睜著一只眼像是準備把降龍十八掌的最后一式傳授給她般的嚴肅。
“怎么搞?”王薇婭疑慮。
“等下你把我眼皮扒開,看到蟲子,你用舌尖幫我舔出來?!?p> “用舌尖舔出來?”
“嗯,我爸就這樣幫我弄?!蔽冶犞恢谎塾^察她的表情變化,心里判斷著她的意愿。
“滾吧,這多惡心?。课蚁胂攵家铝??!蓖蹀眿I圓了眼,驚嚇得腦袋往后一縮。
“那我怎么辦啊——”心里貓抓般的難受至極。
。。。。。。
也就僅僅過了幾秒鐘,王薇婭突然像下了重大決定,她用力地吞咽了一口口水,抿了抿嘴唇,突然深吸一口氣,伸出了舌頭。。。
我仰面迎接著。
“我靠!你倆干什么?。吭趺催@么惡心!”
我和王薇婭嚇的松開了。
林渡經(jīng)過二樓梯間,看到我倆的這一出,忍不住大喊了一聲。
“你神經(jīng)病啊,嚇死我了,我眼睛里飛進了個蟲子,就快瞎啦。”我氣的快哭出聲。
“你在干嘛?”林渡看看我,又看看她,恍然大悟,“你、你口味這么重?”
王薇婭羞的面紅耳赤。
“來來來,你讓開,讓哥來給她舔!我長這么大,還沒嘗過人眼珠子的味道?!绷侄上蛭艺归_雙臂,舌頭蜿蜒伸來。
我像是看到了一個變態(tài)狂魔。
“走開!”我打掉他的手。
“你干嘛?好心沒好報!哥這種喝白酒的舌頭能給你殺菌的!”
“你怎么這么討厭!”
又疼又氣,眼淚涌了出來,我拼命眨眼,王薇婭看到黑色的蟲子被擠到了我的眼角。
“別動,我?guī)湍隳沓鰜怼!蓖蹀眿I小心翼翼的用食指和拇指的指尖幫我把蟲子捻了出來。
我捂著右眼,輕輕的揉,淚水橫流,狼狽的要命。
“牛蛙眼,以后小心一點,走了?。 绷侄膳呐钠ü赊D(zhuǎn)向三樓,臨上樓梯前還不忘回頭補了一句:“你倆感情真好?!?p> 我對他一揚下巴,怎么樣?羨慕吧?
三樓的走廊邊,有雙眼睛匆忙的閃避與我抬眼間目光的相撞,那是蒲一程的眼睛。
幾周后的一個下午,物理考試來了。
我提前和坐我后面的卷毛打了個招呼,“待會兒考試,我要有不會做的傳紙條給你啊,你到時候把答案寫在紙條上再傳給我行不行?”
卷毛沒具體說行,也沒說不行。
他含糊其辭,我別無選擇,誰叫我只有坐在后面的同學,沒有坐在前面的。
度老太抱著一疊厚厚的卷子走進來了。
我腦殼生疼。
“你們同桌的把位子拆開,中間空出走道,大家都動起來?!倍壤咸涞闹笓]著。
我們紛紛起身,將平常和同桌拼在一起的桌子拆了開來,空著一條窄窄的小走道。
我再次回頭看了卷頭一眼,給了一個期待的暗示。
卷毛對于我的眼神沒有給予正面迎接。
后面的同學神情各異,有的淡定自若、有的心猿意馬。
座位拆分工作完畢,度老太把卷子分成等分,交由我們每一列坐在第一個座位的人手上,讓我們往后傳。
我強做淡定的捻起一張留下,剩下的轉(zhuǎn)頭傳給卷毛,再次企圖與卷毛眼神交匯,卷毛還是閃過,我的眼神掉了一地。
“大家考試的時候仔細把題目看清楚,這次試卷上有幾道題目我上課的時候反復講了的,誰要是做錯或者做不出來,到時候我就把TA活活打死!”度老太配合凌厲的眼神,厲聲警告我們。
我頭皮一陣發(fā)緊。
我上課幾乎從來不聽,以前是一天到晚腦子里想著那個人,現(xiàn)在沒人想了也不聽課,只是發(fā)呆,你要問我發(fā)什么呆?我只能回答我也不知道,就只是腦子一片空白,純發(fā)呆而已。
拿到試卷最從容的動筆就是寫上自己的班級、姓名。
深呼吸一口,從選擇題開始做起。單選、多選,一順溜看下去只有三、五個是肯定的,可以馬上填上答案,其他不確定的不敢填,由于對后面的卷毛還抱了一絲希望,為了避免涂改,所以空著。
后面的填空、判斷、計算題,把會做的做完后,卷子翻來覆去的再也找不出會寫的題。我悄悄的撕下草稿紙的一角,把不會做的序號寫在小紙條上,靜待時機。
度老太很精明,她監(jiān)考喜歡站在教室的最后面,讓你掌控不了她的視野。所以心里沒底,不敢輕舉妄動,生怕自己的一個小動作被抓個現(xiàn)行。
時間流逝,心里那個焦慮呀,五不是六不是。
機會來了,有前排的同學舉手,試卷上有地方?jīng)]印清楚。度老太快步向舉手的同學走去。
我瞅準機會,快速的一回頭把小紙條扔給了卷毛。
度老太重新回到教室的最后方。
我慢慢的往座位后面移,弓著背焦慮的等待卷毛能夠用筆戳我的背脊,遞給我答案。可是左等不來右等又不來。
期間,度老太在過道短暫的走過兩三次,我也悄悄扭轉(zhuǎn)頭用眼神向卷毛要過,都沒有得到一點回應。
我看了看時間,只剩下四十分鐘了,心中全是絕望,只能收拾心情,慢慢又移回座位前面,挺直背脊,重新開始。我把不確定的題目再次推敲,填上自己認為最有可能的答案。
下課鈴響,統(tǒng)一交卷。
我回頭看了一眼章鷗和王薇婭,她倆臉紅撲撲的,不知道是因為教室里悶的,還是和我一樣做不出來急的。
我們一起去上廁所。
“你們考的怎么樣?”我率先發(fā)問。
“我剛跟呂凡考試的時候偷偷的對了一下,考的還行。”章鷗露出甜蜜的笑容,不知道是因為考的不錯,還是和呂凡互動的甜蜜。
“我考的滿好的,全部都做出來了!”王薇婭朝我點了點頭,信心十足。
“你全部都做出來了?”我吃驚的望著她。
“嗯,全都做出來了?!彼俅慰隙ā?p> 我心涼如水,可能下節(jié)課被度老太打死的人只有我了。
我是個悲觀主義者,凡事我都往最壞的結(jié)果想,提前打上心理鋪墊。但我也會抱有一絲希望,萬一結(jié)果比預計的好,那還能收獲一個驚喜。
“你考的怎么樣?”她倆問我。
我搖搖頭,“考的不好。”
“你剛考試的時候沒問后面的卷毛???”章鷗問我。
“問了,他不理我。”
“?。坎粫?,這么自私???”
“嗯,反正不睬我?!?p> “這種鳥人你以后也別睬他!”
“嗯?!?p> 。。。。。。